Chapter 24
“老寡妇走了。”
QY上，李潇留了这么一句。
这一天，刚好是房若初的葬礼。
几天后，李知鹤在QY上给傅一衡留言，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个拥抱的表情。
2004年的下半年，房司令找她进行了一场谈话。
“念完初中，你就回原来的地方吧。”房司令说。
老人苍老的厉害，房若初走后，他也病倒了。但老人心里存着一丝心志，他不能倒。他一倒，房家就完了。为了儿子，他也得撑下去。但私心里，他是想随着最爱的幼女一起去的。
十一中一年的学费要上万，拥有全首都顶尖的师资和教育资源。房若初走后，她原本没有资格再留在首都，留在十一中上学。
房司令的话，是恩赐，是好意。
李知鹤说：“知道了。”
白云苍狗，年岁匆忙，一眨眼，2005年的夏天来了，中考也近在眉睫。
她的中学时代，马上迎来结尾。
四个月前，“勇气”号和“机遇”号火星车顺利登录火星，第一次向人类证明了火星有水存在。
移民火星，有希望了。人类，有希望了。
语文老师说，今年中考作文很有可能考这点，让他们多积累素材，平时多练手。李知鹤写了一篇人类登录火星后该如何生存下去，应该先种植什么植物的科幻小短文，拿到了全市三等奖。
语文老师说：“暑假有个高中写作训练营，你想不想去？”
李知鹤摇摇头。
语文老师皱眉，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BJ大学举办的，如果在这个训练营表现得好，再在后面的全国作文竞赛里拿到名次，是有机会被招生办的人看中的。”
李知鹤还是摇头。
语文老师一拍大腿，急了：“你这孩子！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抢破了头都抢不到，你不去，还有很多同学排着队想去呢。我们学校有三个名额，你这两天回家去，和父母商量一下再决定！”
她中考一结束就会离开首都，回到她原来的家。
也不是没想过和房司令争取，让她再留在首都两个月，等参加完训练营再走。
可是，凭什么呢？她现在有的，已经超出了她本该有的，她不应该再奢求什么。
五月下旬，BJ已经很热了。
原来十一中的晚自习是自愿参加的，但中考在即，大家都很紧张。留下来参加晚自习的同学，也越来越多。
晚自习九点半结束，为了学生的安全考虑，十一中规定，定期参加晚自习的同学，可以申请学生宿舍。
李知鹤从初三开始就参加晚自习，并且申请了学校的宿舍。
宿舍两人一间，和李知鹤住在一间的，是一班的一个女生，沉默腼腆，两人话不多，只有偶尔碰到才会打招呼。
铃声响起，李知鹤收拾好东西，拿着一支笔和数学错题本，往宿舍的方向走。
一楼教室的灯全是黑的，李知鹤走下楼梯，听到了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声在不远处嘶吼：“姓厉的，有本事你就捅死我！你抢走了莉莉，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欺负人！校长不敢开除你，你这种人以后到社会上，就是个混混，迟早有一天要坐牢的！”
李知鹤顿住了脚步，把自己藏在楼梯的拐角阴影里，朝前方看去。
一个矮小的男生蹲坐在地上，李知鹤认得他的脸，是他们班的班长，陈平。
仲夏夜茫，七月未央。
陈平的对面还有一个人，站在阴影里，个子高瘦，气势沉默压迫。
是房若初的儿子。
自从葬礼后，李知鹤很少再见到这个少年。加上她后来从家里搬到学校住宿舍，更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坐牢？挺好的啊。”轻蔑的笑从阴影里传出，少年身子一动，从阴影里缓缓走出，染白的金发，瘦削的脸颊，浓重的黑眼圈，紧抿的薄唇。
少年一脚踩在陈平的小腿上，用力往下踩了踩，“不过一个人坐牢太寂寞，信不信我让你先坐牢？”
李知鹤心悸不已，少年的尖锐狠厉，比起以往，程度更加严重。
陈平发出惨叫，眼看他的小腿要被废在这里，李知鹤紧张的手心出汗，思索着对策。
怎么办？
喊巡逻的老师过来？那少年肯定会背上更严重的处分。
可是不喊老师过来，陈平的腿废了，肯定会影响他的中考。
李知鹤的脑筋飞速地转动着，还没想出方法，身体已经行动了。
“放开他。”
李知鹤走进了路灯下，紧紧盯着金发少年，颤抖的嗓音和发抖的腿却泄露了她的紧张。因为她看到，少年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折叠刀。
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知鹤发着抖，说：“我有教导主任的电话，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叫老师过来。”
她很害怕少年说“你叫啊”，她只想让对方快点走。陈平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身上也没有手机，很容易就露馅。
陈平说：“你现在就打电话让老师过来，把这个流氓带走！”
李知鹤没理他，全程紧紧盯着少年。
少年轻蔑地一笑，用看蝼蚁的目光居高临下看了陈平一眼，但却真的没再做什么，双手插在兜里，慢慢走向了黑暗中。
少年的背影孤伶而单薄，校服外套虚虚地挂在肩头，突出的肩胛骨和蝴蝶骨，随着他走动的步伐而晃动，像失去了方向的蝴蝶，折断了羽翼，迷茫而颓废。
中考这一天，李知鹤在五点半准时睁开眼睛，感觉心情比平时都要平静。
走出宿舍的时候，她对紧张到脸色发白的室友，轻轻说了句“加油”。之后便是平静地奔赴考场。
走进教室，朱宣文意外的比她更早的到了。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同桌，但朱宣文却坐在她同桌的位置上，微笑着对她说：“早啊。”
李知鹤也回：“早。”
朱宣文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扔过来，李知鹤下意识张开手臂，将东西接住。
李知鹤低头，掌心是一个精致的香囊，散发着幽幽的檀香。金色的丝线勾勒出四个大字——“金榜题名”。
“我妈买了一堆，去雍和宫在文殊菩萨下开过光的，院子里同龄的都有。多出来一个，给你吧。”朱宣文勉为其难地说。
见李知鹤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朱宣文的耳朵尖红了，别开了视线：“总之，好好考。”
说完，与她擦肩而过，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知鹤笑了，浅浅的微笑在脸上绽放，扭头看着朱宣文，认真地说：“谢谢。”
谢谢你，我的同桌。
口是心非的同桌。
QY上，李潇留了这么一句。
这一天，刚好是房若初的葬礼。
几天后，李知鹤在QY上给傅一衡留言，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个拥抱的表情。
2004年的下半年，房司令找她进行了一场谈话。
“念完初中，你就回原来的地方吧。”房司令说。
老人苍老的厉害，房若初走后，他也病倒了。但老人心里存着一丝心志，他不能倒。他一倒，房家就完了。为了儿子，他也得撑下去。但私心里，他是想随着最爱的幼女一起去的。
十一中一年的学费要上万，拥有全首都顶尖的师资和教育资源。房若初走后，她原本没有资格再留在首都，留在十一中上学。
房司令的话，是恩赐，是好意。
李知鹤说：“知道了。”
白云苍狗，年岁匆忙，一眨眼，2005年的夏天来了，中考也近在眉睫。
她的中学时代，马上迎来结尾。
四个月前，“勇气”号和“机遇”号火星车顺利登录火星，第一次向人类证明了火星有水存在。
移民火星，有希望了。人类，有希望了。
语文老师说，今年中考作文很有可能考这点，让他们多积累素材，平时多练手。李知鹤写了一篇人类登录火星后该如何生存下去，应该先种植什么植物的科幻小短文，拿到了全市三等奖。
语文老师说：“暑假有个高中写作训练营，你想不想去？”
李知鹤摇摇头。
语文老师皱眉，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BJ大学举办的，如果在这个训练营表现得好，再在后面的全国作文竞赛里拿到名次，是有机会被招生办的人看中的。”
李知鹤还是摇头。
语文老师一拍大腿，急了：“你这孩子！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抢破了头都抢不到，你不去，还有很多同学排着队想去呢。我们学校有三个名额，你这两天回家去，和父母商量一下再决定！”
她中考一结束就会离开首都，回到她原来的家。
也不是没想过和房司令争取，让她再留在首都两个月，等参加完训练营再走。
可是，凭什么呢？她现在有的，已经超出了她本该有的，她不应该再奢求什么。
五月下旬，BJ已经很热了。
原来十一中的晚自习是自愿参加的，但中考在即，大家都很紧张。留下来参加晚自习的同学，也越来越多。
晚自习九点半结束，为了学生的安全考虑，十一中规定，定期参加晚自习的同学，可以申请学生宿舍。
李知鹤从初三开始就参加晚自习，并且申请了学校的宿舍。
宿舍两人一间，和李知鹤住在一间的，是一班的一个女生，沉默腼腆，两人话不多，只有偶尔碰到才会打招呼。
铃声响起，李知鹤收拾好东西，拿着一支笔和数学错题本，往宿舍的方向走。
一楼教室的灯全是黑的，李知鹤走下楼梯，听到了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声在不远处嘶吼：“姓厉的，有本事你就捅死我！你抢走了莉莉，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欺负人！校长不敢开除你，你这种人以后到社会上，就是个混混，迟早有一天要坐牢的！”
李知鹤顿住了脚步，把自己藏在楼梯的拐角阴影里，朝前方看去。
一个矮小的男生蹲坐在地上，李知鹤认得他的脸，是他们班的班长，陈平。
仲夏夜茫，七月未央。
陈平的对面还有一个人，站在阴影里，个子高瘦，气势沉默压迫。
是房若初的儿子。
自从葬礼后，李知鹤很少再见到这个少年。加上她后来从家里搬到学校住宿舍，更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坐牢？挺好的啊。”轻蔑的笑从阴影里传出，少年身子一动，从阴影里缓缓走出，染白的金发，瘦削的脸颊，浓重的黑眼圈，紧抿的薄唇。
少年一脚踩在陈平的小腿上，用力往下踩了踩，“不过一个人坐牢太寂寞，信不信我让你先坐牢？”
李知鹤心悸不已，少年的尖锐狠厉，比起以往，程度更加严重。
陈平发出惨叫，眼看他的小腿要被废在这里，李知鹤紧张的手心出汗，思索着对策。
怎么办？
喊巡逻的老师过来？那少年肯定会背上更严重的处分。
可是不喊老师过来，陈平的腿废了，肯定会影响他的中考。
李知鹤的脑筋飞速地转动着，还没想出方法，身体已经行动了。
“放开他。”
李知鹤走进了路灯下，紧紧盯着金发少年，颤抖的嗓音和发抖的腿却泄露了她的紧张。因为她看到，少年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折叠刀。
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知鹤发着抖，说：“我有教导主任的电话，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叫老师过来。”
她很害怕少年说“你叫啊”，她只想让对方快点走。陈平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身上也没有手机，很容易就露馅。
陈平说：“你现在就打电话让老师过来，把这个流氓带走！”
李知鹤没理他，全程紧紧盯着少年。
少年轻蔑地一笑，用看蝼蚁的目光居高临下看了陈平一眼，但却真的没再做什么，双手插在兜里，慢慢走向了黑暗中。
少年的背影孤伶而单薄，校服外套虚虚地挂在肩头，突出的肩胛骨和蝴蝶骨，随着他走动的步伐而晃动，像失去了方向的蝴蝶，折断了羽翼，迷茫而颓废。
中考这一天，李知鹤在五点半准时睁开眼睛，感觉心情比平时都要平静。
走出宿舍的时候，她对紧张到脸色发白的室友，轻轻说了句“加油”。之后便是平静地奔赴考场。
走进教室，朱宣文意外的比她更早的到了。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同桌，但朱宣文却坐在她同桌的位置上，微笑着对她说：“早啊。”
李知鹤也回：“早。”
朱宣文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扔过来，李知鹤下意识张开手臂，将东西接住。
李知鹤低头，掌心是一个精致的香囊，散发着幽幽的檀香。金色的丝线勾勒出四个大字——“金榜题名”。
“我妈买了一堆，去雍和宫在文殊菩萨下开过光的，院子里同龄的都有。多出来一个，给你吧。”朱宣文勉为其难地说。
见李知鹤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朱宣文的耳朵尖红了，别开了视线：“总之，好好考。”
说完，与她擦肩而过，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知鹤笑了，浅浅的微笑在脸上绽放，扭头看着朱宣文，认真地说：“谢谢。”
谢谢你，我的同桌。
口是心非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