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透出生那年,有个算命先生来家里讨水,顺便给阿透算了一卦,说她命格富贵,将来是要当诰命夫人的。

    老头夸得天花乱坠,阿透爹高兴的一蹦三尺,又灌了老头三瓢凉水。

    接着三年内,阿透爹平步青云,升官发财搬了大宅子,后来据二哥回忆,那段时间宅院里日夜都能听到祖母水牛般的笑声。

    再接着,阿透家被抄了,爹娘祖母带着两个哥哥连夜跑了,锅碗瓢盆甚至门口的大黄狗都带走了,唯独把阿透落下了。

    那年阿透六岁,一觉醒来宅院全空了,她哭了,嚎天喊地哭爹喊娘,哭到躺在地上抽抽。

    阿透师父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身穿白衣站在屋顶,面容清冷,宛如一个世外高人,但脚尖轻点往下飞的时候,踩塌了房瓦,阿透直接被砸昏了。

    醒过来天都黑了。

    阿透又哭了。

    师父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非常笨拙的给阿透擦眼泪,把她抱在怀里,用披风裹的严严实实,开始往外走。

    阿透被热的满头大汗,悄悄探头往外看,被一只手摁住脑袋:“别看。”

    这是阿透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温润如流水。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够闻到披风外不好的气味。

    那是血腥气。

    阿透缩在他怀里,牙齿打颤:“你是谁?爹爹娘亲呢?”

    他沉默了下:“我叫宋昱。”

    “我没问你叫什么,我问你是谁。”

    “我是你师父,你以后就跟着我生活了。”

    “为什么?我爹娘不回来了吗?”

    他的手紧了紧,回答道:“会回来的。”

    阿透不信,又开始哭。

    宋昱带着阿透一路策马狂奔,天黑了好几次,在一处偏僻的村子落了脚,从此便一直住在那了。

    好在宋昱有钱,买了村里最大的宅院,还聘用村里的婶婶们帮忙打扫。

    村里人闲聊时咋舌:“瞧那小白脸钱袋子鼓鼓囊囊,莫不是拐卖了女娃娃?”

    “卖个女娃娃至于跑到这嘛,我看啊,大概是大户人家的落魄少爷,带着妹妹跑出来了。”

    小白脸是他,被拐的女娃娃是阿透。

    后来阿透长大一些,开始学着做饭,无关其他,宋昱做饭实在太难吃了。

    清水煮白菜,清水煮萝卜,最要命的是清水煮丝瓜,跟鼻涕似的。

    他看着面前乌漆嘛黑的土豆,再三犹豫后下了一筷子,然后放下了,“阿透,盐放多了。”

    “多吗?”阿透也尝了一口,硬着头皮:“我觉得还好。”

    宋昱不说话了,默默吃着白饭。

    他总是这样沉默,阿透都习惯了。

    等到白饭见了底,她似无意的开口:“宋昱,你说咱俩这是过日子吗?”

    “……”

    宋昱拿筷子的手抖了抖,震惊看着她:“你是从哪学来这些话的?”

    “村口王婶婶说,她还说隔壁村里有个寡妇不错,要给你说媒,问我同不同意。”

    “你收她什么东西了?”

    “两个糖烧饼,一根糖葫芦。”

    阿透摸了摸肚子:“已经吃完了。”

    宋昱放下筷子起身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他空手回来了,“集市散了。”

    王婶还是把隔壁村的寡妇领来了,长得很好看,对着宋昱频频暗送秋波。

    宋昱权当看不见,只是在王婶走时,喊她拎了一袋白面和白糖回去,还说:“阿透还小,王婶以后还是不要在她面前说有的没的了。”

    寡妇眼圈红了,王婶气歪了嘴:“她叫婶你也叫婶,什么辈分呐!”

    后来阿透问宋昱:“为什么不愿意和小寡妇过日子,是因为她长得不够好看吗?”

    宋昱摇头,没有回答。

    阿透一看他又开始沉默,于是点头:“懂了,你想和我过日子。”

    “……”

    宋昱沉默的看着她。

    “宋昱,童养媳是什么意思?”

    这回,宋昱手里的饭碗直接掉到了桌上,他用筷子扒回碗里,强调了声:“叫师父。”

    “师父,童养媳究竟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和我过日子啊?”

    阿透不依不饶的追问:“你看看,这院子里只有我们两个。”

    宋昱把碗放到桌上,转身出去了。

    他一走就是七天,再回来时,身边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笑嘻嘻的跟阿透打招呼:“师妹好,我是你师兄,我叫江梧。”

    阿透虚伪假笑:“师兄好,我叫阿透。”

    宋昱见他们相处愉快,放心的回屋去了。

    等到他一走,阿透立即呸了声:“臭狗屁,后来的还想当师兄?”

    江梧抱着胳膊斜睨着她,啧了声:“听说你让师父无比头疼,小爷还以为什么厉害角色,小丫头片子,不过如此。”

    “呸,臭狗屎。”

    “我可告诉你,小爷以后就住这,可不会惯着你,这家里师父老大我老二,你顶多排个老四,听见没有?”

    “老三是谁?”

    他指着院中的大树:“喏,你三哥在那呢。”

    “呸,臭狗屁臭狗屎。”阿透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嘴里只能骂这么两句,绞尽脑汁最后又跟了一句:“大牛粪!”

    江梧笑了,是十分不屑的冷笑。

    于是阿透更怒了,挥着拳头上去,和他扭成了一团。

    阿透是真的打不过他,但是她会尖叫,直到宋昱推门出来,看到他们两个在地上滚来滚去,一手一个拎起来:“不许打架!”

    江梧反应很快,立即哭出声:“师父,师妹说我是狗屁狗屎,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要不然您还是让我走吧,我自生自灭。”

    阿透气的哇哇大叫,伸手要扯他头发,被宋昱制止了,似乎认为这确实是她能够骂出来的话:“阿透,要和师兄好好相处。”

    江梧一边哭,一边冲阿透得意洋洋。

    阿透忍无可忍,一巴掌挥过去,他白嫩的脸上出现三道红印。

    他张大了嘴,又要哭,宋昱扭头看着他:“还有你,不许故意气她。”

    江梧瘪着嘴:“知道了师父。”

    阿透和江梧的梁子就结下了,自此以后长达半年的时间,都是冷言冷语冷哼,还会吐对方唾沫。

    但也仅仅维持了半年,后来有一次阿透发烧,他从集市上买了糖葫芦回来,两个小孩蹲在门口,你一颗我一颗,最后还剩了一颗。

    阿透咽着口水:“你吃。”

    他推到阿透面前,笑嘻嘻的:“你吃,吃了快好,好了我带你去上树掏鸟。”

    阿透非常感动,后果就是牙疼的滚了半宿。

    江梧在村里混的非常好,隔壁村几个小孩都当他是头头,带着阿透偷鸡摸狗打猪烧牛,偶尔也会被抓到拎到宋昱面前,赔钱了事。

    阿透后来明白过来,宋昱应是觉得她一个人太过于孤单,导致胡言乱语,才把江梧带了回来。

    再长大一些,就明白王婶说的过日子是什么意思了,也明白童养媳的意思,阿透偷偷问江梧:“我是师父的童养媳吗?”

    江梧看着她,一脸你疯了吧的表情:“师父在这十里八乡都吃香的很,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想翻身让我喊你师娘,做梦吧你。”

    “不过——”

    他话锋一转,笑嘻嘻的:“没准你是师父给我找的童养媳。”

    阿透白了他一眼,还嫌不解气,用力跺了他一脚,转身跑了,留他自己在原地嗷嗷叫。

    这个事情在阿透心里憋屈了三天,第四天终于憋不住了,直接冲进屋里质问:“宋昱,我是你给江梧找的童养媳?”

    宋昱看着她:“你怎么老说童养媳。”

    “是不是啊?”

    “不是。”

    他想了想:“你是自由的,阿透,你的命运你说了算。”

    阿透说:“我想和你,和江梧生活在一起。”

    “你还小。”

    他摇头,开始收拾东西。

    这和小不小有什么关系?

    那段时间他特别忙碌,经常半月不见踪影,江梧猜测他在外找了媳妇,阿透不信,梗着脖子和他吵。

    吵了三四天,宋昱回来了,随行的还有一队马车,浩浩荡荡的停在了门口。

    江梧啧了声:“看看,看看,娶亲回来了。”

    阿透还没发火,从马车上蹦出一个妇人,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抱住了她。

    “哎呦我的儿,我的儿啊。”

    阿透愣住了,紧接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也冲过来:“阿透,我的儿,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啊!”

    阿透当然记得,这是她那连门口黄狗都记得带走,唯独把她落下的爹娘。

    她原本以为,这几年跟着江梧偷鸡摸狗练就的铁石心肠肯定不会哭的。

    但她哭的惊天动地,质问他们为何把自己留下来。

    她娘抹着眼泪,她爹就说:“其实当年是特意把你留下了。”

    阿透哭的更厉害了,开始打嗝。

    她爹急忙解释:“你当时太小了,身体也不好,跟着我们逃命是活不下来的,爹爹无奈,只能将你托付给国师大人照料了。”

    国师?

    什么国师?

    阿透抽抽噎噎的回头看宋昱,他默默的站在那里,看不清楚表情。

    她反应过来了,她震惊了。

    宋昱居然是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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