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八字外人没有,方青想拿到十分容易。拿去护国寺一看,就知道刑克一事,属实胡说八道。

    但她没揭穿我,反而说命格被她化解,那就意味着,我可以嫁人。

    “不过呢,高僧说,嫁为正妻恐怕还略有问题,但若是为妾,则毫无妨碍。”

    呵,感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母亲,您竟然想让我为妾?打死勿论,随手发卖的玩意儿?”我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母亲气得脸色涨红,“你妹妹搭上多少人情,花了多少银子,才让事情有了一丝转机,你不领情就算了,这是什么态度?”

    “母亲若是真的关心女儿,在得知命格一事后,就该拿着八字,跑遍京城所有的佛寺,求一个万一。”

    这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女儿被批命格不好,亲娘急了,走遍所有寺庙,求遍高僧,最终得以化解。

    可我的母亲呢,传闻说我有问题,一听就信,半点没有想过,会不会是搞错了,要不要去求证。

    没有,一点都没有,信的死心塌地。甚至觉得,都是我活该。

    “你,你自己去算的,我为什么要去求证。”母亲烦躁的一摆手,“我不跟你掰扯这些。”

    “反正如今就是这般,若为良妾,也不是夫家想怎么就怎么的。再生个一儿半女傍身,以后也有了依靠。”

    我勾唇冷笑,低头压住眼眸的恨意。

    “我跟你妹妹商量了,与其让你去旁人家受欺负,不若去国公府,你妹妹是正头娘子,有她庇护,岂不安乐。”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当真是拿我当傻子,还是觉得,我就这么好欺负?

    看来十几颗人头都挡不住他们的贪念。

    我起身,盯着母亲,“娘,希望您以后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母亲眼露惶恐,但又强自镇定下来,“我是你娘,干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再说话,甩袖回到自己的院子。

    小月惶惶不安,生怕我真的被送到国公府为妾,什么二小姐是正头夫人,会罩着小姐的话,也就是夫人才信。

    反正,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我让人给舅舅送了信,第二天,舅舅就上了门,喝斥我母亲异想天开。

    母亲却寸步不让,“我小时候,你就偏心阿姐,现在,你又偏心她。但她是我的女儿,轮不到别人说话。”

    舅舅气得指着她骂道:“你总说我们偏心,但从小到大,无论吃食首饰,还是衣服布料,她有的,你哪样没有。她聪明会说话,长辈自然更关注一些,但你扪心自问,我们有没有苛待过你。”

    家里人多,孩子也多,想要长辈关注,就得自己使劲。

    “就连你当年想嫁清贵的仕子,都是她暗中帮忙,写诗用你的名义宣扬出去,才结了如今的好姻缘。我实在不明白,谁对不起你了,你到底在恨什么?”

    我听得清清楚楚,我知道她在恨什么,她在恨自己的无能和普通。恨阿姐的耀眼夺目,恨他们为什么是姐妹。

    这就是嫉妒。

    如今看来,方青真的跟她很像。

    也难怪,母亲那么疼爱方青,就如同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怎么能不爱。

    舅舅没有参透母亲的嫉妒,所以永远理解不了,她哪里来的恨意。

    嫉妒的女人是讲不通道理的,哪怕她真的明白利弊,也不会作出正确的选择,依然会选择发泄情绪。

    毁了我,压住我,让我永世不能翻身,就好像她也能踩住阿姐一般,这样的快感,她怎么会因为舅舅的几句话就放弃。

    我直直走了进来,“舅舅,母亲。”

    然后看向母亲,“我再说一次,女儿绝不为妾,若是母亲苦苦相逼,莫要怪女儿心狠。”

    母亲别过脸,不愿意跟我或是舅舅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自己是错的,但绝对不会认。

    舅舅伸手道:“去我家住上一段时日,一切有舅舅作主。”

    母亲冷笑,在婚姻大事上,父母有着绝对的权威,所以她根本不怕。

    我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要同舅舅商量。”

    舅舅在路上同我分析,这一定是太子的主意。三皇子自从一手建立转运司,又将百越诸国收心后,恩宠更盛往昔。

    “太子急了,千方百计想要削弱三皇子的势力。傅行为了替太子分忧,连脸都不要了。”

    既然让我嫁人的法子不行,那就另辟蹊径。能想出,纳正室夫人的亲姐为妾室这种路子,可见他们是真被逼急了。

    舅舅叹气,最可惜的就是三皇子的母妃不在了,否则按三皇子的盛宠,再加个能吹枕边风的母妃,还不知现在是什么光景呢。

    而落到外甥女身上,如果三皇子的母妃还在,召她进宫见一面,对外说这姑娘的婚事由我安排,方母也不敢再有动作。

    “如今朝堂上,可有什么大事发生。”我询问道。

    舅舅想了想,人尽皆知的就不用说了,我问的,肯定是外人不知,但消息灵通的人,才知道的事。

    “镇国公在北地的战事不利,朝堂诸公都在吵换帅一事。”

    “那皇上会换吗?”

    舅舅苦笑,“然然真看得起舅舅,圣心难测,朝中诸位都猜不出来,我如何得知。”

    但我知道,前世镇国公战败,是三皇子带着傅延去北地挽回败局。

    不错,我知道国公府的秘密,第一个大秘密就是,前世子傅延根本没死。

    只是,我前世是个内宅妇人,一进国公府就被婆婆拘到屋里学规矩,很多大事都是在发生很久之后才知道,所以我不清楚时间点。

    如今则不一样,我是霜糖铺子的大掌柜,舅舅又有官身,消息灵通。我只需把现在发生的事,和前世知道的事,联系到一起,就很容易得出结论。

    “舅舅,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我的事,归根结底,是太子想要削弱三皇子的势力而引起的。所以单纯的去说服母亲,或是妹妹,根本没有意义。

    挣扎一下,可以不进国公府,那如果让我进太子府呢,还能挣扎吗?

    说是狗都不进皇室,但真到了那个份上,要么死,要么当狗,怎么选?

    等到了舅舅府上,我将国公府的秘密合盘托出,舅舅吓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一个劲的问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呢?”

    “镇国公怎么可能选幼子,不选长子?”

    我轻笑,“傅延的嫡母和贵妃是双生姐妹,而后娶的夫人,是皇后的族妹,傅行算是太子的表弟。”

    朝廷重臣的家事,延伸出去,还是政治。

    镇国公选了太子,所以他只能选傅行,跟长幼无关,甚至跟嫡庶都没关系。

    舅舅目瞪口呆,“可是,会不会太冒险了。”

    “本来是冒险,但按现在的形势,却是刚刚好。”

    我重生回来那天,就知道的秘密,但在当时,却不可能说出来。

    因为上一秒传播,下一秒我就会被捂嘴,人微轻言不会有人相信,镇国公府势大,圣眷正浓,我说的就算是真的,那也必须是假的。

    所以,想放消息,就得看清形势,顺应形势,否则就是取死之道。

    方青看到婢女银杏慌慌张张的进屋,不由喝斥道:“干什么呢,不成体统的样子。”

    自从嫁入国公府,方青便对自己要求甚高,举止作派一副大家风范,更容不得自己屋里的婢女,露出小家子气的模样。

    银杏浑身抖的跟风中的落叶一般,浑似上回亲眼看到数十颗人头落地时的样子。

    方青被她吓住,“莫不是,莫不是她又来了。”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黑衣卫找她算帐来了。

    母亲害我,就该如她所说,让母亲在家一碗药给她灌下去,捆住手脚一顶小轿抬入国公府。生米煮成熟饭,任她有通天手段,也使不出来。

    偏偏母亲说什么,就算为妾也须按良妾的规矩来,下聘收礼,再风风光光抬进去。否则外祖和父亲的面子上挂不住,舅舅也不会同意。

    她就说不能给她喘息的时间,坏事了吧。

    “小姐,不好了,外头传言,传言……”

    方青心头一松,不是姐姐带黑衣卫来了就好了,顿时天宽地阔,她又行了。

    端着架子蹙眉道:“有什么事好好说,用得着如此?天塌下来了,也有国公府顶着,怕什么。”

    “小姐,外头说,咱们府上,前头的世子爷没死。”银杏终于说出一句囫囵话。

    这句话犹如石破天惊,方青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什,什么意思?”

    头的世子子爷没死,这怎么可能呢?这可是镇国公府盖棺定论的事,堂堂世子爷的生死,还能搞错?

    “还,还有……”银杏颤颤巍巍继续说道。

    “你个小贱蹄子,速速说来。”方青抬起脚,朝着丫鬟一脚踹去。

    银杏就保持着摔倒地姿势,哭着说道:“外头还说,小少爷是沈氏与世子爷私通所生,国公府除了门口的一对石狮子是干净的,再无一丝干净的地方。”

    方青这回直接一个仰倒,摔到地上,晕死过去。

    待她悠悠转醒,双目发直的看向帐顶,心口发紧,百转千回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大房的小少爷,被大嫂和婆母盯的如同眼珠子一般,她只能远远瞧上一眼,想要亲近绝无可能。

    她之前就腹诽过,大嫂盯得紧情有可原,小少爷是她后半生唯一的依靠,可不能有半点损伤。

    但婆母干嘛也跟着惺惺作态呢?

    要知道,自己的婆母是继室,跟大房的小少爷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祖母罢了。

    怎么就演的跟亲祖孙一样,情真意切。

    还有丈夫,对这个孩子也是极好,但凡有空就带着孩子出去骑马射箭玩耍。大嫂看得这么般紧,却对小叔子极为放心。

    放到一般人家,当然没什么,小叔子疼爱侄子,天经地义。

    但这可是国公府,他们之间有爵位传承。如果这个孩子没了,爵位就是自己孩子的。

    这些违和之处,方青以前只敢想想,不敢深究。

    可如今和外头的传言对上,只觉得天昏地暗,天都要塌下来了。

章节目录

错嫁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甜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甜饼并收藏错嫁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