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阿簌有些怀疑,她怕不是以前得罪过他。

    只是按照记忆,认识都不认识吧。

    【认识,您曾经和人家打赌说,他等不到毕业就能蹲局子】

    温阿簌怔怔的一愣,记忆放远,她初升高中时那混不吝的身影,带着个帽子,帽沿压得低低的恨不得只露个下巴,还和校外一群社会人员呆着。

    她不常来校,好不容易说服父母想在学校多呆呆,入学那天因他出了差错,她受伤了。

    在朋友的打趣下他的“丰功伟绩”时,她愤恨的有了那句玩笑的赌。

    只是这事过去很久了,随口的一句气话。

    这份敌意,误以为她和陈大龙他们一头的这个理由可能更靠谱。

    下课后池生就没了人影。

    温阿簌舒心不少。

    前排斜对的一个齐耳短发女生不经意往后看了一眼,弯腰捡课上滚落在后的橡皮,指尖曲了曲,差一点,费劲。

    她帮了一把。

    女生乐呵呵的撇了撇嘴,“谢谢。”打量着她,往前扯了一下凳子,双手撑在桌面上,自来熟道:“我叫赵来喜,老周让你和他同桌?还是你自己要求的?”

    见温阿簌不出声,话语间不禁多了几分无奈,自顾自说:“唉,居然下血本转校和他同桌,温馨提示,这人可不怜花惜玉啊,不能只被外表迷惑。”

    “上天那女生因为他要死要活的,他都没个好脸。”

    见她没反应,赵来喜扁了扁嘴,“还不识好人心。”用胳膊碰了一下隔壁的,“喂,林正仪,你说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带着圆框眼镜的女生连忙弱弱点头。

    温阿簌看着一个个劝她离池生远点的样子,不禁想笑,想着劝诫她再尝试靠近的话,她真以为上辈子自己没做到位呢,现在看绝不是她问题。

    有人天生冷血。

    温阿簌扯了扯唇,语气多了几分志同道合,“嗯,这个人长的就是一副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样儿。”

    见温阿簌还算听得进去,赵来喜孺子可教的样子,“赶快和老周说说自己坐,他这种人沾上了要遭罪的。”

    温阿簌按住又要出来的反驳得阿飘,提前出声,“不过暂时不换。”

    一个班级,换不换座位也没差别。

    赵来喜脸上欢喜转为便秘,撤了凳子摆手,“哎!知道还往火坑跳?没救了没救了。”

    旁边的座位空荡了三天,她也趁机去医院探望了陈大龙,陈大龙这人还算仗义,她想了解一下事情全貌,将事情摊开了说好解决了。

    只是比她想的要麻烦,说是伤的太重需要转院,结果陈大龙很快被家里人接走了。

    午后阳光很明朗,路两排林立着商业烟火气,天街的大大灯牌下,白芸芸一脸惊喜的站在哪儿。

    温阿簌想起那通没打完的电话,本想回校的她换了方向。

    “阿簌吃饭了吗?”

    白芸芸走读,三餐都是在校外吃的,现在正直午休,已经算过了午饭点。

    温阿簌顺着话音问:“有什么想吃的?”

    白芸芸俏皮的笑了笑,“我知道新开一家店,要去试试吗?”

    是一家小清新的甜品店,整个店装的都冒着粉红泡泡,旁边是个接地气的饺子店,对比下挺亮眼的。

    点完后他们在一侧路边找了个座位。

    白芸芸没忍住犹豫的看向她,“你家里人没出面吗?”

    扣着指甲委屈道:“要不是听到你回来了我都不敢返校。”

    温阿簌沉默,她大概知道白芸芸的意思,只是她怕帮不了。

    她犯不着和池生成仇人,再就是这个矛盾也不该按白芸芸说得解决。

    温阿簌看着街边风景,斟酌措辞。

    白芸芸催促,“阿簌?”

    “噔噔噔”的石子擦着地面滚来,撞了他们的桌腿。

    白芸芸机械的抬头,一样的白色校服,却看不出一丝乖顺,对视下,她的脊梁骨似乎还隐隐发疼,白芸芸突然站了起来。

    “池生!我们阿簌要…要找你算账!”白芸芸颤颤的说出示威的话。

    温阿簌那句我帮不了你,扼杀在嘴边。

    冒然被点名的温阿簌看了过去,池生和一个光头的男人在她后面坐着,悠哉且无聊,应该在等餐。

    温阿簌不禁觉得她这种运气该去买彩票。

    那个光头嘴巴里正叼着烟,点火后吐出烟圈 ,熏出两道折痕的抬头纹,指着她们流氓似的调笑,“哎,生哥,人家小姑娘找你呢。”

    听着,白芸芸整个人似乎都在抖,攥着手心喊道:“阿簌是家里宝贝,她家里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光头爽朗笑着,声音十分欠揍掐着嗓子出声,“家里宝贝啊,惹不起啊,好厉害,好怕怕哦。”

    白芸芸脸上又羞又怒,指向池生,“池生!你这个疯子等着被退学吧!”

    池生正懒散的靠在椅子背上,在白芸芸话音落下的时候,当啷一声,一瓶罐装的啤酒从空中飞过,瓶底在她们桌子上转了几个圈才定住。

    白芸芸吓的连忙捂住脸。

    温阿簌怔怔的摸了摸鼻尖,刚刚空气流动的的触感还在,差点就砸她脸上了。

    明晃晃的挑衅。

    他眼睛上的纱布似乎被重新换了,只留下微扬的唇和半脸的猖狂,“是吗,那这家里的宝贝疙瘩可要护好了。”

    白芸芸有些愕然,似乎没想到这人似乎一点不顾忌。

    “57号!”

    “来了。”光头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凳子让了好几步。

    光头长的笨重又魁梧,一脸不好惹。

    白芸芸回神后只看着人过来了,小脸惨白,嚣张顿时没了,“阿簌救救我!”

    “啊啊啊!”

    “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瞎说的。”

    周围的目光聚集,光头看着白芸芸的自导自演,有些烦了,吓道:“叫你妹呢!要道歉去跟前去说,再叫嘴给你堵上。”

    白芸芸噤声,吓的腿软坐到了椅子上,眼眶发红的看着她,“阿簌。”

    除了白芸芸,她身后的视线依旧,看戏一样,温阿簌起身朝池生走去,识趣道:“对不起,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绝没有也不会找你算账。”

    池生抬眼看向她,阳光下他眼睛半虚着,嗓音清冽而懒散,语气不善,“温阿簌,道歉得有点诚意,单说啊?”

    说着将手中的一罐啤酒扔了她,她没有准备好,匆忙去接砸到了她手背的骨头,疼的她不由得嘶了一声。

    没有多矫情,爽快的开了,不太熟练,打开的瞬间喷了她一脸,好在头发绑起来了,不然怕是更狼狈。

    不过,她的狼狈似愉悦了他,他唇角扬了扬,死寂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悠闲看乐子。

    温阿簌白皙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管脸上的酒水淋漓,举着罐子向池生扬了扬示意,仰头一口气将剩下的喝完了。

    随之倒置。

    唇角笑意浅淡。

    池生漫不经心的鼓了鼓掌,嘲弄道:“家里的宝贝疙瘩,真厉害。”

    温阿簌傻了,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可以借个火吗?”

    极为娇柔的声音弱弱的闯入了这冻住的空气。

    “美女我这有。”

    光头端着自己的饭风风火火的回来了,似乎没想事态已经发展成这样,大步流星的将要靠近池生的女生拉了过来。

    温阿簌也被推了出来,光头抬了抬下巴朝她暗示快离开。

    她立即拉着白芸芸遁走。

    这边巷子口多,拐了一弯就已经离开了池生他们的视线。

    过了一会白芸芸似乎才缓过神,怯懦懦道:“阿簌,对不起,我以为他会怕你的。”

    “不开除的话,他在这学校,你家人他们不担心你吗?”

    温阿簌愕然,又是怕又是开除的,她当她家人是什么。

    “你们那次为什么打他?”

    陈大龙不会无缘无故打人,而且挺过分的,池生找茬也应该有点缘由。

    白芸芸虽不掺和陈大龙的事,但好歹算是在现场,应该比她知道的多点。

    这之间无论是误会还是怎样都尽快弄清楚的好。

    “不是池生欺负你的,为什么扯到上次?你要是想闹大我们都逃不了!”

    白芸芸怒气腾腾的快走了两步又转脸,“我看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阿簌,要不你转学吧。”

    温阿簌气乐了。

    本来有理也没理了。

    不打算掺和,“你先管好自己就成。”

    白芸芸对上温阿簌的目光,闷闷地快步离开。

    白芸芸走后,温阿簌没两分钟隐隐觉得胃疼,脑袋也晕晕的,刚刚啤酒冰的,这个急剧降温的天气下他还喝这么冰的。

    想着那人还一身春秋季校服,现下已经步入十一月,绝不是热天气了。

    真作。

    她去医务室拿了点胃药,以为回来会遇见池生,了解了一下才知道他还在请假中。

    也是,上辈子他身上的伤她给按在医院养了快两三个月才出院,就那还算是快的。

    谣言发酵,主角由陈大龙变成了她和池生。

    那句让池生滚出七中的话,演变成她得不到就毁掉。

    不知道脑洞怎么开的。

    晚风微凉,热闹顺着教学楼涌到校门口,随即散开。

    小商铺的灯彩色糖纸一样零落在暗色中。

    勾肩搭背、单车独行的人流中,温阿簌的轮椅走的缓慢。

    “阿簌,你是要到天街入口吧,我送你,这边人多,你这样不方便。”戴眼镜的女生拦住了她的路。

    出了校门口需穿过天街那边道路才足够宽敞,吴叔一般也在天街入口处等她,今天还和她说有点堵车怕要晚点,她也就磨蹭了一会。

    对上温阿簌的眼睛,女主莫名有些局促,“我…我是林仪正啊。”

    温阿簌笑着点头,她知道,对她这个不听劝阻,叹声叹气的同桌。

    “谢谢。”

    女生长舒了一口气,也笑着推上了她轮椅。

    “你上次没生气吧,来喜直肠子,想说什么就说了。”

    想着自己不笑时生人勿近的样子,又不喜欢和人闲聊,赵来喜没再和她搭话她也没理,解释道:“没有,她蛮好玩的。”

    “你很喜欢池生吗?”林正仪小声嘀咕着。

    温阿簌愣了有些吃惊,“怎么会这么问?”

    真有人信?

    林正仪摇头松口气,“那就好。”

    忽然见拐进的小巷子温阿簌停下了。

    “这边人少好走些。”女生有些茫然。

    女生指着灯光,急迫的要证明自己,“这边有人的,只是没有那边多,而且这两边街道其实是平行的,轮椅的话走也会快点。”

    轮椅又朝前走了一点,热烈的孜然味飘过来,温阿簌犹豫的时候轮椅已经拐进去了。

    确实不算冷清,周边公共座椅零散的有些人。

    老式的钨丝灯挂在墙壁上,橙色光,临近下面的是漆黑的餐桌,围了一圈女生吃吃喝喝,算是这里最热闹的一处。

    走到跟前时,“你和他们好好解释一下就好了。”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微弱且匆忙离开的对不起。

    轮椅被按住了,一个半长发的女生,穿着松垮宽大外套,领口全部拉开,里面极短堪堪在在胸下,手在袖口处缩着不出来,似又热又冷的。

    烟盒递了过来。

    温阿簌不动声色的抬眼过去,“谢谢,不会。”

    夏恬冷着脸扯了扯嘴角抽出一根自己点上,似早知道结果一样。

    “几个意思啊?不给恬姐面子?”

    后面的人踹了她一下轮椅。

    “人家是乖学生,抽不来我们这垃圾玩意。”

    “呵,不就是他妈装清高。”

    “怎么说话呢!”

    夏恬对着叽叽喳喳的人群凶了一嗓子,客气的弯下腰扯正她轮椅,“你惹得生哥?”

    气氛紧绷,似一个违逆就能引起一场硝烟,温阿簌耐着性子,“池生他人呢?”

    提到池生,夏恬脸上的笑容收了,拎着她领口,“想让生哥滚出七中,我怎么记着陈大龙他对象是白芸芸啊,轮得到你来替他出头?”

    温阿簌稍愣,想着她从医院一回来就莫名和池生同桌,赔笑道:“误会,误会,我并没有替谁要说法的意思,绝没有。”

    她没心情惹其他人,现在对池生更是抱着陌路人的态度。

    夏恬不接茬也不给面子,将她搡了出去,“那你是赶着来卖骚的?”

    她踉跄下扶墙才站稳。

    “哟,腿没瘸子啊。没瘸装什么逼,还做轮椅。”

    “不过也没事,呆会让你真坐上轮椅,惹了生哥,知道陈大龙什么下场吗。”

    一圈人逼近,温阿簌退着,脚下差点被绊倒,微弱的光下依稀可以见到一袋锃亮金属色,接着那个袋子被一个女生用脚勾到了身边。

    青灰色的小巷子里凉风贯入,激起汗毛颤栗,脑袋里切入池生被压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的画面,她不比他,她这副身板折腾成那样也没几天活头了。

    这群人的恶意赤.裸,摆明着就要教训她。

    怯意之余更多的是理智强迫的冷静。

    扫了眼周围,几缕烟雾混杂着零散酒肉气,闹闹嚷嚷的这么久,连看要热闹的人都没有,见怪不怪。

    她滑动着口袋里的手机。

    似觉察她举止有些怪异,夏恬上前推搡着扯了她的校服,温阿簌索性直接脱了甩一旁,连带着其中的手机。

    “单挑?”温阿簌挑衅着将注意力拉过来。

    说着按动了头绳上的录音和定位报警的开关,经历上次濒死的事,她买了一堆女生出门在外必备神器,这个定制的头绳隐蔽又好看她一直带着。

    希望真的如说得那么神。

    “呵,不好意思,姐这儿没这条。”

    夏恬扬手,巴掌就要飞到她脸上,她终还是本能的躲了过去。

    两个女生要钳制住她的手,被她踢倒了,机体在觉察危险的时候反应比大脑要快。

    “王大志,你他妈专门来看戏?!来帮忙啊!”

    其中一个摔倒的女生顺着桌边酒瓶骂娘的直接朝温阿簌袭来,几分腥甜快速的滑到了唇角,温阿簌瘫软了下去。

    “啧,这就晕了?”

    “忒没劲了,这也太不禁打,还没热身呢。”

    另一个被踢倒的女生上来不满的补了一脚。

    夏恬无聊的甩了甩手,冷哼,“老样子。”

    一个女生扯着她的T恤,顺着她领口剪开,接着又扯下她的一边肩带。

    夏恬打量着拍好的照片又回头看看地上的温阿簌,“身材还挺有料。”

    拿手机的女生拍了看守人的肩膀,不怀好意的笑着,“大志眼睛都直了,身材比你模特妹妹还好?”

    “滚啊。”

    “穿的正经的里头还是他妈的妖精,这样的最能勾人了。”

    “你他妈最近h片看多了吧。”大志贱笑。

    “我是看你那猥琐样,想上就上呗,姐还能给你记录。”摇了摇手机。

    大志盯着温阿簌撕扯衣服下泛着的莹粉,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贼笑,“嘁,这又硬又冷的,怎么也得换个舒服地儿。”

    传来不怀好意的笑声,“赏你个便宜,裤子留给你扒,拍完交差你带走就是了。”

    “话说,我们这做的够不够狠,生哥他能看得上眼吗。”

    觉察到身上的视线灼热,温阿簌不安攥着手心。

    “操!”

    大志捂着头,钻心的痛感波浪似的从头顶往下震,盯着那双狭长漆黑眼睛心里莫名的慌,这种慌很熟悉,和池生那个神经病来报复他们时目光也是这样。

    一样冷,一样的死寂。幽幽的莫名引人犯怵。

    大志下意识双手抬起来摆着,盯着温阿簌手中不知道哪里来的棍子,“没有,误会,我们瞎几把说的。”

    “大志和谁说话呢?你。”

    “靠!”

    一声尖叫,几声闷哼,接着是惊恐乱骂,周边散开坐落的人终于有了动静,零散着怕的似的麻烦的离开。

    温阿簌发疯似的驱赶周围的人,不敢让他们有丝毫醒悟人多势众的心思,巷子狭小,逃避不及,上演着四零八落的出逃。

    温阿簌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人渣!”

    耳边还回响着那句够不够狠,生哥能不能看上,拍了拍忍不住发抖打颤的手,使其镇静。

    生怕他们回来,捡手机快速精确告知吴叔位置。

    “啪”的一声清脆。

    易拉罐撞了垃圾桶。

    看到前方的人后手里的铁棍不由得攥紧了,黑色冲锋衣,影子拉的很长一直蔓延到暗色中,身上那份疏离的隔离感熟悉的很。

    影子将她眼前的光挡了个彻底,放松下去的那股劲又绷了起来。

    “人来了装死呢?”

    美目轻佻,压住因紧张而发紧的声带。

    那冗长的影子晃了晃,眉尾微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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