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秋左思右想,不觉自己又做错了何事,便听孟夫人吩咐红叶去唤孟灵昭,又转头数落起自己来,恍惚中听见“回门”二字,方才心头一亮。

    哎呀,原是新婚三日当回门!

    如今一日已过大半,谁知道两人竟都无甚记性,那头孟灵昭被推推搡搡地拥过来,到跟前便吃了孟夫人一记脑栗子。

    “娘走之前都怎么跟你说的!”

    听这意思,这孟家二少是明知道却未提及?

    顾知秋仍是混沌间已叫人驾上了马车,耳边频频传来孟夫人的叮咛之声在后回荡:“快些!快些!”

    她此刻歪坐在一边的长榻上,姿势甚是不雅,本想换换,岂料才起身又一个趔趄跌坐回去,原是马车疯了一般便开跑了。

    顾知秋“嘶”了一声,就那么伏在长榻上便龇牙咧嘴开了,却听耳边传来一句冷冷的劝诫。

    “坐好,这会儿可来不及请大夫。”

    这声音平淡却清朗,隐隐掺杂着一丝不屑的冷意。顾知秋稳住身形,抬眸,对面孟灵昭正自顾自不动如山地坐着,半点没有要来搀扶她一下的意思。她勉强稳住了自己,便忙不迭飞过去一记眼刀,道:“你是不是记得今天要回门?”

    孟灵昭眼皮都没抬一下,道:“是。”

    顾知秋更恼了。

    “那也不说提醒我一下!”

    孟灵昭从容地掏出一把他这个时节决然不会用到的竹骨烫金扇,一展,那上头一幅荷塘月色的风景忽地格外刺眼。

    “看你玩得高兴,不好叨扰。”

    孟灵昭此人,惯是不会看人眼色,久未处世,却又并不全然与人为善,宽恕之道也只随着性子展露给乐意迁就的那几位,因而总叫有些人觉得他十分善于偏爱,可除此之外的就未免委屈了些,很是不好相处。

    顾知秋不必掂量,大概也知道自己前几日的模样难入君子眉眼,粗鄙得很。

    她连着在府中顽闹了这么几日,每每路过书房,便听着孟灵昭间或唤人的声音一日赛一日地神气,饶是如此,他对自己倒是并无半分阻拦,呵,说起来,倒不仅是无半分阻拦,甚而连理都未曾理她,便权当无她这个人,想想,要他开口提醒自己回门,倒还挺为难似的。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闷声不响。

    顾知秋暗暗将这如玉君子翻来覆去审视了数遍,却也从他端正的姿态之中瞧不出什么错处来。

    这一审,便不住将人盯了一路,待得她回过神来,已是恰好对上孟灵昭抬眸微微一瞧,神色淡淡,不见喜悲。

    顾知秋没得心头一跳,干咳了一声,赶上马车忽然停了,作势便要去掀帘。

    奈何早不耐此处气氛的孟灵昭却先她一步气定神闲地倾身向前,正堵住了下车的去路。

    她眼看着人没什么表情地从眼前经过,也不好唤,终是只好无言跟了上去。

    府门大开,却无人相迎。

    顾某人未曾料到自己回门之期竟这般不受重视,甚觉打击,愣是将左右门房转了一通,气得自己在前院跺脚:“又不见人了,也不怕叫小贼把院子搬空了!”

    这个又字用得便很是精妙。孟灵昭不动声色地将周遭略一打量,亦是皱眉。

    他这几日瞧着顾知秋的脾性,便对顾府的家风颇多存疑,可这府中如此惨淡倒是令他始料未及。

    顾知秋没寻到人,又瞥见孟灵昭颇为探究的目光,只能尴尬摊手以作不知,又自顾自抬脚往后院奔去。

    孟灵昭堪堪跟上,不消十数步,便听闻一浪欢声笑语越空而来,其中除却男子的呐喊鼓劲之外,更有清亮女声掺杂其中,颇叫人诧异,驻足凝神半晌,却只听清了一句中气十足的“谢老三!快喝!”

    待得孟灵昭脚步迟疑逐至声源处,便见顾知秋正抱臂站在天井之内,眉头皱得似头顶的复瓣花楹一般,一波又三折。

    天井过去是一处花厅,厅内一方圆桌之上菜品琳琅,随意望去便可见一品八宝鸭、花炊鹌子、三叠水晶烩、酒醋腰花、橙酿蟹等正时兴的菜色。顾知秋眼神扫过桌上一盅半阖半启的红豆沙圆子,丧气地咽了咽口水,又瞧了瞧厅内正与人划拳行酒令至不亦乐乎的顾家二老,终是忍无可忍地逮住身侧犹豫来去的丫头,冲那花厅里头努努嘴。

    小丫头应声去了,所传的话甫于顾家夫人耳边漾开,那厅内声浪四放的鼓劲呐喊便默了,顾夫人还提着酒壶,猛一转头便将酒颠了身边人一脑袋,未及道歉便越窗朝顾知秋的方向望来,且不失适宜地惊叹了一声:“呀!还以为你们今儿不来了!”

    顾老爷也随着这声惊叹倏然站起身,神色不可谓不慌张。

    待得两人讪讪来到天井,便瞧见孟灵昭一身水色衣衫清华朗朗立在树下,叫满树花楹衬得分外身长玉立,相貌堂堂,神色淡淡间尚有些呆滞,顾夫人却立即笑逐颜开地夸赞道:“昭儿今日瞧着倒是格外精神。”

    孟灵昭眨了眨眼,难得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茫然,只能挤出一个不算太好看的笑来,恭敬作揖以示回复。

    顾知秋却并不见太多疑惑,似是见怪不怪,只是皱眉朝那花厅中努嘴问道:“这桌……不会是我的回门宴吧?”

    顾夫人一怔,先是摇头,余光一瞟便见顾老爷正点头,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顾夫人又点了点头,顾老爷却将脑袋摇得似拨浪鼓。

    ……

    顾知秋重重叹了口气,返身同孟灵昭言道:“我觉得,咱们可以先吃个饭再来。”

    顾家二老频频赔笑劝解,只是不知为何瞧着倒不似真心:“你们不喜欢人多?那不如,咱们再去庆阳楼单备一桌?”

    “免了,您二位还是好好招待老友吧,我们是小辈,可没那么要紧。”

    似是正要印证顾知秋这话一般,那位被浇了一身杨梅酒的友人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暴起道:“我这刚做好的新衣!”

    顾老爷闻声一个激灵,立即又折回厅中去了。顾夫人挤出笑脸,也是心神不定。

    顾知秋轻叹一声,再不愿也只好忿忿咽下未尽之言,而后便好似习以为常一般脚步一转返身便走,动作利落,别无拖泥带水,孟灵昭又是一惊。

    这样长辈云集的场面,竟就过门而不入了吗?

    可还未待得他再作深想,人却已然不明就里地叫顾知秋拽走了。

    “早些回来休息!”

    听这一声叮咛似是从渺远处飘散而来,个中夹杂着不大真诚的敷衍之气。孟灵昭终是默然回眸瞧了瞧,便见人早都折回厅内了,鼎沸喧嚣再起,尤胜刚才。

    平乐诸般营生十足兴旺,城中一日共计四市,东西各占一方,早晚各有千秋。

    东市口营晚市,此时正是初启的工夫,主街一路不复白日的通达爽阔,两侧已然点了灯,家户之间亦有散落摊头正起了炉灶,食肆摊档遍布,热闹非常。

    孟二少沉默着叫人带了一路,直至喧嚣入耳才稍稍回神,只觉得一缕被顾府诸般情状颠覆天外的细弱魂灵又隐隐生疼起来。

    他常年不上晚市,不习惯是自然。

    眼看顾知秋轻车熟路便往人头攒动处行去,孟二少却不由自主地怯了,驻足街口一间茶楼招幡之下就望着长街漫漫不动如山。

    顾某人也不知是如何炼成的一副既混闹又机敏的性子,如是方才独自行了小段,便觉身后不近不远跟了一路的气息有些不对,回眸一瞧,就见自家那位新相公眉目半阖落在空旷处,似是轻吁了一口久违的憋闷之气。

    她将那二层茶楼上下打量了一通,就见门楣森森雕画入骨,好似一通风华却是靠一支细伶伶的精气撑起来的,扑面而来除“附庸风雅”四字外并未叫她觉出有甚别致之处。

    顾某人自小便觉得要填补肠胃便只当是市井烟火,这样中看不中赏的高岭之地实在同她的心性不甚相符,更何况眼下这茶楼虽门庭洞开,却别无旁人出入,楼间细听之下并无闹声,怕不是叫哪家大户包了场,应也是不许外人入的。

    她无可奈何地挠挠头,认命般地又折回来自认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走吧,这也没什么地道好吃的。”

    只可惜对孟灵昭而言,“地道”“好吃”这些词汇显而都不大要紧,他又迫自己抬眸望了一眼不见去处的人潮,闲心顿起,几乎是耍赖一般就垂了眼角。

    “不必了,你自去寻地道,我在此处就好。”

    顾知秋斜目一怔,登时便明白过来她这相公怕是并不知道眼下这茶楼已不好落脚,可观那神色分明又是倔性已起,劝是劝不得了。

    她无端地心下一哂,生了些促狭的小心思,也不作提醒规劝,只大大方方地一耸肩,状似坦荡:“也罢,我往里头走走,相公若是改主意了,沿街来寻我便是。”

    孟灵昭没料到她应承得这般痛快,一时愣住,只见她好似滑鱼一般转身没入人群之中,转瞬便不见了踪迹。

    这一去,顾某人差不多便溜完了整条街。

    街首的铺面大多还算讲究,最多的是酒楼同南食铺子,清一水的红楼倚栏,四面掌灯,在外头稍稍一瞧就能窥见内里颇有几分雅致。像庆阳楼这等更有文人墨客眷恋,除却盈盈曲声飘逸在外,墙面上尚挂着许多名家字画,更得意趣,其中宾客络绎不绝,场面虽热闹却也井然。

    再往里头走便多有点心铺、酱菜行同一应小食摊子夹杂其间,走近了,一股子甜香就直冲人而来,顾知秋最爱赵家糕饼铺出的玫瑰千层糕同薄荷方团,每每路过都要带走几块,近水楼的莲子甜粥同蜜枣香油棕也是一绝。来东市的人总说到了这一块,人便叫铺天盖地的甜黏住了腿,只晓得坐在板凳上不愿动弹了。

    顾知秋这回却是有毅力得很,中途虽打停了几回,却也只是草草包了几块糕点便更往街尾而去。过了近水楼边的寒星桥,再往下便是这东市长街的最后一段,模样很是有些不同。

    若说前头有些地方也算不得规矩,却好歹还是有来有往,此处却全无秩序可言,只见密密当当全是小铺子同随推随走的车档,大多只有夜里才会热火起来。站在桥头望下去,处处人头翻涌,吆喝招呼间热浪翻滚,重影叠叠,好一派人间繁华。

    顾知秋嚼着一块薄荷方团,行动自如地左突右进,没多久便寻到了要找的摊档,大大咧咧将点心一递,勾得那正下馄饨的摊主抬起头来,一见是她,立刻便热烈地欢笑起来。

    摊主是个中年男子,名唤常晏,虽营生淳朴,却不见粗陋,一身布衣穿得甚是整洁得体,眉目和顺,瞧着倒还有几分文气,手下忙碌间并不见焦躁慌乱,仔细看看,倒与这方市井天地有些不大相融的意思。

    “小姐有心,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想你的馄饨了呗~”

    顾知秋挤眉弄眼,瞧着很有些不正经,又惹得摊主一阵发笑。

    “如今也不必逃课了,难为你们还记着我的馄饨,可真是多谢。”

    顾知秋奇道:“我们?还有谁来过?”

    摊主笑道:“方小少爷前儿来了,在这吃完馄饨又喝了半晌的酒,最后哭着走的。”

    顾知秋更惊:“他哭什么!”

    摊主道:“嚷着说从今后再无交心的好友了,我瞧着伤心得很。”

    “嘁!”顾知秋笑骂道:“哪个与他交心了!”

    摊主笑意更甚,转首之间忽然目光一点,言道:“哟,来了个眼熟的生客。”

    顾知秋一愣。既是生客,如何眼熟?

    疑惑间便随意回眸瞧了一眼,就见孟灵昭提了满手的东西,正站在不远处凝视着眼前的一方小桌,似是在犹豫是否要坐,眉头紧皱,样子很是不忿。

    许是那姿态过于委屈,顾知秋一个没忍住,蓦地笑出了声,赶忙又撇回了头。

    摊主轻声道:“如玉公子,仪表堂堂,你娘亲眼光确实不错。”

    “是吧……”

    顾知秋顺嘴接了一句,后知后觉地对上摊主颇为慈祥的眼,方才“刷”地红了脸,懊恼地转移话题嘟囔道:“来得倒快……”

    言说间又偷偷回首瞄了一眼,便见他一副挣扎过后就要离去的模样,不由一慌,急急抛下一句“常叔!你先帮我煮两碗馄饨!”便忙朝着孟灵昭那边跑去。

    这厢孟灵昭犹豫的脚步尚未踏出,顾知秋便已然窜到了眼前,一句话问得他甚是噎气。

    “相公,你这就吃完了?”

    孟灵昭:“……”

    顾某人心机得逞,不住便咬着嘴角忍着笑意,尚且还掏出绢子装模作样地将那桌椅拂过一遍。终是请得孟二少落座了,却见他还是冷着脸,细看之下颊边至双耳还有未曾褪去的一层薄红,额角鬓边细汗已消,被打湿的一缕绒发巴巴地贴在他一副莹白如玉的好皮相上,颜色可怜。

    顾知秋以手撑额,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半晌,终是不大体面地将人嘲笑起来。

    孟二少连褶皱里都散着不耐的桃花目轻巧一掀,竟是作了个许多年来都未曾翻过的白眼。

    他方才于茶楼前目送走了顾知秋,愣愣转身间方才踏出一步,里头便迎出来个小二甩着布巾一扬手,客客气气地下了逐客令。孟二少一口气噎在心口,忽而便明了顾知秋转身离去时那眼中道不明的诸般情绪——分明已是在嘲他了!

    他也不知这丫头为什么如此懂得惹人不痛快,只知道自己这许多年来被笔墨书香淬出的一腔平淡如水乍遇上她,就是摁也摁不住的骇浪惊涛,转瞬间就能将他什么礼仪教养都掀翻了。孟二少心绪稍稍平静下来之时,发觉自己已逐着长街尽头一个瞧不见的影子追出去老远了。

    他有些怔然地住了脚,不知是在用礼法道义默然劝服自己,还是纯粹累了,也顾不上身侧是什么人家便随意勾过长凳坐下,顺气间狠狠将自己混乱的脑袋晃了晃。

    只可惜他还未曾安顿片刻,面前方桌上便陡然落下了一扎糕点,油纸香润,青麻结花,委实精巧。

    孟灵昭疑惑地抬眸间对上店家和煦如春的一张笑面,就听这与他素昧平生的人开口笑言道:“孟二少吧,这是阿秋要的点心,说劳您路过的时候顺手带上。”

    还拿他当小厮使!

    孟灵昭终是咬咬牙,还记得守着礼法同店家道了别,提上点心间便有些杀气腾腾。

    可惜他没料到的是,接下来一路行过,少说也有十数家铺子正笑靥如花地迎他,要么同他客客气气地打声招呼,要么便是一打糕点小食递来,足可见顾某人这一程走得很是不寂寞,像是生怕他寻不见人抱怨似的给指了一条明路。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孟二少连路被笑意甜香砸晕了头,真在长街陌路瞧见那个描画风云的幕后之人时,心绪早已默默收敛了,只余下一点不可言说的郁闷,适才也随着那个久违的白眼散尽了。

    顾知秋甘之如饴一般受了他这个白眼,坐下便自筷桶里取了双竹筷,左右各执轻轻互敲了两下,人就闭上眼开始细嗅着空气里四散的猪油香气。

    夜色迷离,喧嚣四起,她却好似格外享受这场面一般,任谁都瞧得出满心的欢喜。

    可惜这欢喜孟灵昭是体会不到的,只是仍皱眉道:“这处有何特别?”

    “稍待,你尝尝便知道了。”

    话音才落,摊主已然端着两碗汤清皮薄的大馅馄饨过来了,才往桌上一放,孟灵昭几乎是下意识便开始摆手:“我尚未……。”

    “是我刚才点的!谢谢常叔!”

    顾知秋飞快地抛下这一句,便忙捞起馄饨来,常晏笑吟吟地又加了一句:“馄饨要趁热吃。”

    他话说得温声,瞧着也是满怀善意,孟灵昭守着礼回笑颔首,只好也取过筷子吃起馄饨来。

    只在他回礼的这一会儿工夫,顾知秋已然不管不顾地吃下了两三只馄饨,几乎是一刻不停囫囵着“嘶嘶”吸气,孟灵昭暗暗摇头,可也确实是饿了,却还是不疾不徐间慢悠悠吹凉了一只,方才张口咬下一半,细细咀嚼起来。

    顾知秋这厢被烫得挤眉弄眼,见他总算尝了第一口,还不忘问他:“如何?”

    孟灵昭直将一整只都吃下肚去,这才抬眸看她,神色已与适才全然不同,除却诸般烦躁被一扫而空之外,眼神里竟也难得出现了几许诧异同惊艳。

    “倒是鲜美。”

    这馄饨汤清面韧,过水之后半透且不破,能瞧见中间足量的馅料撑出饱满的形状,浅淡的猪油香气融在清亮的汤汁里,一口便能勾出人的馋虫来。

    顾知秋又乐呵呵地笑起来,十分耐心地一样一样数给他听:“常叔这馄饨不仅馅料调得好,皮子也难做,整个平乐城只有他擀得出来,最精巧的地方呀是这汤底,常叔每日的这锅汤,需得要猪筒骨、鸡架、鳝骨共老鸭同熬,自前一晚开始,小火足足熬够六个时辰才够,所以你可别小看这碗馄饨,委实是花了许多工夫的。”

    孟灵昭挑眉:“你倒是熟。”

    顾知秋眨眨眼:“唔……常来,自然就熟了。”

    “哦,常逃课么。”

    孟灵昭话问得平淡,顾知秋却显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促狭,料想他适才来得应是比自己想象中要早,该不该说的话也都让他听了去。

    “唔……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很经常……”

    甚是无力的辩解啊,孟灵昭心道。

    “并未在府学见过你。”

    顾知秋摇头道:“府学可没待多久,委实古板难熬,后来读的是阿爹请先生来开的私塾。”

    为了个女儿开私塾?这倒是孟灵昭万没想到的,顾知秋瞧他神色,登时更来了兴致。

    “我阿爹阿娘年轻时是跑商队的,我离不得,有些年月跟着他们天南海北地长大,回城便很是闲不住,府学也去过的,我不大喜欢,阿爹便自己请了先生,还唤了各家好友子弟一起念书,才算有些趣味可言。”

    果不其然,任是什么好话说完,终究还是落在“趣味”二字上。

    孟灵昭心下大概明白,说那府学死板,大抵是在里头闯了祸被除了名。

    不得已开私塾,想必也是他那老丈迫于无奈,要找人看住她罢了。

    不过,她既承认了日常逃课耍赖,看来这法子也是没什么效用的。

    闹市喧嚣,适应了之后却格外叫人心安,孟灵昭竟平和地同顾知秋聊起了过往。

    这人自小在外走南闯北,见识过诸般事物,心性也极为豁达,说起四方见闻来与那茶楼的说书先生比也不遑多让,直叫孟灵昭听得入了神。

    顾知秋也正说得兴起,忽听得有破空之声而来,转瞬间,一条马鞭擦着孟灵昭耳畔而过,重重砸在了两人眼前方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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