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灵把电动车停在网吧的大门外，裹挟着凛冽的寒风走进门的时候，前台的网管抬起眼看了一下她，发现时熟脸后就又低下了头。
最近许月灵常跟着珍珍来这里，工作人员全都认识她俩了。
好几次有好事的员工冲珍珍喊嫂子，惹得珍珍羞怒去打他。
珍珍的新对象叫王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据说家里是市郊村里的，珍珍说他们家很有钱，不仅在村里有地，在市里也买了房。
珍珍谈恋爱的时候，跟别的女孩子没有两样。脸蛋红扑扑的，眼神里满溢着爱与温柔，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
许月灵直摇头，这还是那个能把低年级的学妹吓哭的大姐头嘛。
她们的固定包房在网吧最里面，位置隐蔽，还靠近厕所，方便王哥来找珍珍说悄悄话，也方便她俩一直待在这里。
许月灵过去时，看到珍珍正窝在王哥怀里，看王哥打游戏，打到兴致高潮时，王哥想点一根烟，烟已经含到嘴里了，又被珍珍嗔怒地拿了下来，王哥看着她笑了笑。
一张椅子坐两个人，也不嫌挤得慌。
珍珍曾笑着闹许月灵，“等你跟李重方谈上了，你也会想整天坐在他怀里不分开的。”
许月灵想了想那个画面，发现无论怎么想，那一幕都很有违和感。
没过多久，王哥就起身离开了，今天是他值晚班，需要先去补一会儿觉，晚上再过来。
珍珍接过他的位置，打开了一部正在追的电视剧，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昏暗的包间里，屏幕上的光打在珍珍的脸上，透露出一种朦胧而柔和的美。许月灵觉得她好像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珍珍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笑了一下，“干嘛这样看着我？”
“感觉你有些变了。”
珍珍不以为意，笑着扑过来掐了一把许月灵的脸蛋，“我都满20了，是大人，跟你这样的黄毛丫头当然不一样。”
俩人在位置上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笑够了，大家都停了下来，气氛忽然有些凝结。
“怎么了？突然好严肃。”珍珍又笑着说了句。
“我打算不念了，下周就去办退学。”许月灵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珍珍是自己在职校唯一交心的朋友，这件事一定不会瞒着她。
她以为珍珍会立马表现得很惊讶，很生气，可是珍珍的反应很平静。
“哦，我也是。”
她也是？
珍珍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她爸脾气很差，还重男轻女，但是也从来没有让珍珍放弃念职校。
对面的女孩甜蜜而又略带害羞地笑了笑，眼神里闪着细碎的光芒，像是一颗又一颗的小星星，爱情的银河住进了她的身体里。
“其实我前阵子就从家里搬了出去，跟王哥住。我那时喊你来跟我住的时候，就在他家里了。”
原来是这样，许月灵就奇怪呢，她父母家那么拥挤，为什么还要邀请她去住。
“我怀孕了，准备跟王哥结婚。”
一个大雷被扔了下来，轰炸在许月灵的脑子里。
“他家里人对我特别好，她妈妈每天早上都给我做早餐，还煲汤，我要是不喝还着急呢。特别疼我。”珍珍脸上的幸福不似作假，说话的声音轻柔而甜蜜。
南方的冬天总是很冷，即便是在室内体感温度也很低，如果不用衣服一层层地把自己裹住，就会一直发着小抖，脚脖子冰冷，脚底板冰冷，手也冷，脸也是冷的。
许月灵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忽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似乎有一阵小小的冷风，从太阳穴的位置吹进了脑子里，一抽一抽地疼。
结婚吗？
结婚是一件好事情吗？
虽然许月灵一直想要跟李重方处对象，但是她的确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
她想的很简单，做李重方的女朋友，李重方会为她出头打架，让所有人都不敢欺负她。她会好好对待李重方，想吃饭就给他做，衣服脏了就给他洗……
但是这跟结婚又有什么区别？
许月灵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迷糊，暂时想不清楚这些事情。
乱麻一样缠在她的脑子里。
珍珍还在接着说，“到时候你要来当我的伴娘，王哥说下周就带我去买五金。金手镯、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全都有…… “
盯着珍珍一张一合的嘴，许月灵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她其实很想问珍珍，之前她不是想要等毕业后就去服装店打工吗？可以每天穿最时尚的衣服，站在灯光明亮干净整洁的店里，享受着夏天的冷气，冬天的暖气，有工资拿，有漂亮的衣服穿。
就这样结婚了吗？梦想呢？
但她不想打扰珍珍的幸福。
因为珍珍最后说了一句话。
“我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家了。“
许月灵也想离开那个家，所以当务之急，她得拥有自立的本钱。找到一份工作，能够养活自己。
许栋才很久没给过自己生活费了，他也一点都不操心自己刚成年的女儿，身上没有钱该怎么活下去。
她去了李重方常去的台球馆。
上次在李家，她看到茶几上散了许多张台球馆的名片，就猜到李重方平时一定常去这家。
于是偷偷藏了一张进自己口袋。
做完这个动作后，她才发现李重原一直在盯着自己，像一只从洞穴里探出脑袋，好奇的小动物。
跟自己对上目光后，又露出一口白牙，乐呵呵地笑起来。
傻小孩。
跟前台说明了来意之后，没多久一个瘦小的男人就从后面的房间里走出来，眼神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你要找工作？成年了吗？”男人问她。
“两个月前就满十八了。”
男人点点头，走到前台靠在柜子上，伸手拿电话，“等我问一下方哥。”
方哥？李重方吗？
许月灵往台球室里张望着，烟雾缭绕的地方，年轻男人们或靠在墙上说这话，或拿着球感走来走去，没有一个身影像李重方的。
男人打完电话，告诉许月灵，他们这儿暂时不招人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许月灵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在街上游游荡荡，看到门口有贴招工启事的店就走进去问一遍，得到的大部分回应都是拒绝。
倒是有两家大排档说缺人手，让许月灵明天可以先来试试工。
许月灵留下了这两家老板的联系方式，天也快黑了，她慢悠悠地骑着电动车往狗场回。
这两天珍珍都有王哥接送，她的小电车暂时就都给许月灵骑了。
路过那天碰到文老师的地方时，她居然又一次看到了文老师，依旧是站在路边艰难地打着车。
但这会儿正式司机交班的时刻，出租车几乎都没有停下来的。
“文老师，您又要去上课呀？“许月灵把车子往老师面前一停，正要让她上来时，却发现老师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脸红红的，声音也很哑，眼神透着一点迷糊。
看起来像是在发烧。
当下什么也不管了，赶紧把老师劝回家，一量体温，果然是发烧了。
就这样还怎么去上课呀，许月灵说什么都不让文老师起身，给她倒了热水，喝下药，看她睡过去了，才放下心。
然后拿起文老师的帆布包，走出了她的家门。
为了劝文老师好好休息，许月灵答应帮她把学习资料送到上次那栋别墅里。
夜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风更冷了。
到了高档小区的门卫处，许月灵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门卫很快就让自己进去了。
许月灵的手完全冻僵了，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待会儿送完东西以后，自己要再回趟网吧，借他们厕所里的热水泡泡手跟脚，然后再回狗场睡觉。
冬天太冷了，太漫长了，真是难熬。
抱着帆布袋，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上一次跟那小子的见面不算太愉快，也许是记恨自己拿走他的五万块，开门见到文老师身后的自己时，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就让文老师进屋，丝毫没有搭理自己。
不知道待会儿又看见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许月灵想想就好笑。
没多久，门就打开了。出现的脸却是陌生的。
一个阿姨站在门口，冲许月灵客气地打招呼。
“快进来吧，小老板在里面等你了。”
最近许月灵常跟着珍珍来这里，工作人员全都认识她俩了。
好几次有好事的员工冲珍珍喊嫂子，惹得珍珍羞怒去打他。
珍珍的新对象叫王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据说家里是市郊村里的，珍珍说他们家很有钱，不仅在村里有地，在市里也买了房。
珍珍谈恋爱的时候，跟别的女孩子没有两样。脸蛋红扑扑的，眼神里满溢着爱与温柔，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
许月灵直摇头，这还是那个能把低年级的学妹吓哭的大姐头嘛。
她们的固定包房在网吧最里面，位置隐蔽，还靠近厕所，方便王哥来找珍珍说悄悄话，也方便她俩一直待在这里。
许月灵过去时，看到珍珍正窝在王哥怀里，看王哥打游戏，打到兴致高潮时，王哥想点一根烟，烟已经含到嘴里了，又被珍珍嗔怒地拿了下来，王哥看着她笑了笑。
一张椅子坐两个人，也不嫌挤得慌。
珍珍曾笑着闹许月灵，“等你跟李重方谈上了，你也会想整天坐在他怀里不分开的。”
许月灵想了想那个画面，发现无论怎么想，那一幕都很有违和感。
没过多久，王哥就起身离开了，今天是他值晚班，需要先去补一会儿觉，晚上再过来。
珍珍接过他的位置，打开了一部正在追的电视剧，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昏暗的包间里，屏幕上的光打在珍珍的脸上，透露出一种朦胧而柔和的美。许月灵觉得她好像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珍珍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笑了一下，“干嘛这样看着我？”
“感觉你有些变了。”
珍珍不以为意，笑着扑过来掐了一把许月灵的脸蛋，“我都满20了，是大人，跟你这样的黄毛丫头当然不一样。”
俩人在位置上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笑够了，大家都停了下来，气氛忽然有些凝结。
“怎么了？突然好严肃。”珍珍又笑着说了句。
“我打算不念了，下周就去办退学。”许月灵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珍珍是自己在职校唯一交心的朋友，这件事一定不会瞒着她。
她以为珍珍会立马表现得很惊讶，很生气，可是珍珍的反应很平静。
“哦，我也是。”
她也是？
珍珍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她爸脾气很差，还重男轻女，但是也从来没有让珍珍放弃念职校。
对面的女孩甜蜜而又略带害羞地笑了笑，眼神里闪着细碎的光芒，像是一颗又一颗的小星星，爱情的银河住进了她的身体里。
“其实我前阵子就从家里搬了出去，跟王哥住。我那时喊你来跟我住的时候，就在他家里了。”
原来是这样，许月灵就奇怪呢，她父母家那么拥挤，为什么还要邀请她去住。
“我怀孕了，准备跟王哥结婚。”
一个大雷被扔了下来，轰炸在许月灵的脑子里。
“他家里人对我特别好，她妈妈每天早上都给我做早餐，还煲汤，我要是不喝还着急呢。特别疼我。”珍珍脸上的幸福不似作假，说话的声音轻柔而甜蜜。
南方的冬天总是很冷，即便是在室内体感温度也很低，如果不用衣服一层层地把自己裹住，就会一直发着小抖，脚脖子冰冷，脚底板冰冷，手也冷，脸也是冷的。
许月灵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忽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似乎有一阵小小的冷风，从太阳穴的位置吹进了脑子里，一抽一抽地疼。
结婚吗？
结婚是一件好事情吗？
虽然许月灵一直想要跟李重方处对象，但是她的确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
她想的很简单，做李重方的女朋友，李重方会为她出头打架，让所有人都不敢欺负她。她会好好对待李重方，想吃饭就给他做，衣服脏了就给他洗……
但是这跟结婚又有什么区别？
许月灵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迷糊，暂时想不清楚这些事情。
乱麻一样缠在她的脑子里。
珍珍还在接着说，“到时候你要来当我的伴娘，王哥说下周就带我去买五金。金手镯、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全都有…… “
盯着珍珍一张一合的嘴，许月灵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她其实很想问珍珍，之前她不是想要等毕业后就去服装店打工吗？可以每天穿最时尚的衣服，站在灯光明亮干净整洁的店里，享受着夏天的冷气，冬天的暖气，有工资拿，有漂亮的衣服穿。
就这样结婚了吗？梦想呢？
但她不想打扰珍珍的幸福。
因为珍珍最后说了一句话。
“我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家了。“
许月灵也想离开那个家，所以当务之急，她得拥有自立的本钱。找到一份工作，能够养活自己。
许栋才很久没给过自己生活费了，他也一点都不操心自己刚成年的女儿，身上没有钱该怎么活下去。
她去了李重方常去的台球馆。
上次在李家，她看到茶几上散了许多张台球馆的名片，就猜到李重方平时一定常去这家。
于是偷偷藏了一张进自己口袋。
做完这个动作后，她才发现李重原一直在盯着自己，像一只从洞穴里探出脑袋，好奇的小动物。
跟自己对上目光后，又露出一口白牙，乐呵呵地笑起来。
傻小孩。
跟前台说明了来意之后，没多久一个瘦小的男人就从后面的房间里走出来，眼神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你要找工作？成年了吗？”男人问她。
“两个月前就满十八了。”
男人点点头，走到前台靠在柜子上，伸手拿电话，“等我问一下方哥。”
方哥？李重方吗？
许月灵往台球室里张望着，烟雾缭绕的地方，年轻男人们或靠在墙上说这话，或拿着球感走来走去，没有一个身影像李重方的。
男人打完电话，告诉许月灵，他们这儿暂时不招人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许月灵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在街上游游荡荡，看到门口有贴招工启事的店就走进去问一遍，得到的大部分回应都是拒绝。
倒是有两家大排档说缺人手，让许月灵明天可以先来试试工。
许月灵留下了这两家老板的联系方式，天也快黑了，她慢悠悠地骑着电动车往狗场回。
这两天珍珍都有王哥接送，她的小电车暂时就都给许月灵骑了。
路过那天碰到文老师的地方时，她居然又一次看到了文老师，依旧是站在路边艰难地打着车。
但这会儿正式司机交班的时刻，出租车几乎都没有停下来的。
“文老师，您又要去上课呀？“许月灵把车子往老师面前一停，正要让她上来时，却发现老师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脸红红的，声音也很哑，眼神透着一点迷糊。
看起来像是在发烧。
当下什么也不管了，赶紧把老师劝回家，一量体温，果然是发烧了。
就这样还怎么去上课呀，许月灵说什么都不让文老师起身，给她倒了热水，喝下药，看她睡过去了，才放下心。
然后拿起文老师的帆布包，走出了她的家门。
为了劝文老师好好休息，许月灵答应帮她把学习资料送到上次那栋别墅里。
夜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风更冷了。
到了高档小区的门卫处，许月灵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门卫很快就让自己进去了。
许月灵的手完全冻僵了，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待会儿送完东西以后，自己要再回趟网吧，借他们厕所里的热水泡泡手跟脚，然后再回狗场睡觉。
冬天太冷了，太漫长了，真是难熬。
抱着帆布袋，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上一次跟那小子的见面不算太愉快，也许是记恨自己拿走他的五万块，开门见到文老师身后的自己时，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就让文老师进屋，丝毫没有搭理自己。
不知道待会儿又看见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许月灵想想就好笑。
没多久，门就打开了。出现的脸却是陌生的。
一个阿姨站在门口，冲许月灵客气地打招呼。
“快进来吧，小老板在里面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