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却是憨厚的宅主李良，晚饭他就注意到这新来的年轻人。胃口似乎不好、话也不多。想不到倒算好伺候的，对床铺、卫浴并未挑剔太多，不像外表显示的那么矜贵。
“睡不着？”
“嗯。”
沈之粼已恢复镇定，语调平静无澜。刚才是真吓他一跳，头皮都麻了。靠着他那股爱面子的性子，硬生生勉强维持住脸色。
李良却是好心：城里人鲜少来这边，这村子近年建设地不错，让人误以为此处除了不够便捷，和别处没什么不同。
黝黯的山林传来一声猿啼，拖着长音若隐泣般。夜幕掩盖了山腰的盘山公路，仿佛此处并无出口，是浑然世外、与世隔绝的一方天地。
“晚上少出门，山上人少不像城里热闹。偶尔也有野兽出没，要当心。”
沈之粼笑了笑，不以为意，让了根烟过去。他虽然日常宅家作画，但生得肩宽体阔，撸铁练就一身贴合强健的肌肉，并不是文弱的人。
“而且，西峡是个有点邪乎的地方。”李良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憨厚的汉子不善于故弄玄虚，却又讲不清那些魑魅魍魉的神怪传说。
“我也觉得。”沈之粼苦笑了下，来之前还只是怀疑何小曼移情别恋，来之后正式收获绿帽一顶。他这一天跋山涉水的唯一收获，可真是个邪乎地方。
“你听说过这边的传说？”李良不知道他的苦情戏，有点诧异……
“我大学是国画专业的，这边有条石窟带，以前出土过很多文物，想来也是人杰地灵。”
沈之粼没什么好心情，随口应和着。
李良看他兴致了了，只嘱咐了两句：“村里还好，远处的七里崖夜里可千万去不得。”
“为什么？勘测院这次来的工程队不就去七里崖的么？”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李良听邻居提起过勘测院的那群人，但眼前的年轻人打扮时髦、懒懒散散，和那些人的工作习惯不太一样。
“听过。”
沈之粼当然不能说自己前女友就在其中，显得他急赤白脸追过来太掉价。
“据说省里要在西峡建一个景区，自然游乐园，隔壁村子都在讨论。”
“现在很流行野营、徒步这类，省道修通后这边离省会不远，客流量估计有保证。”沈之粼耐心地给李良解释了这些资本玩法，还是之前何小曼告诉他的。这个自然游乐园，正是何小曼参与的项目。
“我们这都说，七里崖有灵气。”老百姓不大乐意开发七里崖，闹得沸沸扬扬。
“你们是不是不欢迎勘测院的人？”沈之粼隐约觉出味了，难怪来的路上有些村民目光不善,原来是把他当成了勘测院的。
“嗯，只有隔壁村子田地离山脚比较近，开发首批会有赔偿金，接待了他们食宿。”
灵气和财气，一场较量，沈之粼觉得有趣。
无心插柳，倒是知道了何小曼的住处。有点困乏，抽完烟两人就回去了。
何小曼也听说西峡有点邪气，不然这个项目轮不到她刚毕业的新兵上。
她有她的理解：别管什么鬼怪传说，主要这地太偏远。院里有资历的工程师都嫌太累，两项叠加更不想来了。
正好她新入职没门没路，是该表现的时候。技术是一方面，态度也得拿出来。带她的老工程师讲出去倒是好听：“省级重大项目，积极启用新生力量，实地历练。”
“什么屁话，就是欺负你一个文静小姑娘。”朱师兄私下跟她吐槽，恨她一口应下。
何小曼一副懵懂模样：“新人怎么能挑项目，再说了我对西峡也挺感兴趣，我家那边有亲戚的。”
“亲戚？”朱师兄对她的家人挺感兴趣。
何小曼却含混过去，入职半年，她甚少提及家人，仿佛讳莫及深的事情……
朱师兄不怪她的疏离，还跟着她追过来受苦，这直球打得昭然若揭。这个早晨老朱再次为何小曼抱不平时，她简直要有点羞愧了。
何小曼看起来文静，但不是傻。她来西峡不过是顺水推舟，正好离开省城躲一躲。
躲好多人：沈之粼、她爸、还有那些追债的……她可不怕什么邪乎传说，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想不到才来了两天，刚刚安顿下来，沈之粼就追了过来。这人真是阴魂不散，以前恋爱时不咸不淡地，分了手死缠烂打。
还好她爸没有追过来，不然何小曼要怀疑这边风水真有问题了。
小曼不怕魑魅魍魉，她自小就见惯了“鬼”，鬼有很多形态：喝多了酒回家摔盆踢碗的父亲，打麻将输红了眼的父亲……酒鬼、赌鬼，都是鬼，开了灯也驱不散。
来到西峡后，何小曼又翻阅了一些地质资料。此处矿藏丰富，自春秋时地下就有大量金矿，但直到九十年代后期才通了公路。那些鬼怪传说，很有可能跟偷矿私采有关，说到底是人在假扮鬼。
而最近父亲又给她惹了麻烦，何小曼宁愿待在山里怡然自在。
至于她口中的亲戚倒不是托辞，听父亲说，母亲就曾经在西峡待过一阵。但父亲常年一半日子是醉醺醺的，何小曼时常怀疑他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吗？毕竟母亲已经是很缥缈的存在，何小曼出生后没多久就消失了。
朱师兄帮小曼背了一些仪器，和勘测组一起向山脊前行。
这边沈之粼也起了床，日上三竿，昨日的疲惫缓解殆尽。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出了门。
既来之则安之，他背着单反相机到处拍摄。阳光刺眼，远处的山脊上一道灼烈的颜色引人注目，那是一条红叶羽毛枫带，据说有近百年的历史。巍然不动的山形仿佛有了生命，若展翅待飞的凤凰。
沈之粼漫无目的地走了走，收到了母亲的信息。问他周末有时间么，帮他约了人民医院那姑娘。
“您约会，问我时间干嘛？”
他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装傻。
“跟小曼分手半年，你也该找女朋友了。”沈母在那边叹气，何小曼是个文静的好孩子，但这家庭真不行，她也是无奈才做恶人。
“我是正在找女朋友呢。”
他促狭地勾了勾唇，不再回复。这话不假，沈之粼确实在找何小曼的行迹。勘测院那群人在山村里挺扎眼，三两句就问出了去处。他回李良家的住处翻出画夹，向七里崖的第一道山口陇山走去。
而此刻何小曼跟师兄随大部队已经到达陇山，地形图上等高线密集错杂，伏牛山脉在此处若被揉搓的一张拷贝纸，褶皱迭起。
朱师兄拽了伸到羊肠小道上的一枝野苹果，衣袖擦了擦就咬了一口，清脆香甜。用带的矿泉水冲洗了一个，递给何小曼。眼风扫过她正低头回的屏幕，有点泄气。
单位同事都知道何小曼那个富二代前男友。半年前何小曼刚来实习的时候，沈之粼来接她下班过。柠檬黄的跑车轰鸣而过，下车的男人外貌比那辆豪车还要张扬，与何小曼的行事作风完全不符。
一个乖张，一个乖巧，难怪分了。可好像又勾搭上了……
“这趟结束后的休假，我打算去临省的海洋音乐节玩，多了张套票，一起吧？”
朱师兄主动发起了邀约，意味明确。
何小曼手机里沈之粼的消息刚被她摁灭：“别以为我是来找你的，路过无聊逗闷子。”
沈之粼这张嘴真是比石头硬……
他一贯如此，比起师兄这种憨厚直接的表达，沈之粼就是那崖间的飞鸟，来去自由、倏忽不定。
可能跟职业习惯有关，他是搞艺术的，昼伏夜出、靠灵感迸发行事；而何小曼是理工女，工程勘测的基础是准确高效。不是一个路子的人迟早要分道扬镳。
何小曼此刻只想安心把七里崖的基础条件测绘好。
师兄和煦提醒：“这个项目是省重点项目，后续可以评奖。对你升职、写论文评职称都是重要的履历。”
“谢谢朱师兄。”
“我专门推了省城那个地铁项目，过来帮你把把关。”他补充道，目光含情。
何小曼眉头隐约皱了下，似一片红叶掉落在平湖上不易察觉。公私分明，她专业第一拿国奖的成绩和半年来辛苦的实践，不需要这种人情。沈之粼跟她在一起看似没个正形，但永远不会这么讲话。
脚下山道开始变得料峭，她艰难开口语气生涩：“师兄你知道我家里么？”
……不需要全抖落出来，只讲了最皮毛的，何小曼就看到朱师兄的脸色变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情况她不好意思对沈之粼讲，对师兄说却不算艰难。
那些难言之隐，在过去两年的恋爱里中暗行，盘根错节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可说曹操曹操就到，抬头看到久违的人就在那一处清潭的侧旁。
沈之粼盘腿坐在一块略平整的磐石上，膝盖上支着画板，手中针管笔来回沙沙作响。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是见过沈之粼的，当初来过小曼工位陪着加班。此时他故作淡定，缓缓转头，大大的微笑若慢镜放映：“好巧。”
只要行动跟得上，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沈之粼欲盖弥彰地举了举画板：“小曼，我来写生，你来测绘，真有缘哦。”
他从省城坐高铁、转大巴背了一路的重要道具——画板，派上了用处。
何小曼没理他，沈之粼摸出手机在微信上撩拨：“这算不算夫唱妇随？”
他死乞白赖起来，没人能治。到底还是顾及小曼身旁一群同事，没有直接嘴上讲出狂言。
眼前的何小曼穿了件短款的橙色小坎肩，一顶暖棕贝雷帽，焦糖色的发尾露出来。许久不见，可爱地像山间的一只小松鼠。
只是看到她身后那位师兄，沈之粼气不打一处来，这位就是他的“绿帽子”吧。什么朱师兄、狗师兄的……
何小曼也好奇，他们早晨七点就吃完饭、一路沿山道上行，没碰到人迹。这沈之粼怎么上来的？走近看手中的画已勾完线稿。
“你五六点就起床上山了？”真稀奇，他正常这个点可是雷打不动在睡觉，连米星游戏的高层都请不动这位大神。
“我又不是公鸡，起那么早打鸣啊？”
沈之粼没好气地卖关子，弯曲手指捏动关节。
若想装逼，必先苦逼。
他绕了条村民常走的小路，幸亏他体力好，中间手脚并用攀爬过陡坡，才换来早早到达的安然自得。
可惜不管他再耍帅，何小曼只想结束这场猫鼠游戏。她轻挽起朱师兄的胳膊：“师兄，我们走吧。”
何小曼咬牙当众下了沈之粼的面子，赌他不会追上来。
沈之粼脸比笔下的墨线还黑，在山顶待了一天。晚上又收到她的短信：“我临时有事要回城，你别再苦费心机了，不值得。”
“骗子！”
乖巧女友变身无心渣女，沈之粼躺在床上越想越气。
干脆翻身起床不睡觉，开始了自己的大工程。
沈之粼房间的灯光亮了一整夜，窗外的野猫在夜色下流窜，发出幽怨的声响。
“睡不着？”
“嗯。”
沈之粼已恢复镇定，语调平静无澜。刚才是真吓他一跳，头皮都麻了。靠着他那股爱面子的性子，硬生生勉强维持住脸色。
李良却是好心：城里人鲜少来这边，这村子近年建设地不错，让人误以为此处除了不够便捷，和别处没什么不同。
黝黯的山林传来一声猿啼，拖着长音若隐泣般。夜幕掩盖了山腰的盘山公路，仿佛此处并无出口，是浑然世外、与世隔绝的一方天地。
“晚上少出门，山上人少不像城里热闹。偶尔也有野兽出没，要当心。”
沈之粼笑了笑，不以为意，让了根烟过去。他虽然日常宅家作画，但生得肩宽体阔，撸铁练就一身贴合强健的肌肉，并不是文弱的人。
“而且，西峡是个有点邪乎的地方。”李良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憨厚的汉子不善于故弄玄虚，却又讲不清那些魑魅魍魉的神怪传说。
“我也觉得。”沈之粼苦笑了下，来之前还只是怀疑何小曼移情别恋，来之后正式收获绿帽一顶。他这一天跋山涉水的唯一收获，可真是个邪乎地方。
“你听说过这边的传说？”李良不知道他的苦情戏，有点诧异……
“我大学是国画专业的，这边有条石窟带，以前出土过很多文物，想来也是人杰地灵。”
沈之粼没什么好心情，随口应和着。
李良看他兴致了了，只嘱咐了两句：“村里还好，远处的七里崖夜里可千万去不得。”
“为什么？勘测院这次来的工程队不就去七里崖的么？”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李良听邻居提起过勘测院的那群人，但眼前的年轻人打扮时髦、懒懒散散，和那些人的工作习惯不太一样。
“听过。”
沈之粼当然不能说自己前女友就在其中，显得他急赤白脸追过来太掉价。
“据说省里要在西峡建一个景区，自然游乐园，隔壁村子都在讨论。”
“现在很流行野营、徒步这类，省道修通后这边离省会不远，客流量估计有保证。”沈之粼耐心地给李良解释了这些资本玩法，还是之前何小曼告诉他的。这个自然游乐园，正是何小曼参与的项目。
“我们这都说，七里崖有灵气。”老百姓不大乐意开发七里崖，闹得沸沸扬扬。
“你们是不是不欢迎勘测院的人？”沈之粼隐约觉出味了，难怪来的路上有些村民目光不善,原来是把他当成了勘测院的。
“嗯，只有隔壁村子田地离山脚比较近，开发首批会有赔偿金，接待了他们食宿。”
灵气和财气，一场较量，沈之粼觉得有趣。
无心插柳，倒是知道了何小曼的住处。有点困乏，抽完烟两人就回去了。
何小曼也听说西峡有点邪气，不然这个项目轮不到她刚毕业的新兵上。
她有她的理解：别管什么鬼怪传说，主要这地太偏远。院里有资历的工程师都嫌太累，两项叠加更不想来了。
正好她新入职没门没路，是该表现的时候。技术是一方面，态度也得拿出来。带她的老工程师讲出去倒是好听：“省级重大项目，积极启用新生力量，实地历练。”
“什么屁话，就是欺负你一个文静小姑娘。”朱师兄私下跟她吐槽，恨她一口应下。
何小曼一副懵懂模样：“新人怎么能挑项目，再说了我对西峡也挺感兴趣，我家那边有亲戚的。”
“亲戚？”朱师兄对她的家人挺感兴趣。
何小曼却含混过去，入职半年，她甚少提及家人，仿佛讳莫及深的事情……
朱师兄不怪她的疏离，还跟着她追过来受苦，这直球打得昭然若揭。这个早晨老朱再次为何小曼抱不平时，她简直要有点羞愧了。
何小曼看起来文静，但不是傻。她来西峡不过是顺水推舟，正好离开省城躲一躲。
躲好多人：沈之粼、她爸、还有那些追债的……她可不怕什么邪乎传说，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想不到才来了两天，刚刚安顿下来，沈之粼就追了过来。这人真是阴魂不散，以前恋爱时不咸不淡地，分了手死缠烂打。
还好她爸没有追过来，不然何小曼要怀疑这边风水真有问题了。
小曼不怕魑魅魍魉，她自小就见惯了“鬼”，鬼有很多形态：喝多了酒回家摔盆踢碗的父亲，打麻将输红了眼的父亲……酒鬼、赌鬼，都是鬼，开了灯也驱不散。
来到西峡后，何小曼又翻阅了一些地质资料。此处矿藏丰富，自春秋时地下就有大量金矿，但直到九十年代后期才通了公路。那些鬼怪传说，很有可能跟偷矿私采有关，说到底是人在假扮鬼。
而最近父亲又给她惹了麻烦，何小曼宁愿待在山里怡然自在。
至于她口中的亲戚倒不是托辞，听父亲说，母亲就曾经在西峡待过一阵。但父亲常年一半日子是醉醺醺的，何小曼时常怀疑他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吗？毕竟母亲已经是很缥缈的存在，何小曼出生后没多久就消失了。
朱师兄帮小曼背了一些仪器，和勘测组一起向山脊前行。
这边沈之粼也起了床，日上三竿，昨日的疲惫缓解殆尽。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出了门。
既来之则安之，他背着单反相机到处拍摄。阳光刺眼，远处的山脊上一道灼烈的颜色引人注目，那是一条红叶羽毛枫带，据说有近百年的历史。巍然不动的山形仿佛有了生命，若展翅待飞的凤凰。
沈之粼漫无目的地走了走，收到了母亲的信息。问他周末有时间么，帮他约了人民医院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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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小曼分手半年，你也该找女朋友了。”沈母在那边叹气，何小曼是个文静的好孩子，但这家庭真不行，她也是无奈才做恶人。
“我是正在找女朋友呢。”
他促狭地勾了勾唇，不再回复。这话不假，沈之粼确实在找何小曼的行迹。勘测院那群人在山村里挺扎眼，三两句就问出了去处。他回李良家的住处翻出画夹，向七里崖的第一道山口陇山走去。
而此刻何小曼跟师兄随大部队已经到达陇山，地形图上等高线密集错杂，伏牛山脉在此处若被揉搓的一张拷贝纸，褶皱迭起。
朱师兄拽了伸到羊肠小道上的一枝野苹果，衣袖擦了擦就咬了一口，清脆香甜。用带的矿泉水冲洗了一个，递给何小曼。眼风扫过她正低头回的屏幕，有点泄气。
单位同事都知道何小曼那个富二代前男友。半年前何小曼刚来实习的时候，沈之粼来接她下班过。柠檬黄的跑车轰鸣而过，下车的男人外貌比那辆豪车还要张扬，与何小曼的行事作风完全不符。
一个乖张，一个乖巧，难怪分了。可好像又勾搭上了……
“这趟结束后的休假，我打算去临省的海洋音乐节玩，多了张套票，一起吧？”
朱师兄主动发起了邀约，意味明确。
何小曼手机里沈之粼的消息刚被她摁灭：“别以为我是来找你的，路过无聊逗闷子。”
沈之粼这张嘴真是比石头硬……
他一贯如此，比起师兄这种憨厚直接的表达，沈之粼就是那崖间的飞鸟，来去自由、倏忽不定。
可能跟职业习惯有关，他是搞艺术的，昼伏夜出、靠灵感迸发行事；而何小曼是理工女，工程勘测的基础是准确高效。不是一个路子的人迟早要分道扬镳。
何小曼此刻只想安心把七里崖的基础条件测绘好。
师兄和煦提醒：“这个项目是省重点项目，后续可以评奖。对你升职、写论文评职称都是重要的履历。”
“谢谢朱师兄。”
“我专门推了省城那个地铁项目，过来帮你把把关。”他补充道，目光含情。
何小曼眉头隐约皱了下，似一片红叶掉落在平湖上不易察觉。公私分明，她专业第一拿国奖的成绩和半年来辛苦的实践，不需要这种人情。沈之粼跟她在一起看似没个正形，但永远不会这么讲话。
脚下山道开始变得料峭，她艰难开口语气生涩：“师兄你知道我家里么？”
……不需要全抖落出来，只讲了最皮毛的，何小曼就看到朱师兄的脸色变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情况她不好意思对沈之粼讲，对师兄说却不算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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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说曹操曹操就到，抬头看到久违的人就在那一处清潭的侧旁。
沈之粼盘腿坐在一块略平整的磐石上，膝盖上支着画板，手中针管笔来回沙沙作响。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是见过沈之粼的，当初来过小曼工位陪着加班。此时他故作淡定，缓缓转头，大大的微笑若慢镜放映：“好巧。”
只要行动跟得上，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沈之粼欲盖弥彰地举了举画板：“小曼，我来写生，你来测绘，真有缘哦。”
他从省城坐高铁、转大巴背了一路的重要道具——画板，派上了用处。
何小曼没理他，沈之粼摸出手机在微信上撩拨：“这算不算夫唱妇随？”
他死乞白赖起来，没人能治。到底还是顾及小曼身旁一群同事，没有直接嘴上讲出狂言。
眼前的何小曼穿了件短款的橙色小坎肩，一顶暖棕贝雷帽，焦糖色的发尾露出来。许久不见，可爱地像山间的一只小松鼠。
只是看到她身后那位师兄，沈之粼气不打一处来，这位就是他的“绿帽子”吧。什么朱师兄、狗师兄的……
何小曼也好奇，他们早晨七点就吃完饭、一路沿山道上行，没碰到人迹。这沈之粼怎么上来的？走近看手中的画已勾完线稿。
“你五六点就起床上山了？”真稀奇，他正常这个点可是雷打不动在睡觉，连米星游戏的高层都请不动这位大神。
“我又不是公鸡，起那么早打鸣啊？”
沈之粼没好气地卖关子，弯曲手指捏动关节。
若想装逼，必先苦逼。
他绕了条村民常走的小路，幸亏他体力好，中间手脚并用攀爬过陡坡，才换来早早到达的安然自得。
可惜不管他再耍帅，何小曼只想结束这场猫鼠游戏。她轻挽起朱师兄的胳膊：“师兄，我们走吧。”
何小曼咬牙当众下了沈之粼的面子，赌他不会追上来。
沈之粼脸比笔下的墨线还黑，在山顶待了一天。晚上又收到她的短信：“我临时有事要回城，你别再苦费心机了，不值得。”
“骗子！”
乖巧女友变身无心渣女，沈之粼躺在床上越想越气。
干脆翻身起床不睡觉，开始了自己的大工程。
沈之粼房间的灯光亮了一整夜，窗外的野猫在夜色下流窜，发出幽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