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普鲁托放下来，费了很大力气才站稳。
这儿不比冥王的黑袍子里亮多少。头顶是漆黑的夜空，好在有一些昏黄的不规则星体，发出淡淡的光芒。
我在夜色中环顾四周，目力所及处和我想象中一样，寸草不生。
我的脚下是银灰色的沙地，面前流淌着一条深蓝色的大河。
我抬头看向身边的冥王。
他正凝视着前方的河水，墨绿色的眼珠没有动，冷冷地解释道：“这是冥河。河那边就是我的宫殿。”
我没有说话，只点点头。
因为我知道他不用动眼珠子就能看到我点头。
可是他挪过了头，用那深渊一般美丽而可怕的眼睛看着我，“夏至，你好像不大爱说话。”
他看我的神情完全就是在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冰冷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浅笑。
他板着脸的时候看上去无比危险，而微笑时更让人不寒而栗，像是个玩性大发的变态。
我躲开他的眼神，转移了话题：“我们怎么过河？”
其实我想问的是，我怎么过河？
他法力无边，自然能轻而易举地过去。而我，实在不想再被他像快递一样抓着。因为他实在太冷、太冷了。
然而不出意料，他再次用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腰。
然后我就被别在他身上，越过水面，很快飞过了这条寂静的冥河。
冥河的对岸亮如白昼。头顶没有蓝天白云，也没有太阳，只是一片让人目眩的淡金色。
河岸上铺着银灰色的沙滩，在沙滩的不远处，似乎还站着一群人，或者非人。
普鲁托落地了，可他并没有放开我，而是伸出另外一只手，整理好我的白纱裙，又将我高高抱起。
就像，大人抱孩子那样，让我坐在他的右手臂弯，我的脸甚至高出了他头顶的尖帽子。
他就那样托抱着我，面向那群朝我们走过来的人。
他们穿着清一色的暗红色长袍，看不清面目，在距离我们十米之处，齐刷刷跪下。
我居高临下，很容易数得出来，他们有九个人。
这些人的肤色有的白皙，有的紫黑，但都和冥王一样，没有头发和眉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这才发觉，我身下的冥王有着一张多么完美的脸。
他似乎再次感觉到了我的眼神，低声说道：“他们都是冥界的长老。”
他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大家站起来。
然后，他将我举得更高，对他们宣布：“这就是我的王后，夏至。从今以后，冥界各处将使用冥后的语言。”
他话音刚落，领头的长老就上前一步，咕哝了几句意大利语。
他语气激动，同时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不难猜出是在反对着什么。
冥王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他修长有力的左手。他的指尖上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
随着他指向那位长老，一道锋利如尖刀的蓝光直直地射向了那人的喉咙。他往后倒去，蜷缩在沙地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咽喉。
“我说了，索罗。从今以后使用冥后的语言。”普鲁托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位被称为索罗的长老立即挣扎着站起，用沙哑的嗓音喊出了我能够听懂的话：“我明白，冥王陛下。我只是年纪太大，有些耳聋了。”
普鲁托冷冷地勾唇，看向其他的长老，再次露出他危险的笑容：“那你们呢？”
“我们明白，陛下。”他们一个个都迅速学会了我的家乡话。
“三天之后，是我和冥后的婚礼。你们去操办。”冥王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
长老们以飞快的速度隐没在了淡金色的空气中。
我心中还为着刚才被惩罚的索罗而震颤不已，对普鲁托这人的畏惧也增添了数倍。
看来，这冥界中，他是个一手遮天的领导。
就这样，我还没有尽情享受裸辞的快乐，就迅速掉进了另外一个大坑。
这次我的老板也许是全世界最难对付的人，而且，他铁定不会接受我的辞职。
关于怎样做好冥后这件事，我无从参考。只知道普洛斯尔皮娜最后成了位忧伤阴郁的冥后。
她是位真正的公主，不经世事、无忧无虑。而我，久经职场的风刀霜剑，不乏背锅踩坑的经验。
我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下去，改变那位公主的命运，想办法永远逃离冥界！
而在冥界的这段时间，如果要想往后的日子过得舒服点，我一定得把这漂亮的死男人给哄好了。
即使被这位绝世大帅哥公主托了这么久，我也实在难以忍受腿弯和屁股上彻骨的寒冷，小心翼翼道：“冥王陛下，您累吗？我可以下来自己走了。”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我，露出一种鄙视和戏谑的神情，仿佛是在听白痴说话。
也许，冥界之王从来没有过累的感觉吧。
但他还是放下了我，大步向前走去：“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普鲁托。”
我笨拙地提起白纱裙，跌跌撞撞跟着他。
我光着双脚，脚下的沙滩细腻柔软，给人一种在海边的错觉。
我低下头，看到银灰色的沙子闪着幽暗的光泽，比我见过的任何海边沙滩都要细密，细得简直不像是沙子，像是灰尘。
普鲁托没有回头，却似乎能看到我一边走，一边在用脚尖拨弄那些沙子。
他放缓脚步，冷不丁地抛出一个凉凉的声音：“那是朝圣者们的骨灰。”
骨……骨灰！我尖叫一声，浑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炸开。
而下一秒，冥王墨绿色的眼睛锁住了我的喉咙，我只能低下头，强忍着恐惧继续往前走。
他开始和我并肩而行。
他沉默了很久。我能感觉到他不高兴，鼓起勇气道歉：“对不起。我……还需要时间去习惯。”
“你应该尽快习惯。”他的语气毋庸置疑，“冥界的王后应该有尊贵的仪态。”
“好、好。”我连忙答应。
没走多久，冥王的宫殿突然就出现在眼前，简直像是凭空落下的一座山。它比我想象中更恢弘，也更肃杀。
我们来到了宫殿黑色的大门前。
我抬起头，看到青灰色廊柱上各种奇异恐怖的浮雕图腾。再往上望去，是数不清的三角尖顶。
这更像是一座寂寞的大教堂。当然没有玫瑰花窗，只有银灰色的细长玻璃窗，闪着锋利的寒光。
耳边仍是一片死寂，让我误以为宫殿是空的，直到两排裹着铠甲、带着面具的卫兵迎了上来。
他们似乎已经被提前告知我的身份，整齐地朝我行礼。
普鲁托似乎很满意。他抬了抬手，又有两排侍女从宫殿的侧门走出，向我鞠躬。
她们穿着亚麻长袍，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凡人女子，只是全都没有头发。
“这些是你的仆从，有任何需要就吩咐他们。三天之后，我在婚礼上等你。”冥王丢下这句话后，便消失在暗金色的光芒中。
没想到冥界也有这样的规矩，新郎新娘婚礼前不能见面？
我还来不及问东问西，就独自一人被安置到了一个精致的偏殿里。里面陈设崭新，不过样式有些复古，像是西方中世纪的设计。
除此之外，这里和普通的人类房间并没有太大差别。
我正疑惑着，忽然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我伸出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我还会饿，所以我还没有死？
等等，可是冥界这种地方，会有东西吃吗？
我鼓起勇气，转向身边的一位侍女，“我饿了。”
“请您稍等，夫人。”她朝我屈膝行礼之后，迅速退下。
我并没有等多久，就吃到了飞往罗马之后最丰盛的一顿晚餐。
主要是因为我完全分不清冥界的时间，而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姑且就称为晚餐吧。
水果、奶酪、蘑菇汤、烤得外焦里嫩的小羊排、当然还有香喷喷的披萨。
“太多了，你们一起吃吧？”我招呼身边安静的侍女们。
我其实只是想知道，她们是否和我一样还活着。出于礼貌我无法直接问出口。
让我失望的是，她们只表达了谢意，却没人敢上前来。
许久，只有一位胆子大一点的侍女轻声解释：“这是冥王殿下专门为夫人准备的。请您慢用。”
“那你们吃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她羞涩微笑：“面包和牛奶。”
我示意她上前来给我倒果汁，“面包是你们自己做的吗？”
她摇头：“是人间送来的礼物。”
之后的两天一晃而过。
按照冥王陛下的吩咐，我这里几天只能待在后殿预备我的婚礼。
我尽量乖乖地待着，哪儿也没有去，只尽力从侍女的口中获得我想知道的信息。
她们大多美丽淳朴，却回答不了我一大半的问题。
我只知道她们和宫殿中的许多仆从一样，都还活着。
侍女们大多来自众神子女的支脉。她们的家族定期将出身比较卑微的孩子送来冥界工作，以换取冥王的护佑。
那些食物，大多是人间的各大家族缴纳给冥界的供品，怪不得如此丰盛。
而王宫的侍卫们成分复杂。
他们有的是和侍女们一样的神族后代，有的是冥王从外界带回来的无家可归之人，更多的是远古时代的众神之战中残留的魂灵。
我与我宫殿的侍卫们没有任何交流，因为冥王拨给我的全是披着铠甲的亡灵士兵。
他们安静冷漠地守在我的殿门外，从头到脚被金属包裹，眼窝处是深黑的洞口。
每当我不自觉地晃悠到门口，都会有几位僵硬的侍卫冒出来，朝我行礼，挡住我的去路，实在是骇人。
我怀疑这是普鲁托故意安排的。
也许他怕我在婚礼之前乱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对此地更加抗拒。
难道真正的冥界，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怖？
我在百无聊赖中胡思乱想，以至于整日无法安眠。加上这里没有白天黑夜，我几乎丧失了时间观念，只机械地在侍女的帮助下起居。
来不及适应冥界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婚礼日。
冥界唯一的女性长老来到我的寝殿。
她叫索拉，满脸皱纹几乎盖住了眼睛，看上去像个心机深重的女巫。
我觉得她和之前那个索罗一样不喜欢我。他们又都姓索，没准儿是兄妹俩。
在她的指挥下，侍女们为我套上羽翼一般洁白的纱裙，并在我的额头贴上金箔。
有人托上来一片金光闪闪的网状披肩，扣在我肩头，又在我的手臂和脚腕处套上一串串沉甸甸的金镯子。
我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活脱脱像只被金锁链五花大绑的鸟儿。
一股烦躁情绪冲上我的脑门。我抖落身上的披肩，沉着脸脱口而出：“我不喜欢这样打扮。”
侍女们面面相觑，慌乱地跪下。
“夫人，每一任冥后都是这样的打扮。”索拉皮笑肉不笑，“您会习惯的。”
这话让我想起曾经的部门主管。“每一位新人都要做这些。你会习惯的。”
去它们的吧！
我并不理会索拉，而是继续动手，撸下胳膊上的金镯子，“前任们如何，不关我的事。这一任冥后是我。怎样打扮由我来决定。正如冥界现在说的是我的语言。”
说完，我直直地盯着她，努力让自己不眨眼。
因为我知道，懂得拒绝是赢得别人尊重的第一步。
这儿不比冥王的黑袍子里亮多少。头顶是漆黑的夜空，好在有一些昏黄的不规则星体，发出淡淡的光芒。
我在夜色中环顾四周，目力所及处和我想象中一样，寸草不生。
我的脚下是银灰色的沙地，面前流淌着一条深蓝色的大河。
我抬头看向身边的冥王。
他正凝视着前方的河水，墨绿色的眼珠没有动，冷冷地解释道：“这是冥河。河那边就是我的宫殿。”
我没有说话，只点点头。
因为我知道他不用动眼珠子就能看到我点头。
可是他挪过了头，用那深渊一般美丽而可怕的眼睛看着我，“夏至，你好像不大爱说话。”
他看我的神情完全就是在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冰冷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浅笑。
他板着脸的时候看上去无比危险，而微笑时更让人不寒而栗，像是个玩性大发的变态。
我躲开他的眼神，转移了话题：“我们怎么过河？”
其实我想问的是，我怎么过河？
他法力无边，自然能轻而易举地过去。而我，实在不想再被他像快递一样抓着。因为他实在太冷、太冷了。
然而不出意料，他再次用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腰。
然后我就被别在他身上，越过水面，很快飞过了这条寂静的冥河。
冥河的对岸亮如白昼。头顶没有蓝天白云，也没有太阳，只是一片让人目眩的淡金色。
河岸上铺着银灰色的沙滩，在沙滩的不远处，似乎还站着一群人，或者非人。
普鲁托落地了，可他并没有放开我，而是伸出另外一只手，整理好我的白纱裙，又将我高高抱起。
就像，大人抱孩子那样，让我坐在他的右手臂弯，我的脸甚至高出了他头顶的尖帽子。
他就那样托抱着我，面向那群朝我们走过来的人。
他们穿着清一色的暗红色长袍，看不清面目，在距离我们十米之处，齐刷刷跪下。
我居高临下，很容易数得出来，他们有九个人。
这些人的肤色有的白皙，有的紫黑，但都和冥王一样，没有头发和眉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这才发觉，我身下的冥王有着一张多么完美的脸。
他似乎再次感觉到了我的眼神，低声说道：“他们都是冥界的长老。”
他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大家站起来。
然后，他将我举得更高，对他们宣布：“这就是我的王后，夏至。从今以后，冥界各处将使用冥后的语言。”
他话音刚落，领头的长老就上前一步，咕哝了几句意大利语。
他语气激动，同时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不难猜出是在反对着什么。
冥王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他修长有力的左手。他的指尖上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
随着他指向那位长老，一道锋利如尖刀的蓝光直直地射向了那人的喉咙。他往后倒去，蜷缩在沙地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咽喉。
“我说了，索罗。从今以后使用冥后的语言。”普鲁托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位被称为索罗的长老立即挣扎着站起，用沙哑的嗓音喊出了我能够听懂的话：“我明白，冥王陛下。我只是年纪太大，有些耳聋了。”
普鲁托冷冷地勾唇，看向其他的长老，再次露出他危险的笑容：“那你们呢？”
“我们明白，陛下。”他们一个个都迅速学会了我的家乡话。
“三天之后，是我和冥后的婚礼。你们去操办。”冥王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
长老们以飞快的速度隐没在了淡金色的空气中。
我心中还为着刚才被惩罚的索罗而震颤不已，对普鲁托这人的畏惧也增添了数倍。
看来，这冥界中，他是个一手遮天的领导。
就这样，我还没有尽情享受裸辞的快乐，就迅速掉进了另外一个大坑。
这次我的老板也许是全世界最难对付的人，而且，他铁定不会接受我的辞职。
关于怎样做好冥后这件事，我无从参考。只知道普洛斯尔皮娜最后成了位忧伤阴郁的冥后。
她是位真正的公主，不经世事、无忧无虑。而我，久经职场的风刀霜剑，不乏背锅踩坑的经验。
我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下去，改变那位公主的命运，想办法永远逃离冥界！
而在冥界的这段时间，如果要想往后的日子过得舒服点，我一定得把这漂亮的死男人给哄好了。
即使被这位绝世大帅哥公主托了这么久，我也实在难以忍受腿弯和屁股上彻骨的寒冷，小心翼翼道：“冥王陛下，您累吗？我可以下来自己走了。”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我，露出一种鄙视和戏谑的神情，仿佛是在听白痴说话。
也许，冥界之王从来没有过累的感觉吧。
但他还是放下了我，大步向前走去：“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普鲁托。”
我笨拙地提起白纱裙，跌跌撞撞跟着他。
我光着双脚，脚下的沙滩细腻柔软，给人一种在海边的错觉。
我低下头，看到银灰色的沙子闪着幽暗的光泽，比我见过的任何海边沙滩都要细密，细得简直不像是沙子，像是灰尘。
普鲁托没有回头，却似乎能看到我一边走，一边在用脚尖拨弄那些沙子。
他放缓脚步，冷不丁地抛出一个凉凉的声音：“那是朝圣者们的骨灰。”
骨……骨灰！我尖叫一声，浑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炸开。
而下一秒，冥王墨绿色的眼睛锁住了我的喉咙，我只能低下头，强忍着恐惧继续往前走。
他开始和我并肩而行。
他沉默了很久。我能感觉到他不高兴，鼓起勇气道歉：“对不起。我……还需要时间去习惯。”
“你应该尽快习惯。”他的语气毋庸置疑，“冥界的王后应该有尊贵的仪态。”
“好、好。”我连忙答应。
没走多久，冥王的宫殿突然就出现在眼前，简直像是凭空落下的一座山。它比我想象中更恢弘，也更肃杀。
我们来到了宫殿黑色的大门前。
我抬起头，看到青灰色廊柱上各种奇异恐怖的浮雕图腾。再往上望去，是数不清的三角尖顶。
这更像是一座寂寞的大教堂。当然没有玫瑰花窗，只有银灰色的细长玻璃窗，闪着锋利的寒光。
耳边仍是一片死寂，让我误以为宫殿是空的，直到两排裹着铠甲、带着面具的卫兵迎了上来。
他们似乎已经被提前告知我的身份，整齐地朝我行礼。
普鲁托似乎很满意。他抬了抬手，又有两排侍女从宫殿的侧门走出，向我鞠躬。
她们穿着亚麻长袍，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凡人女子，只是全都没有头发。
“这些是你的仆从，有任何需要就吩咐他们。三天之后，我在婚礼上等你。”冥王丢下这句话后，便消失在暗金色的光芒中。
没想到冥界也有这样的规矩，新郎新娘婚礼前不能见面？
我还来不及问东问西，就独自一人被安置到了一个精致的偏殿里。里面陈设崭新，不过样式有些复古，像是西方中世纪的设计。
除此之外，这里和普通的人类房间并没有太大差别。
我正疑惑着，忽然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我伸出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我还会饿，所以我还没有死？
等等，可是冥界这种地方，会有东西吃吗？
我鼓起勇气，转向身边的一位侍女，“我饿了。”
“请您稍等，夫人。”她朝我屈膝行礼之后，迅速退下。
我并没有等多久，就吃到了飞往罗马之后最丰盛的一顿晚餐。
主要是因为我完全分不清冥界的时间，而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姑且就称为晚餐吧。
水果、奶酪、蘑菇汤、烤得外焦里嫩的小羊排、当然还有香喷喷的披萨。
“太多了，你们一起吃吧？”我招呼身边安静的侍女们。
我其实只是想知道，她们是否和我一样还活着。出于礼貌我无法直接问出口。
让我失望的是，她们只表达了谢意，却没人敢上前来。
许久，只有一位胆子大一点的侍女轻声解释：“这是冥王殿下专门为夫人准备的。请您慢用。”
“那你们吃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她羞涩微笑：“面包和牛奶。”
我示意她上前来给我倒果汁，“面包是你们自己做的吗？”
她摇头：“是人间送来的礼物。”
之后的两天一晃而过。
按照冥王陛下的吩咐，我这里几天只能待在后殿预备我的婚礼。
我尽量乖乖地待着，哪儿也没有去，只尽力从侍女的口中获得我想知道的信息。
她们大多美丽淳朴，却回答不了我一大半的问题。
我只知道她们和宫殿中的许多仆从一样，都还活着。
侍女们大多来自众神子女的支脉。她们的家族定期将出身比较卑微的孩子送来冥界工作，以换取冥王的护佑。
那些食物，大多是人间的各大家族缴纳给冥界的供品，怪不得如此丰盛。
而王宫的侍卫们成分复杂。
他们有的是和侍女们一样的神族后代，有的是冥王从外界带回来的无家可归之人，更多的是远古时代的众神之战中残留的魂灵。
我与我宫殿的侍卫们没有任何交流，因为冥王拨给我的全是披着铠甲的亡灵士兵。
他们安静冷漠地守在我的殿门外，从头到脚被金属包裹，眼窝处是深黑的洞口。
每当我不自觉地晃悠到门口，都会有几位僵硬的侍卫冒出来，朝我行礼，挡住我的去路，实在是骇人。
我怀疑这是普鲁托故意安排的。
也许他怕我在婚礼之前乱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对此地更加抗拒。
难道真正的冥界，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怖？
我在百无聊赖中胡思乱想，以至于整日无法安眠。加上这里没有白天黑夜，我几乎丧失了时间观念，只机械地在侍女的帮助下起居。
来不及适应冥界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婚礼日。
冥界唯一的女性长老来到我的寝殿。
她叫索拉，满脸皱纹几乎盖住了眼睛，看上去像个心机深重的女巫。
我觉得她和之前那个索罗一样不喜欢我。他们又都姓索，没准儿是兄妹俩。
在她的指挥下，侍女们为我套上羽翼一般洁白的纱裙，并在我的额头贴上金箔。
有人托上来一片金光闪闪的网状披肩，扣在我肩头，又在我的手臂和脚腕处套上一串串沉甸甸的金镯子。
我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活脱脱像只被金锁链五花大绑的鸟儿。
一股烦躁情绪冲上我的脑门。我抖落身上的披肩，沉着脸脱口而出：“我不喜欢这样打扮。”
侍女们面面相觑，慌乱地跪下。
“夫人，每一任冥后都是这样的打扮。”索拉皮笑肉不笑，“您会习惯的。”
这话让我想起曾经的部门主管。“每一位新人都要做这些。你会习惯的。”
去它们的吧！
我并不理会索拉，而是继续动手，撸下胳膊上的金镯子，“前任们如何，不关我的事。这一任冥后是我。怎样打扮由我来决定。正如冥界现在说的是我的语言。”
说完，我直直地盯着她，努力让自己不眨眼。
因为我知道，懂得拒绝是赢得别人尊重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