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满脸兴奋的刀疤女表情瞬间凝固,一脸难以置信,“不可能,我明明……”

    “哦。”宁清风淡淡道,“我说了,没有。所以——”

    众人眼前一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温热的液体溅在了脸上,缓缓流淌。

    幸存者们眼眸微睁,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摸了摸,入目,是刺眼的血液。

    刚刚还好好站在这里的刀疤女,手和脚,已经碎成了一块块,散落在地。

    宁清风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乱嚼舌根的下场,就是这样。”

    幸存者们纷纷退后一步。

    这一刻,她们才想起,眼前的存在,并不是人类,而是怪物!

    怪物杀人,从来都不讲道理!

    “啊——”

    尖叫声响起,人群四处散去。

    宁清风漆黑的眼眸微垂,望着腥红的血液从倒地抽搐的人类身上缓缓流出,汇成了血泊。

    她没有立刻杀她,而是望着她如蝼蚁一般,痛苦地躺在地上扭曲喘息,绝望地感受生命力一点一点流逝,直到死亡降临。

    宁清风回过头,望着站在二楼处,眼神冰冷地往下看的顾沉舟。

    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幅度。

    这,就是她送给顾沉舟的引子。

    要好好把握啊。

    死了,就不值钱了。

    *

    气氛越发地窒息恐怖了——不仅来自于外界,更来自于压抑的内部。

    在群体意识的变化之下,所有的地鼠冒头都变快了。

    坐在大怪物之上的路生白望着满地的地鼠,终于发现了之前一直所忽略的端倪——

    所有的地鼠,都处在了一条线上。

    有些地鼠爱冒头,同样的路程冒头10次,有些地鼠爱呆在地上,只冒头一次,每一次冒头的间隔不一样。

    不同的地鼠此起彼伏,让路生白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其实所有的地鼠,不管地上地下,其实始终都在一条线上,交错冒头。

    “大怪物。”他望着远方的漫漫尘土,低声道。

    “嗯?”

    “我觉得,我已经找到规律了。”路生白低下头,闭目感受了着大怪物的冰冷的脉搏。

    “你说得对。不将自己真正地沉入世界,是无法认识世界的,最起码,如果我一直高高在上地处在云端,就绝对无法发现——”

    “原来地鼠挖洞越是欢快,就代表它们越是痛苦。”

    地鼠洞穴第三个法则——

    痛苦的地鼠冒头快,快乐的地鼠冒头慢。

    原来,整个地鼠洞穴的鼠鼠,都处在望不见尽头的折磨中。

    然而,这都不是让路生白最难过……

    “大怪物。”路生白豆豆眼微眨动,似有泪光,“你为什么,一直在地上疾驰呢?”

    不管是刻耳柏洛斯,还是地鼠们,都通过挖洞前行,只有大怪物,一次也没有。

    她从来没有挖过一次洞。

    按照地鼠洞穴的规则,这意味着——大怪物的痛苦,早已超越了这个漫漫长路所能丈量的界限。

    独孤说感知不到宁清风身上时间流速的改变,到底是因为她是怪物,没有人类落后的情感感知,还是因为——痛苦,已如滔天大浪,将其他如细碎的水花般的感知,尽皆淹没了。

    疼痛到极致,时间将无限拉长,时间流速,也尽皆永恒。

    大怪物,一直处在极致的痛苦中啊。

    一滴又一滴滚烫的眼泪,模糊了路生白的眼眸,从他的脸庞中滴落,掉进了大怪物的心坑。

    “别哭,我习惯了。”宁清风声音极轻,唯恐碰碎了脆弱的小蘑菇。

    宁清风的本体早就破碎,如无数罡风利刃时刻不停地拉扯切割着它,从骨髓到灵魂,一寸寸被碾碎、剥离、再重组,周而复始,反复叠加。

    “我其实,也有开心的时候。”

    就像切尔诺斯说的,当小蘑菇掉落在它头上的时候,它那亘古不变的时间流速,终究还是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与小蘑菇相遇的欢喜,远远超越了所谓的痛苦。

    “大怪物,要怎么,才能让你摆脱痛苦呢?” 路生白小爪爪紧紧抱着大怪物,他想要,为大怪物建立一个乌托邦。

    也许,这就是《乌托邦之书》这个游戏的意义。

    宁清风沉默了。

    小蘑菇就是它的良药,但是他只是小小一株绒毛蘑菇球,柔弱娇嫩,无意中掉落在庞然大物上,稍有不慎都会攀附失败,被狂风吹走,掉落在泥泞中。

    想要治愈它,他得很大很大,大到覆盖山川、淹没海洋、侵蚀森林,无限蔓延,超越此间世界的维度。

    路生白只是一只遇事哭唧唧、小爪爪抹眼泪的小蘑菇。

    这样的负担,实在过于沉重了,也太难了。

    “没必要。”宁清风道。

    小小的蘑菇球,能维持她不再消散就已经很好了。

    但这话听到路生白的耳中,就是消极怠工,讳疾忌医。

    这怎么可以,有病就得治!

    大怪物看着壮壮的,没想到既然还害怕看医生!

    “大怪物,我们,一起去冒险吧!”路生白揪住大怪物可能是脑袋的云朵,大声说道。

    “这世界很大很大,有地鼠洞穴这样的,有蘑菇领土那样的,必然,也在某个地方,有大怪物你的解药!”

    仿佛感应到它心中所想的,沉寂已久的系统突然开始发布任务。

    「发布终极任务:大怪物的治疗。可怜的大怪物时刻处在病痛的折磨中,坚强的它从不言痛,但是我们怎么可以坐以待毙!请尽可能探索世界,让银白蘑菇茁壮成长,为触坚强打造一个再无苦痛的乌托邦吧!」

    「任务时间:不限。」

    果然没错,大怪物就是《乌托邦之书》的终极任务,现在被他提前触发出来了!

    这一次的任务明显夹带了许多私货,言语间都是个人色彩。

    触坚强这种词都出来了,路生白心里嘀咕道。

    大怪物的本体,可能是触手类的,他小爪爪下意识地捏了捏身下的云絮,不不不,这手感,大怪物怎么可能是黏黏腻腻滑不溜秋的可怕触手呢,一定是游戏搞错了。

    但很快,路生白就朝气蓬勃地笑了一下,他抬起头,豆豆眼满是大怪物的身影。

    “大怪物,你曾经问我,来地鼠洞穴的目的是什么。”

    明明可以选择更加有利的祈愿系统,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沉浸系统亲自来到地鼠洞穴。

    是啊,为什么呢?

    曾经的路生白看不清自己。

    但是跟着大怪物在地鼠洞穴中经历了这么多后,路生白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

    认识世界,也是认识自我的过程。

    “我不想呆在一个狭小的鸟笼了。我想要自由,我憧憬幻想,我向往神秘,我想当一只自由的鸟儿,无所拘束地认识世界。”路生白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大怪物,谢谢你。”

    “遇到你以后,我有了眼睛,有了手,而现在,有了一个完整的我。”

    蘑菇孢子、后花园、地鼠洞穴,这些奇幻而富有童趣的地方,让他心中对于自由的渴望,快要冲破胸膛了。

    他伸出小爪爪,宣誓般地印在了大怪物心脏的地方。

    “大怪物,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冒险呢?”

    冒险,是未知的旅途。

    是离开熟识的一切,去追寻被风沙掩埋的辉煌,去挖掘被彩虹隐匿的宝藏,是在风雨与荒野中,逐渐找回自我的过程。

    路生白,向大怪物发出了邀请。

    现实中。

    所有人动作都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天空。

    “那就是……小蘑菇吗?”钛合金喃喃道。

    成千上万的白色菌丝缓缓从天而降,宛如银河落入九天,它们轻盈柔软,随风飘荡,向前交错、缠绕、编织,逐渐形成了一片片飘飞的蒲公英,聚拢成一个蓬松如大云团的蒲公英球,缓缓落于宁清风的面前。

    蒲公英,花语自由与冒险。

    这是,路生白发出的,最诚挚最浪漫的邀请。

    宁清风神情微愣,手掌微抬,就要触碰上这株蒲公英之时,头顶上小蘑菇的身影消失了。

    尖锐的声音瞬间从脑海中炸开。

    羽触撕裂扭曲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呼啸而出。

    【小蘑菇要逃,小蘑菇要逃,小蘑菇——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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