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

    教堂悠长而厚重的钟声划过天际,带来一股令人陌生又熟悉的安心感。

    恍惚间,自己又回到那个和小伙伴在郊外的田地上玩耍的时候,记忆中孩童欢乐的笑声和远方教堂的钟声交织缠绕,编写出一首无忧无虑的童谣。

    田野间醇厚的麦香似乎再次萦绕鼻尖,多娜泰拉情不自禁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坚硬的长椅上。正午温暖的阳光透过眼前五彩剔透的玻璃花窗撒落在她的脸上,金色的光芒被玻璃分割成无数块鲜艳的色块,既神圣又梦幻。

    她顺着窗户顶部边缘精美的花纹向下看去,一尊洁白的圣母塑像正静静地矗立在五彩的光芒中。安静庄严的圣母身披一层简约的薄纱,微微低着头,双手合十,眼眸低垂。仿佛巧合一般,从多娜泰拉的角度向圣母看去,正好与圣母双目对视,就像圣母玛利亚正一直注视着她一样。圣母看向她的目光慈悲中略带一丝忧虑,那双合十的手似乎在为她进行诚挚的祷告。

    看着眼前神态动人的圣母,多娜泰拉怔愣了一下,手指轻轻抚过xiong前,那里曾常年挂着一个银制的十字架项链。可惜现在她的颈部只有日晒留下的细长白线,那是项链曾存在过的证明。

    “——你e&dfg*uyi$o?”

    沙哑的像枯树皮摩擦似的女声打断了她和圣母的对视。

    她匆匆转过头,一位亚洲面孔的中年修女正微笑地看着她。修女整洁素净的面庞上已经爬满了岁月留下的沟壑,眼角和唇边都有明显的皱纹。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白边缘可以清晰的看到细小的血丝,就连眼底也挂着沉重的眼袋。

    就在多娜泰拉准备进一步观察这位修女时,一张写满日语的纸被修女递到了她面前。

    以多娜泰拉的水平,只能勉强看懂了纸上像列清单一样写了几十排的日文,每排文字最后都带着一个数字以及一个日元的字样。纸张的底部还印有一行横线,非常像是签名的位置。这张纸上的文字排版看起来是如此令她熟悉,甚至熟悉到有些发毛。

    中年修女似乎没有发现多娜泰拉迷茫的表情,一直在拿着纸对着她比比划划,口中还喃喃有词地说着什么。她挂在嘴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过,看似十分友善,不知怎的,却看得多娜泰拉却起了一身寒意。

    修女叽里咕噜的一段话说完,喘了口气,然后又微笑地向她指了指标着横线的地方,顺带递给她一支笔,等待她做出什么回应。

    “窝系… …意… …意呆利人,”多娜泰拉终于听完了老修女这段跟念天书一样的发言,她瞟了眼写满了天文数字的纸,心中瞬间泛起赤字PTSD。

    她心惊胆颤的告诉修女,“窝布会… …日语。”

    说实在的,她相信现在哪怕换个日本人来,但凡那位往这纸上的数字看上那么几眼,肯定也希望自己立马失忆,把母语忘个精光。

    听到多娜泰拉的回复,修女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大半。她对着多娜泰拉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又勉强撑起一个笑容,对着多娜泰拉了然的点了点头,比出了一个安心的手势,就拿着那张能让人失忆的纸离开了教堂大厅。

    【我这是。。。被人救了?】

    目送修女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刚才还略显虚弱的多娜泰拉瞬间利落的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睡着之前浑身的剧痛此刻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她感觉身体似乎恢复了七八成全盛时期的实力,剩下的暗伤就需要长期的调理了。

    检查完身体的情况,那么了解自己所在的场所就是重中之重了。

    多娜泰拉熟稔的抬头向天花板望去。那上面不出意外的绘满了华丽繁复的圣经故事,每副画的四周都缠绕有金色的花叶纹路。再配合着她之前看到的五彩玻璃窗和圣母雕像来推测,这里大概率是一个天主教堂。

    而天主教的心脏——梵蒂冈,就在意大利的首都罗马。

    只是… …

    她注视着这个教堂两边侧门所在的位置,和她以前见过的天主教堂不同,这个教堂每道侧门的正上方上都挂着一个酒桶盖大小的木牌,上面依旧洋洋洒洒的刻满了看不懂的日语,深褐色的木牌在周围洁白墙壁的映衬下很是显眼。

    被信仰天主教的母亲抚养过的她,当然知道像教堂这样神圣的地方,所有的装饰摆设都是有严格规定的,绝不能犯了教里的忌讳。而一个写满了日语的、被堂而皇之的挂在教堂门口的木牌?除了某个国家外,大概不会有别的地方的天主教堂会这样做。

    所以,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日本。

    此时此刻,多娜泰拉终于确定自己居然从意大利跑到日本来了。

    “日本。”

    她的心中溢出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日本既是母亲的母国,也是初代首领离开彭格列后隐居的地方。按照彭格列特殊的缄默法则,任何在位的首领若非危急时刻都不得去日本活动,以免影响到初代后裔的正常生活。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种种阴差阳错下,她居然还有机会来到这个国家... ...

    “铛——铛——”

    不知过了多久,教堂的钟声再次敲响,刚才还寂静的大门口也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ciao”

    多娜泰拉朝着门口望去,此时,一位身着黑色神父袍的老人正出现在大门口,熟练的用意大利语和她亲切的打招呼。

    “午安,这位女士,欢迎参观上帝在日本的小屋。”

    短短一句俏皮的意大利语,对多娜泰拉来说,却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

    啊,多么流畅地道的意大利语!甚至还带着点罗马口音。

    【感谢上帝!我有救了!】

    多娜泰拉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她兴奋的走上前,悄悄观察着这位神父老乡。

    他长着一张圣诞老人般的和蔼样貌,头顶却是光秃秃的,只有顶部周围一圈还长有稀疏的一排白头发。他的下巴也十分光滑,只有鼻子下方还留着茂密的八字胡。鼻子上架着一副圣诞老人同款小圆眼镜,一双清澈的天蓝色眼眸就隐藏在镜片后方。

    “午安,神父。听您说话的口音,您也是意大利人吗?”多娜泰拉看似激动的迎上前,面不改色的说出自己刚编的名字,一口纯正罗马口音的意大利语脱口而出,“我、我叫玛丽安娜·加百罗涅,我也是从意大利来的。”

    感谢岚守和晴守没有听到这段发言,否则他们肯定要为这离谱的名字组合打起来。

    “Ciao,加百罗涅女士,请不要激动,容我们先坐下再说话。”白发苍苍的神父笑着安抚她,并引领着她再次坐到长椅上,顺势主动接过话头,“女士,您刚才说您也是意大利人?那可是真是太巧了。我想,一定是上帝的旨意让我们两个意大利人在遥远的东方相聚。”

    “哦,我想是的,”多娜泰拉客套的附和了一句,然后“急匆匆”的将话题再度转回自己关心的问题上,“神父,请问您知道是谁救了我吗?现在是什么时间了?还有我——”

    “冷静,女士,冷静,”神父再度温柔的打断她的提问,“请别着急。主既然让我们在此相遇,我就一定会完成为您解惑的义务。请您暂且缓和一下心情,让我们一件件事慢慢解决。”

    “哦,当然,好的,”多娜泰拉面带歉意的回答道,“我、我只是”她的眼神游移了一会,又再度集中在神父的身上,露出自嘲的笑容,“抱歉,神父。我只是有些太着急了。我好像和我的弟弟走散了。”

    “不用感到抱歉,我的孩子,人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所以我们才会需要听从主的指引。”神父安抚她了几句,便顺势问道,“您刚才说您和弟弟走散了?他人也在日本吗?”

    “哦,是的。”多娜泰拉立刻接上话头,“我的弟弟叫艾尔伯特·加百罗涅。我和他好像在来日本的途中失去联系了。”她一边说出晴守的名字,一边观察的神父的反应。

    可惜对方看起来并不认识这个名字。

    “艾尔伯特·加百罗涅...”神父喃喃了一句,随后对她点头道,“好的,我会去问问我在日本认识的一些朋友,看看他们有没有人知道你弟弟的踪迹。”接着,他自然而然的问道,“女士,您能再说说您和您来自意大利哪个教区吗?也许我认识你们教区的一些人也说不定。”

    “您知道的,我们天主教徒总是更团结一些,”这位白发老头调皮的眨了眨眼,似乎意有所指,“特别是在意大利。”

    “真的吗?我、我和弟弟是从罗马来的!”她立马惊喜的回答,好像完全不知道在罗马这种云龙混杂、各方势力交织的大城市查出一个人的真实身份有多么困难。

    她说话间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闪躲的接着道,“只是,我们在西西里有些亲戚关系。所以... ...”

    听到“西西里”这个词,神父镜片下的目光顿时一闪,他笑着示意多娜泰拉继续说下去。

    “有一天,弟弟跟我说我们去日本可以赚到大钱,我阻止不了他,就只能跟着他从... 咳... 某些渠道跑到日本来了。只是我没想到我们在半路失联了。”

    多娜泰拉对于她和“弟弟”是怎么来到日本的说的很模糊,但一个“西西里的亲戚”就足够让人补全其中的细节了。

    听到她的叙述,神父果然很识相的没有追问下去,反而另起话题道,"所以女士您还记得您是怎么和弟弟失联的吗?当时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我记不得太清楚了。本来整个过程都是由我弟弟负责处理的,”她皱着眉,努力回忆着根本没发生过的事,将话头顺势引到她最关注的问题上,“所以您知道是谁救了我吗?对方是在哪里发现我的?如果能回到发现我的地方,也许我就能想起点什么。”

    “是小川绫子修女和其他几个教会的朋友将您从一个小巷子带到这里,”神父终于为多娜泰拉解答的疑问,“她说看见您当时一个人倒在垃圾堆附近,看起来还受了伤,就委托几个教友把您... ...”

    【等等,我“一个人”倒在垃圾堆附近?】

    多娜泰拉敏锐的察觉到神父话中的问题,心中顿时一凛。

    【被我杀死的那个人呢?究竟是神父或者修女隐瞒了实情,还是... ...现场有第三个人去过?如果真有这个人,那TA的目的是什么... ...】

    她抬眼望着神父,面色如常,脑海中思绪翻涌。

    “对了,女士,”不知道说到了哪里,神父好像想起什么,从身后某个地方拿出好几张令她十分眼熟的纸。

    “神父?”多娜泰拉右眼皮突然一跳,超直感又在疯狂发出警报。

    “女士,这是本教堂为了治疗您的伤势使用的药品,您可以看看。”写满了清单了纸再次被递到她眼前,而且是好几张。“刚刚小川绫子修女说您看不懂日语,所以我们准备了多种语言的版本,当然,也包含意大利语。”

    “神父,您这是?”多娜泰拉伸出颤抖的手,接这落纸,“我、我还需要支付药费吗?” 说完,她匆匆扫了一眼意大利语的版本,上面全是各种知道和不知道的药品名,标注的价格也十分动人,显然比她知道的合理价格高出了好几倍。

    “神父,我以为主的旨意是帮忙指引祂的羔羊,而不是祂的...呃...肥羊?”

    神父听完,一脸无辜的问道:“女士,您信仰主吗?”

    “呃,”多娜泰拉看了一眼清单上的数字,瞬间将尊严抛到脑后。她试探的问道,“我也可以信?”

    “那正好,”神父仿佛正等着这个回答。他利落的拿起了放在教堂一角的募捐箱,示意道,“主和我们教会都会感谢您的奉献的。”

    【等等,付钱是不可能付钱的。这个价格?是被哪个黑心医生骗了吗?还是吃回扣了?】

    “神父...”多娜泰拉嘴角抽搐,她隐晦的提醒道,"人不能同时侍奉上帝和玛门吧?”

    神父似乎很惊讶她居然能信手拈来的化用《圣经·新约》中《马太福音》里的话来反驳他。正当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时,门外突然传来几个小孩的朝这里跑来的声音——

    “不好啦,神父大人,幸子他们几个被港-黑的大人打伤了!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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