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心养伤吧!”段杭罕见地强硬,直接将他按回病床上,“放心好了,杜杳月已经找到了。”

    “她在哪?”周蕴文着急追问,咳嗽起来。

    “能在哪?宿舍里待着呗。”段杭望着他这幅样子,愤愤道,“你伤成这样,也没见她出来看你一眼。”

    周蕴文偏过头去,似乎想找点东西吃。段杭看在眼里便将手里削了皮的苹果递过去,而周蕴文并不接只是自己随意从旁边的果篮里捡过一只来啃了一口。满口清甘脆爽,周蕴文咬的更是嘎吱嘎吱响。

    段杭晓得他是生气了,转而又道,“不过她今天来了,你在休息。她说明日地质系的要跟着勘探队去河北实地考察半个月。”

    “就这些?”周蕴文似乎有些不相信,似乎又有些不甘心。

    “还有,”段杭一开口就看到了周蕴文眼底燃起的火光,“还有她说这次食宿费用学院全包,不用你操心了。”

    周蕴文不置可否,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段杭无法再从他的脸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难掩失落地垂下头来。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问,“老肖......会有危险吗?”

    周蕴文也在思考这件事,他得赶紧从医院出去,全面了解肖定倾的情况后才能找到合适的营救方法。

    主义、正义......在如今的周蕴文眼中都不甚重要,他心中第一要义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他认为重要的人。而肖定倾便是其中之一。其他的,周蕴文并不在乎。

    “我会想办法。但在这之前......”周蕴文迎上段杭躲闪的目光,“你要如实回答我,肖定倾他究竟是不是有另一重身份?”

    *

    周蕴文的伤与他而言并无大碍,若是非要计算,这甚至没有他在廖仞的封闭式训练里受的伤重。

    主要还是怪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是而周蕴文很快办理了住院,出院时借口低调架着一副墨镜,出了门就上车,只要他留神根本不会看到雪,自然不会再犯那眩晕症。

    唯独在走出大楼时出了神。只一眼的功夫,他就看到留在雪地上的鞋底印。小巧的一行蜿蜒向前,却留下了完整的鞋底纹样。看得出鞋的主人一步一步都走的坚定又踏实。

    那是杜杳月的足迹。

    周蕴文的心颤了一下,随即想起从前来,然而没等他深思,前来接人的小杜已经开口,“邹主任,外面冷,上车吧。”

    他点点头旋即上了车。上车后他又问起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来。对于周蕴文住院一事,尽管他自己都说算了,可杜荆总觉得是自己的过失,愈发知无不言。

    “楼里有没有什么事?”

    “明面上没有.....”杜荆开着车,似乎有些迟疑,但既然开了口也没有话说一半的道理。他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周蕴文已经静静地望着他了。想要投诚,就要拿出诚意来。杜荆也不矫情,直接道,“昨晚我送你去医院后回了趟大楼,看到谷先生的屋子还亮着,所以留了个心眼儿,在办公室等了会儿。您猜怎么着?”

    “?”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快凌晨了,郑主任才从谷先生的屋子里出来。”

    “他出来时知道你还在屋里吗?”

    “您放心,他们不知道。我回了屋后就没开灯,这些都是从窗户确认的。”

    周蕴文点点头,尽管这消息对他没多大用处,但眼底终于有了些欣赏。

    而自落地北平以来,周蕴文一直都想发展出一个自己的亲信。一个在廖仞计划外的人选。

    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更加急不得,但这一段时间考量下来,他的确对身边这个副手杜荆青眼有加。不光是因为他做事认真低调,不爱与人嚼舌,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种正气,是不同于这栋大楼的。

    周蕴文想,或许这个人心里真有主义。但可悲的是,他并不打算尊重亦或是去了解杜荆其人究竟信奉什么,他只需要为他所用达到自己的目的即可。

    意识到这些后的周蕴文苦笑:尽管他十分不想承认,可似乎无数件事情都在告诉他——

    他实在是廖仞的得意门生。

    *

    周蕴文普一回到楼里就受到不少人致意。搞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没防备后脑勺挨了学生一下,他还真不乐意享受这待遇。

    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一群人下了楼梯来。而谷恒通走在中间,呈众星拱月之势。

    周蕴文立马上前行礼,但规矩地并未多问。

    在这栋楼里,首先要做好的就是自己的分内事,其余的绝不能在明面上表露出分毫兴趣。否则就是引火上身。

    谷恒通满意他的态度,见了他也很惊讶,“怎么不多休息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年轻人也不要太不把身子当回事啊。”

    周蕴文笑,“不过小伤。都是医院里那洋医生没事找事,纱布跟不要钱似的往我头上招呼。要不是我赶紧喊停,今年端午你们就能在饭桌上见到我了!”

    众人哈哈大笑。

    谷恒通赞赏道,“我看你精神头的确不错,走,要不要一道儿去看看你昨夜流血流汗的成果啊?”

    周蕴文心中大喜,也不推脱,罔顾旁边郑申之的目光一同下了楼来。

    *

    全心全意去看望病人,结果正撞上病人在跟别人亲密无间,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

    地质系跟着勘探队前往河北的途中,杳月始终郁郁寡欢。

    她们这个车厢都是年轻人,尽管地质系人不多,但年轻人都喜欢热闹,有人戴了副精巧的骨牌麻将,当即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吆喝声简直要把车厢顶掀翻。

    若琳麻将打得太好,刚打了两局就被同学们给哄了出来。见到杳月一副“凭栏远眺”的忧郁模样,便问起缘由。她还真没见过杳月这样蔫儿过,听了她的问话像是反应不过来,半天才慢悠悠地移过目光来。

    她盯着若琳,简直把她盯得发毛,终于——

    “若琳,那些男生在楼前等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这是春心萌动了?若琳顿时来了兴致,“当然是开心啦,不光开心还有点满足。”

    “满足?”

    “对啊,众目睽睽之下你走向一个人。尽管你没说他也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心里有你,你心里有他。”

    杳月心尖震颤,耳边恍若听闻佛寺檐铃轻动,声音空灵幽长。

    “现在还没男生等过你吧?”若琳陷入回忆,“黄唯那家伙傻呆呆的,感觉有戏。不过就不知道他胆子够不够大,敢在你哥面前等你。”

    若琳说的就是周蕴文每周雷打不动接她放学的事。这事儿在平大女生里不是稀奇事,一是次数太多,时间稳定;二是周蕴文人高马大、仪表堂堂。

    每周傍晚,旷野四周变成层叠深浅的绛紫色之际,他都会斜倚在女生宿舍楼外的栏杆上,抱胸静静等待。而身上一路舟车劳顿带来的风尘仆仆,更是给他平添了不少生活气息,显得人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亵玩了。

    不同于读书时男生的懵懂幼稚,周蕴文早褪去青涩,单是这一点便足够迷人了。更何况他还长了一张和话本男主里描述严丝合缝的冷峻严肃的帅脸。

    是而任哪个路过的女生看了都心生想法,是而一开始不少女生都来跟杳月献殷勤,请她撮合。

    无心插柳,周蕴文倒是因此成了不少女生的年少美梦。只可惜杳月却因为他,至此没有享受过一次被同龄男生等待的机会。

    若琳望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只当她是为这事郁闷,遂摸摸她的脑袋,叹气道,“诶呀没办法,家长控制欲强,当子女的就遭罪。兄妹也一样,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若琳感慨,“若是青春不发生点什么,该是多么贫瘠和悲伤啊!”

    “没有啊。”

    “?”

    “我没有感觉到贫瘠。”

    忽然,杳月开口。她的声音恬静安稳,“你说的那种心情,我了解。”

    杳月眼前,是等在不远处望着她眼底含笑的周蕴文。

    原来那种雀跃的心情、无法自抑的情感她从未缺失过,正相反而是如同露水空气般环绕在她的身边,供给成她肆意生长的养分。

    她的嘴角也下意识勾了起来,她噙着笑道,“我很满足。”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邹应。

    他在无声无息中给予她的一切,任何一项都不比别人差。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在等我的时候,不光是影响了我自己的交际,也影响了他的。如果你说我因此贫瘠的话,那实际上,我少了多少他就少了多少。”杳月望着若琳认真道,“而且,他只多不少。”

    “如果他肯为了我的幸福牺牲自己,那当他的幸福降临时……我也能。”

    杳月的声音很柔软,又很坚定。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咱们还是在聊同一个话题吗?”若琳听得云里雾里,只好捡自己明白的问题来,“所以你觉得黄唯怎么样?我真觉得他对你有点意思。”

    杳月歪着头,想了想道,“之前我没认真想过这种事,不过经你提醒,我会认真考虑的!”

    “这就对啦!”若琳点头,“你和你哥再相依为命,以后也得过自己的生活的。你哥现在是想明白了,你也得为你自己考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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