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来的是奶奶,徐骄正襟危坐,顾不得头昏脑涨。

    “老板…奶奶晚上好。”

    才看见奶奶端着个小碗,里面黑糊糊的,看不太清是什么。

    “哟,一个鲤鱼打挺啊,我煮了粥,我那孙子打小不爱喝,我就寻思着给你尝尝。”

    又怕徐骄生分,奶奶把粥放桌上,凑过去和蔼可亲地说:“都熟顾客。”

    徐骄这那受得了,晕头转向根本没看碗里,脸上带着温顺的笑,“喝呀,必须得尝尝奶奶的粥。”

    乖巧地拿起勺子,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皱着眉让碗见了底。

    “养生粥,好东西。”

    奶奶心满意足的端着碗,在徐骄的目光里关上门。

    徐骄赶紧拿起刚刚吃蛋糕剩的半杯水,一下灌肚子里,顺了顺。

    想想良药苦口。

    梁以忱倒完狗粮和水,洗完手看见老太太哼着小调,端着刚刚拒绝的碗。

    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奶奶,你别老给毛毛喂这个,它前面拉两次肚子,都瘦了,回来怎么和我妈交差。”

    “胡说,明明是着凉了,那是我的粥都是五谷杂粮的,怎么可能。”

    梁以忱从小深受荼毒,老太太不轻易下厨,下厨就是全家沉默。

    偏偏对自己的厨艺有什么错误认知。

    梁以忱觉得可以提前带着毛毛去动物诊所了。

    绕进厨房,老太太才慢慢说:“我还不想给毛毛呢,上次草莓跟雪糕还在旁边转悠抢着吃嘞。”

    “再说,你们都不懂我,自有人懂。你看那小姑娘就很喜欢,看,全喝完了。”

    梁以忱震惊的看着老太太,“奶奶你把这玩意儿给徐骄喝啦,奶奶你也不怕人吃出什么毛病。”

    把冲干净的小碗放回柜子里,扶着台面叹了一口气:“那丫头经常来店里,有个五六年了,每次来静悄悄的,常常坐在那个角落里,一坐就是一天。”

    “你说,十几岁的小丫头,不着家,外面瞎转悠什么呢”

    奶奶扭头望着梁以忱,抬抬头,“只到我看见丫头脸上的手指印和胳膊上的小伤口,那一看就是个大人的手。”

    梁以忱沉默地站在旁边,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那你就喂她吃苦,也不是回事儿。”

    甩他个白眼,”什么话,瘦瘦小小的喝点我的秘制养生粥怎么了。”

    梁以忱没在跟老太太掰扯,赶紧看看小白鼠怎么样了。

    大晚上的,徐骄听着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声音,还在想回不回家。

    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徐骄还是慢吞吞地做起来,等待着敲门声。

    看见梁以忱,徐骄蔫蔫地趴下去,还不忘嘴上嘟嘟囔囔,“奶奶做的粥,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一肚子喝下去,现在感觉怎样。”

    ”我应该要拉肚子了,但是我好像要回家了。”

    搀扶着徐骄到楼门口,整栋楼亮着的窗户没几个了,路灯昏暗,摸着黑被喷头呲了好几回。

    “我自己上去吧,大晚上的麻烦你了。”

    梁以忱还是把她搀扶到四楼家门口,看她慢慢打开门,钥匙撞倒把手上,身体一僵,停顿下,又慢慢行动。

    转身嘴形依稀分辨说的是再见。

    回到房间,掏出梁以忱塞给的药,混着桌上凉掉的开水,一口闷了下去。

    伸着舌头缓半天。

    ……

    梁以忱拽着狗在书店门口,忽然看见小区栅栏被封住了,堆砌的砖块被推翻。

    才发觉好几天没有见到徐骄了。

    天气预报报道,最近将会出现雷雨天气,告知广大市民出行安全。燥热的空气中,夹杂着不同寻常焦灼的氛围。

    徐骄觉得家里最近氛围有些奇怪,简直是要回归到正常的家庭轨道了。

    前几天,上大学的杨梦楠回来,她本来在外地的找了份暑假工,给她爸说暑假不回来了。

    杨刚当然愿意,发工资时杨刚还能要上点回来花花。

    前几天杨刚突然把人叫回来,让放下手底的活赶紧回家,杨梦楠再三推辞还是回来了。

    杨梦楠回家第二天,杨刚带着她去见一个工头老板,老板带着自家三十岁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子一起聚餐。

    饭桌上有点心思的人都看出来这是什么意思,腼腆的杨梦楠进了门挨个问好后,只顾吃。

    不明所以的杨梦楠在家里待了两天,开始问杨刚,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

    杨刚只说等两天。

    厚重的云层压在头顶,闷热的空气中忽然有了一丝凉意,很快雨从滴里搭拉转成倾盆大雨,路沿石旁边成股的水流淌成河。

    杨刚冒着一身雨回来,啪的一声关上玄关门,喜上眉梢。

    “终于有件好事儿了。”

    徐骄在桌上准备啃下英语这个大难题,杨梦楠躺在床上玩手机时不时地笑出声。

    听着客厅的声音,李慧手上抓着菜叶子就出来看,“咋事儿,准备上工了?”

    杨刚坐在沙发上嫌弃地看着李慧:“净盯着小钱,我搞到一个大机会。”

    “前两天的黄老板,说让我过去当经理。”

    扬起眉头,伸出三根手指头,“一个月能拿这个数嘞。”

    “三千?三万!”李慧手里的菜叶子掉到地上,凹陷的眼睛瞪得很大。

    杨刚得意洋洋地抖着腿,焦黄的指间夹着烟,烟雾散在贪婪的眼前。

    “有这钱,你还用出去找活干?”

    李慧脸色有些难看,丈夫的品性她是再熟悉不过的。

    有多大的能力,拿多大的碗。

    李慧挤出一抹笑,小心翼翼地询问:“这个经理主要干些什么活?”

    杨刚看着李慧窝窝囊囊的样子,心生不满,“你管什么,经理就是管人的,算求,你不懂。”

    转头望向徐骄的房间,扯着嗓子喊,“杨梦楠,出来,出来!”

    “好嘞,爸。”

    杨梦楠放下手机,趿拉着拖鞋打开门。

    “梦楠啊,你知道隔壁李叔儿子上出来,最后去当小工了,我早就说上学没用,你偏偏去上。”

    杨梦楠一听就急了,“爸,我自己会交学费的,不用花……”

    杨刚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有什么用,出来还不是要打工,要嫁人,黄老板的儿子相亲,我给你说定了个好婚事。”

    “上次吃饭那个,记得不,他家开大厂子的,做家具卖给全国各地,他们家绝对不会亏待你。”

    杨梦楠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张张嘴嗓子里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咦咦呜呜,半晌。

    窗外的雨下的很大,按照天气预报降水量估计已经达到峰值了。

    徐骄望着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不像是下小雨还能留下印子,暴雨直接冲刷掉往下淌。

    天气过了两天又恢复晴朗了,杨梦楠被杨刚看得很紧。

    杨刚也不再和工友出去吃饭,只是一天躺在沙发上和杨明看着电视。

    李慧劝说了几句,被杨刚推搡了一把,撞碎了桌上的玻璃水壶,自此就没再说什么。

    半夜,又开始下雨,这个天气阴晴不定。

    杨梦楠躲在被子里哭,徐骄天天听着哭声,有时候到天亮。

    她们俩睡一张床,这本来就只是杨梦楠的床。

    第二天还在下雨,雨有变大的趋向,徐骄听着防护栏上的滴答声逐渐变得密集响亮。

    早上杨梦楠求着徐骄,说她有计划,徐骄静静地听着杨梦楠的逃跑计划。

    “这样很完美,你觉得怎么样。”

    红肿的眼睛里又透露出明亮的光芒,徐骄点点头,“嗯,确实。”

    机会来的比较匆忙,杨刚兴奋地接到黄老板的电话,听说彩礼能马上拿到,电话还没挂掉,提上鞋子,就开门。

    想到什么,转头恶狠狠地看了眼杨梦楠。

    李慧去上班了,早上暴雨,难得没有骑电动车,步行过去。

    看着楼下的身影骑上摩托车飞驰而去,杨梦楠迅速提出收拾好的行李,拿上电动车钥匙。

    “妹妹,好妹妹,就靠你了,一会儿你送我到火车站,你赶紧回来,千万别被发现。”

    徐骄帮忙提着袋子,两人迅速下楼,雨噼里啪啦地下着,来不及拿伞,头上直接扣着帽子。

    雨水钻进眼睛,下着暴雨,街上基本没什么车。

    徐骄浑身透湿透了,她把李慧的透明雨衣给了杨梦楠穿上护着行李。

    火车站也没什么人,有点担心是否还有运行的火车。

    杨梦楠如释重负地笑着走进火车站,“快回去吧,谢谢你。”

    ……

    梁以忱有些焦虑不安,可能是暴雨确实会影响人的心情。

    三只狗趴在窗户边上,时不时又回到脚边,用脚拱了一下,乖乖到一边去了。

    临近傍晚,由于天气阴沉下着暴雨,天黑的比平时有些早,梁以忱打算洗个澡跟他妈打个电话

    “梁以忱呐,帮我出去买些东西。”老太太站在三楼楼梯口,大声喊着。

    走到卫生间,又转头打开门,看着老太太,

    “嗯,什么东西,我现在去买。”

    老太太端着手机,递到他面前,笑着,“我要尝试一下用这些草药熬鸡汤,听说非常补。”

    “行吧。”

    撑了把伞,梁以忱揣上手机出门了。

    刚出门,裤腿底下一截就被雨蹦湿了,鞋子更不用说,已经看不出原来是白边的。

    中药店在隔壁小区正门附近的底商,得绕一大截。

    路过正门,小区里没什么人,很快提着袋子又回到门口。

    站在避雨棚下,翻出手机,才发现这么多天了,连人手机号都没。

    记得南边还有一个门,从那里出去也能到家。

    就是绕的远些。

    楼上的窗户大开着,暴雨天也没有关窗户。

    梁以忱忽然站在那里,不禁有些好笑。

    走了快一半了,也没回头,只怕绕这一圈,回去老太太又等急了。

    徐骄此时有些为难,杨刚比他先回来,只要再早三分钟,应该就能完好的回到房间。

    转念一想,其实再怎么也不能算是完好。

    想去书店避一会儿,低头看看浑身湿透,有些狼狈。

    叹了一口气,看着昏沉沉的天空,暴雨成线的砸下来。

    靠在墙上慢慢蹲下来,一阵冷风吹过,打了个寒颤。

    低着头,盘算着怎么躲过这一劫。

    “你好像那个流落在外,没人要的流浪猫。”

    徐娇忽地抬头,看见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某人,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撑着伞打量着她。

    徐骄越发觉得,梁以忱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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