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是傍晚,天气凉快些,梁以忱躺在树下的椅子上。

    这把躺椅还是老太太的。

    徐骄有些喘,旁边只有一个小板凳。

    “你每天看起来都好闲。”

    听奶奶说,梁以忱比他大五个月,按道理应该也是该上高三了。

    “有吗,我感觉我每天都很忙啊。”

    梁以忱从椅子上坐起来,眉眼低垂,看着旁边撑着下巴的徐骄。

    “忙什么,忙着……”

    “忙着担心啊。”

    徐骄没说话,看着梁以忱摇着椅子,突然觉得好像有些理解了。

    “你是在担心我吗。”

    其实徐骄的朋友很少,班里面都知道她是个脾气不错的人,因为是走校生经常帮着带东西,成绩好也乐意给别人讲题。

    更别说各科老师了,一旦提起徐骄那必然是省心听话的好孩子。

    样貌长得温柔而疏离,任谁也没想到过,杨刚拿着皮带打李慧的时候,扛起椅子就往杨刚身上砸,掀了桌子。

    她有很少的朋友。

    就连陶非晚也只是在做同桌后慢慢熟悉起来的。

    谁都好像是朋友,谁都好像又不是。除了陶非晚的死缠烂打,抱着徐骄的腿。

    这么肯定的的,关心的声音,或许真的是很少见。

    缘分真的很奇妙,每一次遇见梁以忱总是会以她最狼狈的样子见面。

    “梁以忱,可以让我试试这把椅子吗。”

    梁以忱躺平,眯着眼睛看着繁盛的树冠,懒洋洋地说:“不给。”

    撑着脑袋,徐骄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我继父他把他女儿打算卖了,被我送走了。”

    “然后呢?”

    徐骄站起来,踱步到椅子后面,梁以忱慢慢抓住扶手。

    “然后啊,然后他就被买家给打了,腿打折了。”

    猛地一摇椅子,梁以忱顺势一下子蹦下来。

    “坐吧。”

    徐骄躺在上面,惬意的看着天边染红的日落。

    梁以忱站在后面轻轻地推着。

    “梁老板,你这儿的VIP可以是终身的吗?”

    “那不行,你现在十七,等你七老八十还能摇得动吗。”

    奶奶做了晚饭,三个人在小桌上算是愉快地吃完。

    除了跃跃欲试的三只狗,徐骄发现了里面叫雪糕的那只最活跃,窜上跳下。

    也是曾经追她追得最猛的那只。

    耷拉着舌头,蹲在那里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心里这么想,遇到狗身体还是不听使唤。

    徐骄被狗追过,还咬到了屁股,惨痛的童年事故。

    每次都是梁以忱先把狗带走,关到房间里,徐骄才能放心的活动。

    把狗栓起来关房间里,梁以忱才慢慢从三楼下来。

    “你把他们关在你房间里了?”

    “他们会上我的床,钻我的被子到处是毛,还不至于让他们祸害我的床。”

    梁以忱手机响了,徐骄回到自己的那间阅览室。

    她最近把作业带过来了,放着不少属于她的东西。

    徐骄还发现梁以忱成绩应该很不错,她敢说自己有把握的只有数学这科。

    但是感觉梁以忱没有短板。

    徐骄让梁以忱帮她写英语作业,居然写得又快正确率还高。

    头疼的英语,徐骄觉得这门课不爱她。

    一怒之下,半夜做了三套英语卷子,只做了阅读,对完答案,躺床上放弃了。

    现在翻起英语作业,只会让徐骄心碎。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

    明明刚放假还信誓旦旦地要独立完成作业,现在抄答案是一点不愧疚。

    还怕抄不完。

    “梁以忱传授一下秘诀。”

    徐骄笔下飞快的抄着选择题,还在苦心思考怎么提升一下自己狗屎一样的英语成绩。

    某人端着手机,坐在旋转椅上,看着笔下抄出幻影的徐娇。

    “你先抄完,再说吧。”

    忽的扔下笔,站起来,痛心疾首地问:“梁以忱,你甘心让我堕落下去吗?”

    然后飞快坐下继续抄。

    “那我帮你抄?”

    “行。”

    凭借两人之力,一晚上搞完了所有的作业。

    徐娇恨不得供梁以忱为暑假作业大王。

    躺在座椅上盖着毛毯睡过去,梁以忱把窗帘拉上,一觉睡到中午。

    徐骄安心捧着作业回家,梁以忱没出来。

    徐娇忍不住还是想要感谢一下暑假作业大王。

    直奔三楼,静悄悄的,敲门“笃笃笃”。

    门是开的,敲了三下,它自己滑开了。

    没见过梁以忱的卧室,居然是黑色的床单搭配着粉色的被子。

    想不到表面帅气威风,内心还能如此少女。

    “不要震惊,奶奶拿给我的。”

    梁以忱穿着白色体恤和短裤,头发湿淋淋的,刚洗完澡。

    徐骄侧头看着他,有些宕机,脑子一抽,嘴里冒出来:“你洗完澡还穿衣服。”

    有些奇怪,梁以忱还是顺着话说:“那我穿什么?”

    “电视剧里面都是赤裸着上半身的出浴图,然后不小心被别人看见。”

    “是不是然后还要吃惊一声,捂住眼睛。”

    “对呀。”

    梁以忱路过她,拿着毛巾坐在小沙发上擦着头发。

    “耍流氓啊。”

    徐骄看着宽阔的背,弓着腰擦着头发,腰被勾勒出来。

    反应过来,下意识应了一句:“哦,也对。”

    想到过来干什么的,徐骄慢慢说:“我的意思是,我来告诉你一声我要走了。”

    把毛巾搭好,转身看了眼茫然站立的某人,轻笑一声:“还要报备一声呐。”

    徐骄没理他,转身作势就要出去。

    “等等,别走先,把你联系方式留一下。”

    徐骄听话的拿出手机,想了一下,抬头,好奇地问他:“□□、微信、还是抖音。”

    “你要想留都可以,不过我还是更想要你的电话号码。”

    徐骄出来脸上有些烧,抬头看了眼天,这个夏天也太热了。

    还没进小区门,电话在兜里震动。

    一个陌生号码,徐骄没想到这个号码是谁的。

    摁下接听,轻声:“喂,你好,你是?”

    就在徐骄想把电话拿下来看看是不是还通着的时候,电话里面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徐小姐,你好,我就想看看,电话是否是本人的。”

    “梁以忱,你好幼稚,我是那种人吗?”

    “好了,拜拜,记得给我备注,下回就不用'喂,你好'啦”

    梁以忱学她。

    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和现实听到的不一样,带着点磁性低哑的声音,就在耳朵边上,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些。

    “滚吧,梁以忱你别学我,拜拜。”

    挂掉手机,低着头看着手机里的号码,规规矩矩的备注上“梁以忱”。

    过了一会儿,翻出手机,备注“AAA学人精批发”。

    杨刚的石膏拆了,又开始耀武扬威了。上次的事儿憋着一肚子火,最近在家也不太平。

    徐骄收拾了作业和一些生活用品,数着开学的日子。

    梁以忱接到父母的电话,说着要来看望老太太。

    老太太吹胡子瞪眼:“要他们来看,我还没老得走不动。”

    还是悄悄把父母常住的房间收拾干净。

    每次到这里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才能安稳打的度过些日子。

    梁以忱的父亲算是白手起家,年轻的时候样貌能力都不差。

    当年还是老太太的学生。

    母亲年龄比父亲要大七岁,年龄,家庭环境都不一样的两个人,最后谁也没扭过他们俩,也算是经历一番波折,才在一起。

    落得下场,就是他父亲出轨,他们以为梁以忱不知道,维护着表面烂的都是洞的关系。

    好在他母亲并未放弃自己的事业,常年在外带着她的舞蹈团。

    父亲不知道是收敛了,还是工作太忙了。

    冷冷清清的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梁以忱就像是套在模具里长大的孩子,规规矩矩。

    父母从小就其余厚望,希望全世界优秀的品质都集中在他身上。

    梁以忱如愿成为一个看起来都很好的人,在哪里都谦虚恭敬,懂得进退。

    酒局饭桌上,得到了不少父母朋友的夸赞。

    梁以忱有时候想,装着做这些对他轻而易举。

    有时候脱下壳子也可以做自己。

    徐骄简直就是另外一个反面,她敢反抗每一次的不合理。

    内心藏着不少事儿,从来不说。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小姑娘,不说你都不知道干过什么大事。

    比如跟继父掀桌子,他还没弄过呢。

    梁以忱父母是坐着车来的,司机送完人,开着车就走了。

    两人带着些老太太喜欢的书和茶叶。

    老太太没下来,梁以忱接过手中的东西,跟在旁边。

    “你今年怎么在这里待这么久,往年你待两天就回去了呀?”

    白珂摸着儿子的肩膀,她说话依旧温温柔柔的。

    “家里没人,待在哪里都一样,这儿还有个说话的伴儿。”

    说罢,两人都没有吭声。

    “妈,我来了。”

    白珂扔下包,坐在老太太旁边,抱着胳膊。

    梁以忱知道,奶奶是有些高兴的。

    梁松云站在门口,老太太看见人,也很客气的说:“坐下来吧,休息一下,坐着这么远的车,也累。”

    又扭头看着梁以忱:“去倒些水吧。”

    梁以忱端着几杯水,一一放好。

    几个人闲扯,话题永远离不开梁以忱。

    他好像那个纽带。

    李慧带着杨明出去玩,杨刚也要去,磨磨蹭蹭半天客厅里才安静。

    徐骄睡着天昏地暗,只要她不出这扇门,就不会有人搭理她。

    平时都是小打小闹,徐骄也不会刻意挑事。

    杨刚昨晚上给杨梦楠打电话,打了好几个才接,杨刚气得把手机砸了,屏幕碎成蜘蛛网。

    李慧揽着杨明躲到房子里。

    早上扯着脸上的褶子,张着一口烟熏的黄牙,蹭着李慧要钱。

    徐骄随便吃了点,把桌上的烟全部扔到垃圾桶里,换了件短袖就出门了。

    书店门口,遇到了一位怒气冲冲的女士,拎着包,就往外跑。

    路过看了眼徐骄。

    脚底下高跟鞋,“噔噔噔”。

    梁以忱追出来的时候,看见刚刚还火冒三丈的妈妈,拉着徐骄站在路边树下。

    “啊,你真不是学舞蹈的嘛,天生就是学舞蹈的料子。”

    徐骄木偶似的,被白珂扒拉来扒拉去。

    隔着白珂的肩膀,迷茫的眼神对上梁以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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