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赌坊,整个临州最大的赌坊,泼皮无赖、富家公子不论身份,只要有钱都可进去。

    巧了,颜七有几个交情不错的庄家老手在里面。

    “谭少爷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小的带您过去。”

    梁景珩刚下马车,守在如意赌坊的小厮便领着他去了里面。

    不知是谁放出消息,梁景珩和谭然今日有赌约的消息不胫而走,一路过去余颜汐听见不少人在讨论。

    “我还以为梁少爷不来了呢。”

    男子一身缕金挑线白锦袍,手中抄着白色折扇,下巴微微抬起,漆黑的眸子里尽是傲慢。

    “这位是?”

    谭然注意到成天跟在梁景珩身边的从安不见了,反而多了位陌生面孔,言语中带着几分调侃:“你的帮手?”

    风轻云淡睨他一眼,梁景珩停下脚步,“我表……”

    余颜汐却先他一步,道:“兄。”

    梁景珩:???

    兄?

    他想说表侄子来着的。

    梁景珩转头瞪她一眼,藏在暗处的手死死揪着她袖子。

    ——你还挺会套关系。

    迎着梁景珩的目光,余颜汐眉眼含笑,将衣袖上面梁景珩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表兄给你撑腰出气。

    梁景珩挑眉。

    ——最好说到做到。

    一番眼神交流后,余颜汐站上前来,双手环胸看着谭然,扬起下颌,大有一副傲视群雄的模样。

    “就你欺负我表弟?色子还是牌九?你选一个。”

    谭然摆着一张臭脸,支了支下巴,扇子一展,说:“我何时说过同你们赌了?”

    不想赌也得赌,机会不是天天有的。

    余颜汐环视一周,单手背在后腰。

    抬脚向前走了两步,靠在一旁的赌桌上。

    语气慵懒。

    “据我所知,谭少爷对安和侯城外的良田颇感兴趣,不如这样,三局两胜,赢了,一百亩良田君任挑选。”

    梁景珩纵使再贪玩,也不会拿家中的良田当赌注,正要反对,余颜汐过来在他耳畔低语。

    片刻之后,梁景珩脸色稍微缓和,此时余颜汐接着说道:“若我赢了,那日我表弟输予你的钱财烦请双倍奉还。”

    一百亩良田,对梁家来说不算什么,谭家城郊的矿山和梁家的千亩地相去不远。

    偏偏采矿上下山都要绕过梁家的田,这便多出好几里路程,若是能把挡路的那片田移平修路,便可大大节省时间和开支。

    收起扇子,谭然心里打了一通如意算盘,微微转动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思虑片刻,收起折扇道:“奉陪到底。”

    “请。”

    赌桌上有牌九和骰子,余颜汐笑着伸手,让谭然选一个。

    趁谭然挑选的空档,余颜汐打了个响指,“来人,给梁少爷看座。”

    梁景珩掀起衣角坐下,眸光凝在她身上。

    沉沉道:“我相信你。”

    平日里大大咧咧、骄横无理的女子,此时举手投足间尽是沉稳和刚毅。

    不知为何,方才余颜汐在耳畔说的话让他一颗不安的心静了下来。

    她说,“信我。”

    他选择相信。

    ===

    第一局,两人各拿一个骰壶,谁掷出的点大,谁胜。

    从小在市井里长大,跟不少泼皮打过交道,余颜汐除了听声识数,掷骰子也不在话下。

    想摇出个六并非难事。

    如意赌坊里有三四个余颜汐认识且关系交好的老手庄家,但却在一旁,眼前这个庄家她并不认识。

    余颜汐从庄家手里随便选了一个骰壶,一阵摇晃。

    还在余颜汐用心摇她想要的骰子数时,谭然已经摇完了。

    他当即打开,道:“六,六,五,四。”

    “你使诈!”

    余颜汐脸色大变,摇骰子时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手里有三枚骰子。

    而谭然竟有四个!

    谭然皱了皱眉,“公子这话什么意思,当着这么多人面我如何使诈,可不能因为我的点子大就这般污蔑我。”

    梁景珩隐约猜到了一点,见余颜汐脸色有些不对,忙去她身边,低声问:“可有问题?”

    问题大了!

    余颜汐淡淡看了他一眼,揭开盖子,三枚骰子皆是六点。

    谭然若无其事转动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先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居然有三枚骰子”的震惊表情看着余颜汐,之后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神色淡淡的模样。

    “筛盅是大家任选的,当初比的时候并没有说骰壶里的骰子数一样。”

    耸耸肩,他面不改色道:“输了便是输了。”

    “好你个谭然,还敢诡辩!”

    梁景珩是个急脾气,被谭然这么摆一道自然心中有气,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直奔过去,他当着众人的面揪住谭然的衣领,正想一记重拳打在他那小人得志的脸上,却不想一股力量把他拉了回来。

    侧头一看,余颜汐单手搭在他胳臂处,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别把事情闹大,他赢不了。”

    梁景珩吹胡子瞪眼指着谭然,“他不讲规矩!”

    “好了,相信我。”

    余颜汐把人哄了回去,不急不恼,慢慢说道:“这局我认。”

    “这样吧,接下来两局你我二人都不碰骰子,背过身去由如意赌坊的庄家摇骰子,押大小。”

    环视周围一圈,余颜汐轻飘飘说出一句话,“除了方才那人,在场的几个庄家谭公子你任挑任选。”

    梁景珩搭在椅子上的手不由收紧,但却极力掩饰住内心的不安。

    他嘴角上扬,玩弄着手上的折扇玉坠,装作一副饶有兴致地看着谭然,等他做决定。

    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实则波涛汹涌。

    这姑娘疯了吧,明眼人都知道庄家里有人和谭然串通好了,此时再由谭然选人,结果可想而知。

    一百亩良田啊。

    梁景珩心里犯愁,回家怎么跟他爹交代。

    梁钊又得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满大街跑。

    没错,每每梁景珩犯错,梁钊都会拿着鸡毛单子追着他在街上打

    “好。”

    谭然欣然接受,从五六个老庄家中选了一个。

    “那便开始吧。”

    摸了摸鼻尖,余颜汐的余光在那庄家身上停留一瞬,之后便转过身去背对赌桌。

    那庄家三两下摇骰子,“啪”的一声一切尘埃落定,“两位请下注。”

    余颜汐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大。”

    没别的选择,谭然只能押小。

    庄家揭盖,“四四六,大。”

    围观看热闹的人,这边唏嘘,那边却欢呼。

    谭然不可思议地看着筛盅里的骰子,片刻之后敛了神情,“最后一局,你我在未摇之前下注,就在此时!”

    余颜汐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一切都顺着谭然,“行啊,无所谓,你先吧。”

    “表兄果然豪爽,实在人。”谭然恭维一阵,看了眼庄家,道:“那我便还是押小。”

    特意着重强调“小”字。

    “不错,小挺适合的。”

    余颜汐站在梁景珩旁边,从那边的瓜果盘中抓了点瓜子,似乎话中有话,并未明说。

    她含眸浅笑,“劳烦庄家再摇一次。”

    最后一局,梁景珩大气也不敢出,尤其是他在注意到那庄家在摇骰子之前曾和谭然有片刻的凝视。

    心中顿时生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以前谭然处处与他作对,但他没想到谭然竟然为了赢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

    卑鄙无耻!

    余颜汐说得太对了,小挺适合的。

    无耻小人。

    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梁景珩额头上的细汗,余颜汐小声说:“别紧张,表兄何时骗过你?”

    拍走白白嫩嫩的手,梁景珩瞪她一眼,眉头紧锁,“这种时候还没个正经。”

    表兄是今晨认的,人是此时被骗的。

    梁景珩如坐针毡,摇骰子声停的时候,他“蹭”地一声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地方。

    “六六六,大。”

    原本毫不在意,觉得胜券在握的谭然嘴角的笑意渐渐僵住,猛地看向那三枚骰子,再三确认是三个六后抬头看着那庄家。

    眸光如利剑一般锋利,仿佛要把那人千刀万剐一样。

    “愿赌服输,谭公子,拿来吧。”余颜汐摊开手,半插/着腰靠着梁景珩。

    谭然脸色难看,扯下腰间的钱袋,同一枚玉佩一起交到余颜汐手中,随后拂袖离去。

    白玉玉佩,洁白无瑕,通体温润,是上等的羊脂玉。

    月牙形状,上面雕刻的鱼尾花纹极细,栩栩如生,工艺精湛。

    玉佩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好像又没见过。

    余颜汐一时想不起来,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梁景珩拿了过去。

    梁景珩拿着玉佩前前后后仔细翻看,确认完好无损后长吁一口气,将它佩在腰间,“还好没把你弄丢。”

    眉梢一挑,余颜汐磕了一颗瓜子。

    玉佩,大有文章。

    这次主要是来赢回玉佩的,至于之前输掉的钱财梁景珩并不放在心上,从荷包里面摸出一锭银子给了摇骰子的庄家。

    余颜汐:???

    “我呢?怎么着也得给我一锭金子?”

    梁景珩看她一眼,连同荷包给你也无妨。

    不过他偏不。

    他颠了颠荷包,清脆的银钱声一阵接着一阵,在余颜汐的注视下将钱包放进了长袖中。

    余颜汐:“……”

    稀罕。

    爷有钱!瞧不起谁?!

    马车摇摇晃晃驶到了繁华地段,挂在车沿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你怎知谭家中意我家城郊的良田?”梁景珩突然问道。

    谭家的矿山,安和侯的良田、街铺、酒楼,临州城上上下下都知道,可谭家想得到城郊的那片地除了他爹娘和主事周管家之外便再无人知晓。

    梁景珩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朝余颜汐那边靠近几分。

    “莫不是对小爷心生爱慕已久,处处留心着侯府动向?”

    余颜汐白他一眼:“……”

    荒谬。

    无稽之谈。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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