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处在一座城中,却见着不同天地,宫墙隔起来的争斗是外人无法亲见的,宫墙外依旧一派祥和。

    宫宴在各府的盘算中开始了,此次的宴会同上次的园会的气氛大不相同,青年男女们经上次一见后,若有倾心者可自由交谈,可互赠礼物,若是相互有情,便可再见定情,然后征得父母同意下聘求娶。

    “月竹!”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惠心,今日的她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那颜色衬得她格外俏皮可爱。

    同第一次相遇时一样,她总是甜笑着,眼神中满是清澈。

    “我跟你说,刚才我看见你家妹妹同何将军的次子在院中说话,两人看起来很是不错,怎么样,今日你可有要说话的人?”惠心向来快人快语,从不掩饰,边说边向许月竹轻挑着眉目。

    许月竹自动忽略了前半段信息,毕竟别人的事她不想多打听,只笑道:“有!”

    “谁?”惠心立刻来了精神,眼神中的光也配合的闪亮了起来。

    “你啊,你不是正同我说着话呢吗。”许月竹难得的开起了玩笑,也只有同惠心相处时,她才能如此自若的说笑。

    “唉,你真是,害我空欢喜一场。”惠心失望道。

    “那你呢?”

    “我什么,我没有,我只是来凑个热闹的,我还不想嫁人呢。”惠心连连摆手,生怕慢了一秒便会被人误会。

    许月竹只笑笑,笑容看起来暖意洋洋。

    “说是今年宫宴盛大,名门贵胄比往年多了不少,可怎么看起来好多世家小姐都还未现身呢,许是我们来早了。”

    想了想,又偷笑道:“又或许都去见意中人了。”

    一听这话就知道惠心是个爱热闹的姑娘,见许月竹没有反应,惠心有些急了:“前几日益昌郡王才从都城走,他家独子同孟尚书的嫡长女成亲了,昱王府也放出话来宫宴后要为自家的王世子和次子寻觅良缘。”

    许月竹对这些府邸名号并不陌生,可她只道:“我来都城的日子不长,好多人和事都无从听说。”

    惠心闻言脸上显出遗憾的表情,道:“那孟小姐简直是天仙一般的人物,生的美,又爱恨分明,如今嫁得心仪之人,真真是好事!”

    半晌又补充道:“对了,还有顺安侯府的独子萧子逸,说是今年也要定下亲事了,他既得陛下爱护又有颇多军功,还长相俊朗,这两年虽是性子越发清冷,可还是有许多世家女子倾心于他,他怕是再不好说暂无婚娶之意了。”

    再次听到这个萧子逸的名字,许月竹依旧会晃神,一时间没有接话。

    惠心轻轻扯了扯她的袖摆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许月竹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刚刚好像有些失态,尴尬且心虚地笑道:“这些人听起来很是陌生,所以一时半会儿有些记不住。”

    “没事,你才来不久,自是不认识,一会儿若是见到了,我小声给你介绍。”说完俏笑着,并没有起半分疑心。

    许月竹歆羡地看着惠心,觉得有这般纯净心境的姑娘真好。

    此时诺大的殿内,人很少,许月竹同惠心一样,专心饮着热果酒,心无旁骛。

    片刻后,本在殿外候着的秀心突然走到了许月竹的身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许月竹脸色立刻显出不可思议的为难来,她放下筷箸,稍作思虑后,侧着身子同身旁的惠心小声说了几句便起身随秀心一道往外走去。

    “你可看清了,真是他的小厮吗?”许月竹将信将疑,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是那日在府里见过的,所以才敢来同小姐禀报。”秀心小心的答道。

    原本今日这样的场合这般避嫌是大可不必的,可是许月竹深知两人的身份悬殊,在不清楚对方是何用意的情况下,适当的避嫌还是很有必要的,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保全自己从来都不是错误。

    走了很远,终是瞧见了约定的回廊,环顾四周,四下里并无旁人,秀心左右打量后方才谨慎道:“小姐兀自去吧,我在这守着,放心。”

    秀心办事,许月竹从来都是放心的,她点点头往回廊走去。

    “看什么呢?”萧子逸俯下身子凑到许月竹耳边温柔的说着,目光看向她张望地方向。

    许月竹并未听见脚步声,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只在他靠近的瞬间自然的躲开了,转过身面对着萧子逸,故意拉开距离的冷淡问道:“有什么事需要到这里来说?”

    “这不是对救你两次的人该有的语气啊。”萧子逸对于她刚才唯恐避之不及的动作感到不悦。

    许月竹昂着头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过,对你最大的感谢便是离得远远的不来攀缘,我向来是遵守承诺的。”

    一言出口,空气瞬间凝结,可以看见萧子逸原本云淡风轻略有笑意的脸立刻阴沉下去。

    “好好说话很难吗?”萧子逸的语气中满是克制的低吼。

    许月竹见他如此不悦,并不觉得害怕,想到他之前的搭救,又莫名的生出悔意来,毕竟自己早已不是曲昭昭了,如今是没有立场这样怨他的。

    她缓了缓刚才的态度,轻抿了抿嘴唇解释道:“今日是宫宴,虽只是在城外行宫,但到底是皇家督办,单独见面怕旁人见了误会,毕竟你我身份悬殊,若是误会,怕是不妥。”

    “我知道这个场合约你前来是有些不妥,可有些事务必要同你当面说才是,是我有些冒失了。”这话听起来可这太不符合他在别人眼中的清冷形象了。

    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一个周旋于沙场和朝堂的有为俊才,今日竟这么快就说了这般软话,这叫人听了都不敢信,只会误会是自己的耳朵一时懈怠了,没有听清。

    他这样说,许月竹也不好再端着故意显出距离的架势了,沉了沉肩膀放松下来靠着回廊坐了下来,语气和缓道:“刚才是我语气不好,将军莫要见怪,既是有事,将军直说便是。”

    萧子逸也顺势坐在了她旁边,两个人的距离被他后来追上,剑拔弩张的感觉顷刻间消失,气氛略有不同。

    “听闻余府公子同你有情意?”萧子逸的语气是难得的小心,双手向后紧握着廊下的木沿。

    许月竹侧着脸,满眼写着不敢相信的问道:“你是在何处听来的?”

    说完,她便后悔了,明明可以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这句反问倒显得她有些心虚似的,会让人以为她同余鸣郎真有什么情意。

    “那便是真的了?”他直直的看着她,还期待着她的再次回答。

    看吧,真的叫人误会了。

    许月竹略显慌忙的解释道:“余家表兄知道我家中诸事,见我孤身一人从渭州来,所以格外照顾些,都是兄长的关怀,别的,再没有了。”

    许月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这么多,还生怕人多想似的,只称呼余鸣郎为表兄。

    “有情或者无意原本都只是你的私事,可我们也算是有缘相识,有些事你在府中怕也是不能得知的,我只作提醒,都城的人事门第,远比你想象的复杂,既是孤身而来,便莫要轻信了任何人的话,当了别人的幌子,看见不一定为真,哪怕是你或者我。”

    哪怕是你或者我,这一句说出来很是突兀,可他还是说了,不过听她说出无意,他的心情倏而又变得晴朗起来。

    许月竹虽然不知道外面倒底是怎么传的,但她也清楚萧子逸这是好言提醒,并无恶意,再次强调道:“我知道,余公子看起来人不错,但我同他并无多好的交情,全是因着许府同余府的关系才有的交集,该有的分寸我是知道的,外面如何传的我并不知晓,是何人编排的我更是无从查证,可若有人来问,我便只有一句,从未越矩,不曾心动。”

    听到这话,萧子逸心中松快不少,眼神里的紧张也旋即消失,好言道:“总之,若是无意,还是避着些的好。”

    “说完了吧?”许月竹起身询问着。

    萧子逸点头应道,像是回答学究问题的学生一般,没有半分将军的威严。

    “那我回席上去了,不然无故走这么多时候,惠心见了还以为我是去见…”

    说到此处,许月竹才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妥。

    “去见什么?”他双手环抱着手臂,明知故问道。

    她瞥了她一眼,转身往回走,连平日必有的行礼也忘了,分明是个丢盔卸甲落荒而逃的模样,留萧子逸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远去的背景,脸上浮现起久违的笑意。

    “无人经过。”见许月竹回来了,秀心默契的说道。

    “余家表兄前段时间送来的东西你都照我说的原样返还了吗?”

    秀心听得一头雾水,肯定的说道:“自然是还了的,小姐说的话我也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来送东西的小厮。”

    “小姐,是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是我多虑了,无事。”许月竹放下心来。

    说完,两个人一前一后回了席面。

    “月竹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没见你喝两杯酒,怎醒酒就去了这般久,老实说,是不是去会有情人去了。”惠心打趣道。

    许月竹涨红了脸,连脖颈都是通红,只能装的有些醉意道:“我怕是猛然喝酒脾胃有些不适,秀心担心我,扶我出去透透气。”

    惠心听她这般说来,也不忍再打趣她,只关切道:“那便多吃些菜吧,今日的菜肴都是宫里定下的,好些个菜式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快吃,没有情人,有美食也是不亏的。”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开始埋头吃菜,完全不理会今日的宴会精神。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虽一心只想宴席早点结束好回家,可是有人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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