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篇
对面给被判了“死缓”的学生打电话。
用头夹着手机，边打边歪着头问你：“这次呆多久，呆到忧太毕业？”
你点头
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纸笔，他在上头写了一串数字，把纸撕了一半递给你。
“我联系方式，打个电话给我，存一下。”
日渐中午，光线晒进室内，原本逗留在窗户一侧的光线已经攀爬霸占了矮桌的一半。
单手递来这张纸条，动作悬停在矮桌上，阳光透不过手臂，五条悟的影子在糖果上游荡。大概是看你没反应，手往前伸了伸，估计又想张嘴。
你接过纸条：“五条老师是换新的联系方式了吗？”
对面“啊”了一声后说没有啊，又语速极快地接话：“还以为是你换新联系方式，虽然被退学是很丢脸但也不至于不联系诶，连过年都没见你发‘祝五条前辈新年快乐’一句，算下来起码欠我十句，要补上诶。”
语调说到后半句，句末的尾音又往上起飞，兴致勃勃开始算莫须有的账单。
纸条上有几笔连在一起，但不难认出原本的含义，这串号码从第一次添加好友时就无师自通地背了下来。
拿出手机找到他，发了个“ん”给他。你说：“记错了吧，不是被退学，是主动退学。”
五条悟第一通给乙骨忧太的拨号是无人接听，屏幕闪烁两下后息屏，又接上你的信息再次闪烁两下。
接到你这句话后，突然两人之间被按了沉默键，对面原本不停换姿势各种小动作，布料摩擦，间或夹杂着铃声。一瞬间动作也不换，长时间没人接听手机也安静。
良久，他长长地吸了口气，说：“记错了呢。”
仍在坚持拨通，等一分钟后被自动拨停，又过了两分钟敲了敲手机屏再次重新打出去一个。
“找不到忧太的话，要不你现在就走？反正留下来也没用，这里没有其他适合你的职位了吧。”他又问你。“辅助监督或者做窗，对你来说都不合适。”
你看着他：“恐怕不能如愿，预支了六个月的薪水，昨天下午已经通过银行转账到户。”
向对面晃了晃手机界面，页面是银行余额显示。
对面很明显被你的操作惊叹了一下：“你很缺钱？”
五条老师，金钱可以加固我的灵魂呢。
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如今对于金钱的渴望大致与冥冥前辈不相上下。
*
高专入学的前一天，东京。
父母因为正带着着你这个小孩完全不会独立生活的心情在超市采购日用必需品。
在母亲挑选第六个锅时插嘴道：“或许学校会有食堂呢？”
母亲搭理你时已经在选崭新的四件套，标签看了又看，翻来覆去摸了又摸，叹气道：“怕你吃太多了被同学嘲笑，还不如关上宿舍门在屋里头多煮点吃。”
父亲推了一车满满当当的速食问你，为什么不在京都读，家在京都来去都方便。
想了想你说因为有很喜欢的人在东京校。
父亲哈哈大笑说：“这点就是像我。”
母亲把四件套塞给父亲，空出来的手给你们父女头上一人一记。你说谢谢妈妈，妈妈打人都很公平。
“但是就是很喜欢啊，所以想每天名正言顺地多看看他啊。”抱着母亲撒娇，围着她转了一圈，把手伸到空中画了一个超级大的圈，“这个锅很漂亮容量也很大就不要再看了，四件套也很好快点定下来，谁家逛超市要逛五个小时呀，妈妈快结账走啦。”
应该超级担心，从超市辗转到便利店，又去了家具店，一天连轴转逛了好几个地方，从村内换到八王子，最后在银座父亲问你要不要买一张床，买一张双人的，万一有用得到的时候。
母亲把父亲单独叫了出去。
把你留在店内独自选一套桌椅。
最后还是买了双人床，父亲说他有一些私存下来的钱。虽然家庭另一位重要成员并不是很认可，但还是买了。
入学当日，母亲你陪着在会议室外的长廊上逛，父亲正在和夜蛾沟通。
左思右想，还是问母亲：“这次转学到东京都，本家那边不会说什么吗？”
母亲拉过你的手拍拍手背，摇摇头说：“现在才想起来问呢，早就解决好了。”
你张了张口，没有接话，低着头同母亲道谢。
她反而笑起来：“果然长大了会担心家里的事，但是没关系，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好。”
2006年春初，东京的落雪比任何时刻都轻柔。
彼时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热烈又单纯，如同落日回归地平线，月升于东方，天色将暗时却被人一把攥着说快去追啊，去追逐啊，不然又要等一天才能等到新的落日，那太可惜了。
所以就去追逐。
御三家会年底聚在爱宕念佛寺。枝桠交接，人流往来不息。
有认识的伯伯经过便鞠躬问好，有不认识的伯伯经过也鞠躬问好。
母亲带着你往偏间走，经过主客间时瞥见父亲在里面正和其他人应酬。拽了拽母亲的衣袖，小声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她停下脚步，向你解释道：“今年五条家的神子也一同来参拜，所以人会多一些。”
母亲又问你：“怕生啦？”边说边往前走，再一转头你已经趁着佣人换餐食时如鱼入水窜进主间。
人越多的地方越有惊喜，你往前狠狠窜了两个方位，趁着前边左右都有空隙时想借机落脚。
正到了要紧关头，被人一把抓住脖颈往后提溜。
你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说：“抱歉抱歉走错路了。”
父亲把你塞到一个小角落里，按着你肩膀坐下
拽过来的这期间你偷偷摸摸问他请问神子在哪想瞻仰一下神迹，凭什么每年你都要来参加但是他就可以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
一路说到你被按着坐下为止，父亲揉了揉额角对你说：“正座。”
“正座吗，啊…啊…好的。”换了姿势后问，“这边更适合观赏吗？”
角落很小，前面是随时预备着增添茶水的佣人，站在摆台两侧，正正好将你挡住却留有罅隙以窥视即将到来的神子，你以为当时路过的恰好不过好奇心驱使，人间有神迹降临自然而然该参拜。
故而就像老套电视环节里一样，一堆人围着一个人，恭敬他逢迎他，五百年一遇的神迹站在人群中间施施然。
你的好奇被那一刻填满，坐佣人身后，烛火灯光照耀在前面的舞台，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你是逃票进来的看客，这出精彩剧集的任何一秒都不该被你观赏，鼓掌欢呼也不能被人察觉。
神子近乎漠然的眼神扫过眼前，深色和服，挺拔的身姿，又在一阵交谈中离场。
回去路上，你告诉父亲自己好像看到了神迹，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会给他带上滤镜。
父亲正想揶揄，你又说：“我甚至觉得他在普度众生，我看见他连头发都是白色的，这个滤镜也太大了吧？！”
父亲说不是的，五条家的六眼就是白发，你没有重度妄想症。
*
电话铃被打断，手机接通，响起一声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五条老师吗？”
对面拿起放在矮桌上的手机，随手将扬声改为接听，视线从你身上移开。电话里的人说话声音很轻，如羽毛，你听得并不分明。
一只手接听，另外一只手漫不经心划拉矮桌。你以为他是想拿糖，从糖罐里挑了颗看起来是莓果味道的放在他手边。
手指极长，触碰到糖果包装时，五条悟又重新看向你，突然闷笑一声，调换了个姿势半倚在沙发上，把糖抓进手心里，开始抛着玩。
把铺满草莓果酱的蛋糕从七海面前借着“这里摆不下了我换个地方”放到某人的面前，烟火祭里会让某人帮忙拿一下苹果糖就再也没有收回，贩卖机里总是掉下两瓶冰可乐你说不小心多买了一罐麻烦五条前辈解决下。
你错误估算以为自己有爱人的天赋，刻意遮挡的行为仅在当事人眼里破绽百出。
挂断电话时五条悟没有吃那颗你放置的糖，但顺手把糖塞进口袋里，戴上墨镜，站起身问你：“问到地址了，没跑出东京，所以现在出发？”
站起身后身形高得吓人，你坐在沙发上略微抬头，六眼从墨镜下盯着你，大概只转了眼珠，睨视着你。
察觉到你没什么反应，这人骤然一步跨过矮桌距离，弯下腰塌下背，两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整张脸凑得极近，仿佛呼吸也在互换。像是幼稚园老师哄小孩问：“是刚才没有吃饱吗，要不要先去吃饭再去找忧太，也不急喔。”
墨镜下的目光大概充满了慈爱，想想应该也把你归为问题学生之一，所以对你和善得不行。
没有向他解释愣神的原因，怕引起不必要的问答，你往后稍微挪了挪，又往旁边一靠蹭得站起来，你说：“确认到地址的话就走吧，万一人跑了会很难收场。”
拉开会议室门，大步往前迈去。
用头夹着手机，边打边歪着头问你：“这次呆多久，呆到忧太毕业？”
你点头
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纸笔，他在上头写了一串数字，把纸撕了一半递给你。
“我联系方式，打个电话给我，存一下。”
日渐中午，光线晒进室内，原本逗留在窗户一侧的光线已经攀爬霸占了矮桌的一半。
单手递来这张纸条，动作悬停在矮桌上，阳光透不过手臂，五条悟的影子在糖果上游荡。大概是看你没反应，手往前伸了伸，估计又想张嘴。
你接过纸条：“五条老师是换新的联系方式了吗？”
对面“啊”了一声后说没有啊，又语速极快地接话：“还以为是你换新联系方式，虽然被退学是很丢脸但也不至于不联系诶，连过年都没见你发‘祝五条前辈新年快乐’一句，算下来起码欠我十句，要补上诶。”
语调说到后半句，句末的尾音又往上起飞，兴致勃勃开始算莫须有的账单。
纸条上有几笔连在一起，但不难认出原本的含义，这串号码从第一次添加好友时就无师自通地背了下来。
拿出手机找到他，发了个“ん”给他。你说：“记错了吧，不是被退学，是主动退学。”
五条悟第一通给乙骨忧太的拨号是无人接听，屏幕闪烁两下后息屏，又接上你的信息再次闪烁两下。
接到你这句话后，突然两人之间被按了沉默键，对面原本不停换姿势各种小动作，布料摩擦，间或夹杂着铃声。一瞬间动作也不换，长时间没人接听手机也安静。
良久，他长长地吸了口气，说：“记错了呢。”
仍在坚持拨通，等一分钟后被自动拨停，又过了两分钟敲了敲手机屏再次重新打出去一个。
“找不到忧太的话，要不你现在就走？反正留下来也没用，这里没有其他适合你的职位了吧。”他又问你。“辅助监督或者做窗，对你来说都不合适。”
你看着他：“恐怕不能如愿，预支了六个月的薪水，昨天下午已经通过银行转账到户。”
向对面晃了晃手机界面，页面是银行余额显示。
对面很明显被你的操作惊叹了一下：“你很缺钱？”
五条老师，金钱可以加固我的灵魂呢。
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如今对于金钱的渴望大致与冥冥前辈不相上下。
*
高专入学的前一天，东京。
父母因为正带着着你这个小孩完全不会独立生活的心情在超市采购日用必需品。
在母亲挑选第六个锅时插嘴道：“或许学校会有食堂呢？”
母亲搭理你时已经在选崭新的四件套，标签看了又看，翻来覆去摸了又摸，叹气道：“怕你吃太多了被同学嘲笑，还不如关上宿舍门在屋里头多煮点吃。”
父亲推了一车满满当当的速食问你，为什么不在京都读，家在京都来去都方便。
想了想你说因为有很喜欢的人在东京校。
父亲哈哈大笑说：“这点就是像我。”
母亲把四件套塞给父亲，空出来的手给你们父女头上一人一记。你说谢谢妈妈，妈妈打人都很公平。
“但是就是很喜欢啊，所以想每天名正言顺地多看看他啊。”抱着母亲撒娇，围着她转了一圈，把手伸到空中画了一个超级大的圈，“这个锅很漂亮容量也很大就不要再看了，四件套也很好快点定下来，谁家逛超市要逛五个小时呀，妈妈快结账走啦。”
应该超级担心，从超市辗转到便利店，又去了家具店，一天连轴转逛了好几个地方，从村内换到八王子，最后在银座父亲问你要不要买一张床，买一张双人的，万一有用得到的时候。
母亲把父亲单独叫了出去。
把你留在店内独自选一套桌椅。
最后还是买了双人床，父亲说他有一些私存下来的钱。虽然家庭另一位重要成员并不是很认可，但还是买了。
入学当日，母亲你陪着在会议室外的长廊上逛，父亲正在和夜蛾沟通。
左思右想，还是问母亲：“这次转学到东京都，本家那边不会说什么吗？”
母亲拉过你的手拍拍手背，摇摇头说：“现在才想起来问呢，早就解决好了。”
你张了张口，没有接话，低着头同母亲道谢。
她反而笑起来：“果然长大了会担心家里的事，但是没关系，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好。”
2006年春初，东京的落雪比任何时刻都轻柔。
彼时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热烈又单纯，如同落日回归地平线，月升于东方，天色将暗时却被人一把攥着说快去追啊，去追逐啊，不然又要等一天才能等到新的落日，那太可惜了。
所以就去追逐。
御三家会年底聚在爱宕念佛寺。枝桠交接，人流往来不息。
有认识的伯伯经过便鞠躬问好，有不认识的伯伯经过也鞠躬问好。
母亲带着你往偏间走，经过主客间时瞥见父亲在里面正和其他人应酬。拽了拽母亲的衣袖，小声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她停下脚步，向你解释道：“今年五条家的神子也一同来参拜，所以人会多一些。”
母亲又问你：“怕生啦？”边说边往前走，再一转头你已经趁着佣人换餐食时如鱼入水窜进主间。
人越多的地方越有惊喜，你往前狠狠窜了两个方位，趁着前边左右都有空隙时想借机落脚。
正到了要紧关头，被人一把抓住脖颈往后提溜。
你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说：“抱歉抱歉走错路了。”
父亲把你塞到一个小角落里，按着你肩膀坐下
拽过来的这期间你偷偷摸摸问他请问神子在哪想瞻仰一下神迹，凭什么每年你都要来参加但是他就可以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
一路说到你被按着坐下为止，父亲揉了揉额角对你说：“正座。”
“正座吗，啊…啊…好的。”换了姿势后问，“这边更适合观赏吗？”
角落很小，前面是随时预备着增添茶水的佣人，站在摆台两侧，正正好将你挡住却留有罅隙以窥视即将到来的神子，你以为当时路过的恰好不过好奇心驱使，人间有神迹降临自然而然该参拜。
故而就像老套电视环节里一样，一堆人围着一个人，恭敬他逢迎他，五百年一遇的神迹站在人群中间施施然。
你的好奇被那一刻填满，坐佣人身后，烛火灯光照耀在前面的舞台，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你是逃票进来的看客，这出精彩剧集的任何一秒都不该被你观赏，鼓掌欢呼也不能被人察觉。
神子近乎漠然的眼神扫过眼前，深色和服，挺拔的身姿，又在一阵交谈中离场。
回去路上，你告诉父亲自己好像看到了神迹，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会给他带上滤镜。
父亲正想揶揄，你又说：“我甚至觉得他在普度众生，我看见他连头发都是白色的，这个滤镜也太大了吧？！”
父亲说不是的，五条家的六眼就是白发，你没有重度妄想症。
*
电话铃被打断，手机接通，响起一声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五条老师吗？”
对面拿起放在矮桌上的手机，随手将扬声改为接听，视线从你身上移开。电话里的人说话声音很轻，如羽毛，你听得并不分明。
一只手接听，另外一只手漫不经心划拉矮桌。你以为他是想拿糖，从糖罐里挑了颗看起来是莓果味道的放在他手边。
手指极长，触碰到糖果包装时，五条悟又重新看向你，突然闷笑一声，调换了个姿势半倚在沙发上，把糖抓进手心里，开始抛着玩。
把铺满草莓果酱的蛋糕从七海面前借着“这里摆不下了我换个地方”放到某人的面前，烟火祭里会让某人帮忙拿一下苹果糖就再也没有收回，贩卖机里总是掉下两瓶冰可乐你说不小心多买了一罐麻烦五条前辈解决下。
你错误估算以为自己有爱人的天赋，刻意遮挡的行为仅在当事人眼里破绽百出。
挂断电话时五条悟没有吃那颗你放置的糖，但顺手把糖塞进口袋里，戴上墨镜，站起身问你：“问到地址了，没跑出东京，所以现在出发？”
站起身后身形高得吓人，你坐在沙发上略微抬头，六眼从墨镜下盯着你，大概只转了眼珠，睨视着你。
察觉到你没什么反应，这人骤然一步跨过矮桌距离，弯下腰塌下背，两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整张脸凑得极近，仿佛呼吸也在互换。像是幼稚园老师哄小孩问：“是刚才没有吃饱吗，要不要先去吃饭再去找忧太，也不急喔。”
墨镜下的目光大概充满了慈爱，想想应该也把你归为问题学生之一，所以对你和善得不行。
没有向他解释愣神的原因，怕引起不必要的问答，你往后稍微挪了挪，又往旁边一靠蹭得站起来，你说：“确认到地址的话就走吧，万一人跑了会很难收场。”
拉开会议室门，大步往前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