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珩身旁的小桌上燃着不浓的沉水香,白雾丝丝缕缕缭绕,敞开的雕窗落下斑驳的光影,只见他面如冠玉,单是远远瞧着,便是无双公子。

    “孤需为你改个名字,你心中可有想法?”

    十一心神一动,几乎是脱口而出。

    “阿离。”

    君珩抬眼看她,清冽出尘的声音宛若水珠击打玉盘。

    “阿离?”

    十一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母后,她出生时体弱多病,母后便学了民间的说法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小名,病愈之后,母后便不许别人再这么叫她。

    “这是奴婢的娘亲为奴婢起的小名,宫中没几个人知道,殿下放心。”

    君珩点了点头,似乎是默许了。

    “你随我一同出席今日母后的生辰宴。”

    阿离顺从地站在君珩身后,陪着他处理琐碎的政务,中间服侍他用了一回饭,日头逐渐西沉,小绫子端着紫檀木案走了进来。

    “殿下,时候差不多了,奴才伺候您更衣吧。”

    君珩的视线在木案上停了几秒,手里的毛笔又落了下去。

    “让她来。”

    小绫子心有不甘地看着阿离,似乎把她当成了狐媚惑主的那类人。

    阿离从小绫子手中接过木案,君珩极为配合地站了起来,阿离细细地抖开上衣为他披上,手里拿着搭配好的腰带穿过君珩精瘦的腰间,过近的距离让两人不可避免地靠在了一起。

    淡淡的沉水香混合着女子的发香让君珩心头微微一颤,她纤细的手臂似乎带着些许滚烫的热意,君珩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阿离拿起木案上的白玉簪瞬间就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语调暧昧缱绻。

    “殿下这是作甚?簪子可还没别上。”

    君珩抬眼看她,收得极窄的眼皮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他伸出宽大修长的手掌。

    “孤自己来。”

    阿离直接把簪子递了过去,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带着些许困惑。

    “殿下还会自己绾发?”

    君珩低低应了一声,缓慢地将簪子固定在乌黑的发间。

    灯下看美人,的确是比平常要增色三分,更遑论是君珩这种皮相骨相皆为上乘的极品美人。

    阿离面上看得入迷,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今天的晚宴又会有什么好戏上演。

    如今君珩的势力倒是可以和怀王分庭抗礼,只是皇后的寿宴,也不知道怀王会借什么由头发作。

    鸦青色的袍子自眼前飘然而过,阿离这才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宴席设在长乐宫,入口的走廊上摆满了海棠,皇后最为喜欢的花。

    排成两列的宫女有条不紊地往长乐宫里送着酒水吃食,站在门口的小太监眼尖地看到了君珩的轿辇,急忙喊道。

    “太子殿下驾到!”

    阿离跟在君珩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已经到场的人,皇后和皇上的席位空了出来,怀王的席位在皇上的右手边,君珩则是在怀王的下面。

    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想的,居然容许手底下的人这么办事,说出去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子,苍陵未来的国君。

    正想着,门口又走进来一对明黄色的身影,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男人,看衣袍上绣着的图案,应该就是怀王君若寒。

    门口小太监尖细的声音顺着三月的晚风飘了进来。

    “皇上、皇后,摄政王驾到。”

    先到的臣子无一不起身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抬了抬手:“诸位爱卿平身吧。”

    阿离跟着站了起来,她抬眼看着皇上身边的人,却意外地发现他和自己想象中的权臣形象有所出入,一副清俊秀气的书生相,怎么看都不像是权倾朝野的怀王。

    宴会流程照旧,皇上举杯对着皇后,四个太监捧着被红绸遮蔽的极好的贺礼走了进来。

    “这是朕为你准备的生辰礼,自己打开看看可还喜欢?”

    皇后举杯回敬了过去,脸上带着一抹羞怯,看得出年轻时候的光采。

    “臣妾先谢过皇上。”

    皇后抬起袖子饮尽白玉酒杯里的酒,姿态优雅地走下台阶掀开了红绸。

    绸布落地的一瞬间,整个主殿都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离得近的妃嫔没忍住惊呼出声。

    “好大的玉雕!”

    只见红绸布中间摆放着一尊半人高的白玉佛像,通体晶莹剔透不含一丝杂色,众人莫不羡慕地看着皇后的身影。

    皇后脸上带着喜悦的色彩,走上玉阶朝皇上道谢。

    “皇上有心了,臣妾十分喜欢。”

    皇上冲着皇后招了招手,拥着她坐到了上面的椅子上。

    皇上之后便是太子,君珩抬手示意身后的太监将礼物送了上去,他跟着起身,一贯冰冷的语气柔和下来。

    “儿臣祝母后金萱不老,璇阁长春。”

    太监应声打开锦盒,一柄十分精致的双色玉如意泛着莹润的光泽,皇后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

    “珩儿有心了,母后很喜欢。”

    各宫妃嫔的礼物则是直接送到皇后的库房无需一一献礼,皇后正准备传舞女出场表演节目,坐在下面一言不发的君若寒忽然开口。

    “臣弟也有一礼想要送给皇嫂。”

    阿离敏锐地看到皇后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她求助似地看向旁边的皇上,却发现他脸颊飘红,一副喝醉了的模样。

    有趣,皇后和怀王的关系看起来倒不只是弟弟和嫂子那么简单。

    只见皇后正了正神色,柔声道:“怀王不必多礼,直接呈上来吧。”

    阿离悄悄抬眼看着君若寒,他的心情似乎极好,特别是当上前献礼的太监掀开红绸的瞬间,他甚至举起酒杯朝着君珩的方向遥遥一敬,眼里带着挑衅的光。

    阿离又看向台阶之上的皇后,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十分冷静地道谢:“怀王的礼物,本宫也很喜欢,收起来吧。”

    到底送了什么,才会牵扯上君珩和皇后?

    阿离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来,直到她看到君若寒离开了席位,她看着上首的位置,果不其然,在君若寒离席后的不久,皇后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她俯身在君珩耳边低声道:“殿下,怀王和皇后娘娘一起离开了,属下跟上去一探究竟。”

    忽如其来的温热气息吐在君珩耳畔,带来一丝莫名的痒意,他低低应了一声,看着君若寒空荡荡的席位若有所思。

    阿离得了允许,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混在进进出出的宫女里走了出去。

    不同于主殿的灯火通明,偏殿的走廊有些昏暗,纸糊的灯笼被三月的晚风吹得摇摇欲坠,阿离找了半天都没看见两人的身影,正准备放弃。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划破夜空,阿离忽然听到前面的假山里似乎传来一阵动静,她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影影绰绰的月光顺着假山怪异的形状只能漏进去一些光亮,但阿离还是看清了怪石嶙峋的山洞里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男人以一种极其强硬的姿势将女人拥在怀里,两人唇齿交缠,女人似乎有些受不住般拍了拍男人的胸膛。

    “若寒,放开我!”

    男人闻言只是移开了脸,给了女人喘息的机会,右手的指腹仍放在女人带着水光的唇瓣上摩挲着。

    “阿嫣,再等等,狗皇帝活不过两个月了,我们很快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女人似乎有些担心,美目含春地看着他:“若寒,我还没有告诉珩儿这件事,他……”

    男人语调极为温柔缱绻。

    “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让他接受。”

    说完,男人又吻了上去。

    阿离第一次觉得太聪明了也不是件好事,如果这两人是最近才好上的倒也没什么,但她怕的就是……

    这件事情还是尽快告诉君珩比较妥当,阿离缓缓往后想要离开这里,一声熟悉的猫叫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喵——”

    催命符一般,阿离索性直接迈开腿翻身上了屋檐,果不其然,在她趴上屋檐的下一秒,君若寒极为机警地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阿离松了口气,还好她反应快,不然自己可能直接身首异处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宫廷丑闻,要是曝光出来,她都不敢想这宫廷之中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

    她紧紧盯着君若寒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十分仔细地在阿离刚刚站着的草丛里翻找着什么,下一瞬,一个莹润的玉佩被他捡了起来。

    阿离瞳孔一缩,那块玉佩看起来像极了君珩赐给下属的腰牌,她下意识地摸向腰侧。

    她的玉佩还在!

    所以这块玉佩是有人故意丢在那里意图栽赃给君珩的。

    不好!

    她得先他们一步离开这里,不然君若寒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阿离最后看了眼那块玉佩,轻轻地从屋顶跳到了树上,一路运着轻功回到了正殿,进去前,阿离从旁边的宫女手里顺了一壶酒,一到君珩身旁就低下头拿过君珩的酒杯斟酒。

    君珩垂眼看她,忽然开口:“你被发现了?”

    阿离的目光依旧落在酒杯上,似乎极为专注,黝黑的瞳孔却带着狡黠的光。

    “属下没有被发现,但殿下被发现了。”

    君珩依旧是那副清淡出尘的模样,他伸手端起酒杯,修长白皙的手指懒懒搭在金色的杯壁上,仰头浅浅饮了一口,殷红的唇瓣上泛着莹润的水光。

    “怎么说?”

    阿离一边看着殿门口的方向,一边低声说道:“有人想要栽赃殿下,将殿下的腰牌抛了出去,怀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君珩面上浮了层薄红,似乎是醉了,漆黑的眼眸不知道在看哪里,嘴里吐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倒是你——”

    阿离忽然对上君珩晦暗不明的眼神,他勾起嘴角,仰头饮进杯中的酒水。

    “你知道了什么?”

    阿离看了眼大殿门口,明黄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她忽然低头贴在君珩耳边轻声细语道:“殿下,皇后娘娘和怀王私通。”

    说完后,她紧紧盯着君珩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底似乎涌起了一股浓烈的杀意。

    他果然早就知道了。

    “殿下不会是想杀我灭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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