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绫子愣了愣，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露怯，不甘心地瞪了十一一眼。
这回是真的把人惹生气了，十一看着小绫子气鼓鼓的侧脸想着。
两人一路无话的到了主殿门口，小绫子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十一抬腿走了进去。
君珩正坐在桌旁和自己对弈，听到动静他抬眼看向门口，白色狐毛大氅和内里的月白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端的是翩翩贵公子，只不过眼神过于冰冷，让人无法生出绮思。
“白瑜。”
一个穿着暗卫黑袍的人从屋外出来，跪在君珩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殿下。”
白皙修长的手指落下一子，君珩垂眼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便交给你了，孤想要一个可以带在身边示于人前的暗卫。”
白瑜抱拳行礼。
“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君珩摆了摆手：“退下吧。”
十一拜白瑜为师那天恰逢正月十五上元节，她被带到宫外的清水阁。
这是君珩用来培养暗卫的地方，十一原以为这里会十分阴暗深沉，却没想到一进院门，一群小孩儿就围到白瑜身边，叽叽喳喳地像群麻雀。
白瑜倒也不恼，从胸口倒出一个油纸包给孩子们分饴糖，十一有些惊讶地看着小绫子口中不苟言笑的暗卫首领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逗逗那个。
这样才像个十六岁的孩子，十一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草包皇兄帝辞，虽然喜好玩乐，但对她们这群皇妹却是十分宠溺。
也不知道没了自己做衬托，他会不会因为太废物了被父皇责备。
有个眼尖的小孩儿忽然发现了十一的存在，咽下嘴里的糖块跑到十一面前，吸了吸冻得发红的鼻尖，葡萄似的黑眼珠里闪着狡黠的光。
“快来看，这有个漂亮妹妹。”
一群孩子瞬间将十一围在中间，清澈的瞳孔里满是好奇。
白瑜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蹦，语气里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这是十一，比你大一岁，以后她就和你们一起训练了。”
被弹了一下的男孩捂着脑门朝着十一伸手。
“我叫初九。”
十一伸手浅浅握了一下初九的手掌，温暖但粗糙，靠近指根的地方有着极为明显的厚茧。
围观的孩子们也纷纷伸出手，看着中间这个像年画娃娃一样好看的姐姐，你一言我一语地自我介绍。
“我叫初八，姐姐你真好看，可以嫁给我吗？”
“姐姐姐姐，我是初十，和你的名字挨在一起，即使要嫁，也应该是嫁给我。”
……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十一算是明白了这群孩子的名字起得有多草率，从初一到初十，自己也没能幸免于难。
白瑜眼看着所有的孩子都介绍过自己了，这才上前带走十一。
“我还有点事要交代她，你们一边玩儿去吧，晚些时候我带你们去街上赏花灯。”
孩子们虽然活泼但却十分听白瑜的话，很快就各玩儿各的去了。
十一紧紧跟在白瑜身后，长长的回廊旁不时飘进几颗雪簌子，围着红纸红纱的灯笼不分日夜的燃着，倒是有几分上元佳节的喜庆意味在。
走到尽头的一处房间，白瑜伸手推开门，空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闻着有点像寺庙里供奉的线香。
房间里供奉着数量繁多的牌位，香案上则是新鲜的瓜果和摆放整齐的线香，似乎是为了方便人祭拜。
白瑜恭敬地点上三根香拜了拜，转身看着十一。
“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父，受殿下之托，我会不遗余力地教导你，只希望你不要辜负殿下的期望。”
十一点了点头，按道理来说她现在应该给自己的师傅敬上一杯茶，可是这间祠堂里只有敬奉死人的东西。
白瑜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开口。
“无需在乎那些虚礼。”
十一抱拳行礼。
“是，师父。”
每逢正月十五，即使是民间最为穷苦的百姓也会穿上崭新的衣裳上街赏灯猜谜，以求天官赐福。
十一往常在出云皇宫中，和母后一起放孔明灯，灯上的愿望都是祈求出云风调雨顺，千秋百代。
如今看着眼前这群孩子在薄薄的纸上写着“有吃不完的糖”“初九不要再抢我的鸡腿”这类孩子气的话，倒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白瑜正站在桥上看着天边一盏盏亮起的孔明灯，像是流星一般璀璨温暖，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忽然递到了面前。
“拜师礼。”
十一皎如明月的脸颊裹在有些宽大的狐毛领里显得格外娇小，黝黑的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执拗，见白瑜没收，她就一直举着。
僵持了一会儿，白瑜伸手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别过脸说了句。
“甜死了。”
侧边的耳根却浮上一层薄红。
十一目的达到，没再看着白瑜，她转身十分认真地看着初九放灯。
楼下人影重重，看灯人摩肩接踵，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两侧的琴瑟声、鼓乐声徐徐降落在这些人的肩头，连带着他们唇间跳跃的欢腾的说笑声，一起搅和成快乐的烟雾，弥漫开来。
君珩坐在楼上的窗户边，鸦青色的长睫敛去眸中神色，不知是在赏灯还是在观人。
“殿下，怀王差人送了帖子过来，邀请殿下去他府邸一聚。”
小绫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君珩的脸色，心里暗骂怀王不是个好东西，正高兴的时候忽然来扫兴。
君珩抬眼看着小绫子手上带着怀王私印的帖子，眼里一暗。
“备马。”
小绫子点了点头，收起帖子退了出去。
君珩重新看向窗外，那群孩子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到底是和自己同龄的孩子，一群人玩玩闹闹地到了城中宵禁的时间才回府。
清水阁门外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大雪停了又落，五年时光转瞬即逝。
穿着一身夜行衣的十一身手敏捷地在屋檐上来回轻跃，直至到了清水阁内，还未换下沾着血污的外袍，屏风外忽然传来白璃的声音。
“殿下急召你入宫，不得有误。”
十一用牙齿咬断手中的布带，使劲打了个结，鲜血很快渗透白布，她面不改色地低低应了一声。
十一换了身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空气里涌动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白璃皱了皱眉。
“你受伤了？”
十一摆摆手向外走去。
“小伤，无妨。”
白璃不赞同地看着她，这些年为了向殿下证明她的能力，她不知道接了多少次危险级别最高的任务，今天晚上甚至直接在怀王的府邸放了一把火。
“十一，你没必要这么着急的。”
十一摇摇头走了出去。
此时为三更天，家家户户皆已闭门，只剩巡夜的队伍提灯举火，在夜色中穿行，十一尾随在禁卫军身后悄无声息地遛进了东宫。
紫宸殿内，晃动的灯光映照在君珩的侧脸上，微弱的光与幽深的影如水波般荡漾。
忽地，殿外传来细微的响动，接着便是树叶被风吹落的声音。
君珩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看向门口。
“出来吧。”
十一从树上跳了下来，阴雨三月雾气颇重，新换的衣裳被雾气浸湿着贴在身上，她胳膊上的血迹虽不明显，但气味到底还是混着湿气飘散出来。
“殿下。”
君珩垂下眼帘，浓密的睫羽遮蔽住暗沉的瞳孔，长眉微蹙，面上淡淡的不悦宛若快要落雨的天幕。
“你受伤了？”
十一不太理解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地都这么说，但还是恭敬地颔首。
“小伤。”
“可曾在怀王的书房里找到什么？”
君珩没再提她的伤口，拿起一旁的书卷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殿下，未曾找到他与出云合谋的证据，但属下无意中发现他的书房里有一处密室，属下正准备进去查探一二时，他忽然回来了，属下只好先行撤退。”
修长白皙的手指翻过书页，君珩淡淡点头。
“你身上的伤便是他弄出来的？”
十一面上浮上一层薄红，有些羞愧地呢喃。
“属下逃跑途中一时不察，被他的暗卫用袖箭射中了胳膊。”
君珩翻书的动作顿了顿，身旁的烛火被忽如其来的夜风吹得将灭不灭，让人更加难以看清他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回去收拾一下，自明日起，你在孤身边伺候。”
“十一遵命。”
对着君珩行了一礼，她踩着被火光映照的明灭不定的细长身影走了出去。
暗红色的石榴裙摆扫过门框，在漆黑的夜里逐渐凝成一个看不太清的点，君珩忽然开口。
“差医女去清水阁送一趟药。”
梁上黑影一闪而过，四更的钟声响了起来，十一踩着叫喊声回了清水阁，远远就看见大堂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一见她回来便迎了上来。
“十一姑娘，在下奉殿下之命前来替姑娘包扎伤口。”
十一张嘴就想拒绝，那女子倒是个机灵的，直接开口断绝了她的后路。
“殿下吩咐过，如果姑娘不让在下替您处理伤口的话，在下就不必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十一只好妥协地点了点头，带着医女回自己房间包扎伤口。
送别医女，十一侧躺在床上，月光自窗外倾斜而下，她举起受伤的胳膊，看着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白布，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五年里，她跟着白璃学了很多东西，因为君珩的一句可以示于人前，她还被白璃塞到青楼里学了些技艺。
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十一却又觉得无比平静，她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十一背着收拾好的行李出了房门，身后忽然响起白璃的声音。
“这是给你准备的及笄礼，在宫中行事须得万分小心谨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十一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屋顶的白璃，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头盒子朝她扔了过来。
她伸手接过盒子，郑重地对着白璃行了一礼，转身上了早就备好的马匹。
东宫，紫宸殿。
十一一进来就被小绫子带去偏殿换衣服，据说是因为她穿的像个男人，一点都不像是太子殿下跟前伺候的人。
十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小绫子眼睛亮了亮，语气里满是赞叹。
“这下倒是不像男人了，像公主。”
一身飘逸灵动的淡蓝色云锦宫裙衬得她肤白若雪，乌发如墨，鬓间的玉簪是白瑜送她的及笄礼，此刻正散发着莹润的流光，低眉浅笑间盈盈一眼便足够惊心动魄。
君珩也晃了晃神，眼底流露出一抹惊艳之色。
宫里从来不缺美人，莫说是历经层层选拔上来的各宫妃嫔，即使只是一个普通的洒扫宫女都个个貌美如花，然而十一最为出挑的便是她特别的气质。
她生了一双极为温柔清澈的眼睛，含笑相视时，似乎可以让人忘却烦忧，行为举止也挑不出半分差错，十一对着上首的君珩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殿下。”
这回是真的把人惹生气了，十一看着小绫子气鼓鼓的侧脸想着。
两人一路无话的到了主殿门口，小绫子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十一抬腿走了进去。
君珩正坐在桌旁和自己对弈，听到动静他抬眼看向门口，白色狐毛大氅和内里的月白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端的是翩翩贵公子，只不过眼神过于冰冷，让人无法生出绮思。
“白瑜。”
一个穿着暗卫黑袍的人从屋外出来，跪在君珩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殿下。”
白皙修长的手指落下一子，君珩垂眼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便交给你了，孤想要一个可以带在身边示于人前的暗卫。”
白瑜抱拳行礼。
“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君珩摆了摆手：“退下吧。”
十一拜白瑜为师那天恰逢正月十五上元节，她被带到宫外的清水阁。
这是君珩用来培养暗卫的地方，十一原以为这里会十分阴暗深沉，却没想到一进院门，一群小孩儿就围到白瑜身边，叽叽喳喳地像群麻雀。
白瑜倒也不恼，从胸口倒出一个油纸包给孩子们分饴糖，十一有些惊讶地看着小绫子口中不苟言笑的暗卫首领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逗逗那个。
这样才像个十六岁的孩子，十一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草包皇兄帝辞，虽然喜好玩乐，但对她们这群皇妹却是十分宠溺。
也不知道没了自己做衬托，他会不会因为太废物了被父皇责备。
有个眼尖的小孩儿忽然发现了十一的存在，咽下嘴里的糖块跑到十一面前，吸了吸冻得发红的鼻尖，葡萄似的黑眼珠里闪着狡黠的光。
“快来看，这有个漂亮妹妹。”
一群孩子瞬间将十一围在中间，清澈的瞳孔里满是好奇。
白瑜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蹦，语气里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这是十一，比你大一岁，以后她就和你们一起训练了。”
被弹了一下的男孩捂着脑门朝着十一伸手。
“我叫初九。”
十一伸手浅浅握了一下初九的手掌，温暖但粗糙，靠近指根的地方有着极为明显的厚茧。
围观的孩子们也纷纷伸出手，看着中间这个像年画娃娃一样好看的姐姐，你一言我一语地自我介绍。
“我叫初八，姐姐你真好看，可以嫁给我吗？”
“姐姐姐姐，我是初十，和你的名字挨在一起，即使要嫁，也应该是嫁给我。”
……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十一算是明白了这群孩子的名字起得有多草率，从初一到初十，自己也没能幸免于难。
白瑜眼看着所有的孩子都介绍过自己了，这才上前带走十一。
“我还有点事要交代她，你们一边玩儿去吧，晚些时候我带你们去街上赏花灯。”
孩子们虽然活泼但却十分听白瑜的话，很快就各玩儿各的去了。
十一紧紧跟在白瑜身后，长长的回廊旁不时飘进几颗雪簌子，围着红纸红纱的灯笼不分日夜的燃着，倒是有几分上元佳节的喜庆意味在。
走到尽头的一处房间，白瑜伸手推开门，空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闻着有点像寺庙里供奉的线香。
房间里供奉着数量繁多的牌位，香案上则是新鲜的瓜果和摆放整齐的线香，似乎是为了方便人祭拜。
白瑜恭敬地点上三根香拜了拜，转身看着十一。
“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父，受殿下之托，我会不遗余力地教导你，只希望你不要辜负殿下的期望。”
十一点了点头，按道理来说她现在应该给自己的师傅敬上一杯茶，可是这间祠堂里只有敬奉死人的东西。
白瑜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开口。
“无需在乎那些虚礼。”
十一抱拳行礼。
“是，师父。”
每逢正月十五，即使是民间最为穷苦的百姓也会穿上崭新的衣裳上街赏灯猜谜，以求天官赐福。
十一往常在出云皇宫中，和母后一起放孔明灯，灯上的愿望都是祈求出云风调雨顺，千秋百代。
如今看着眼前这群孩子在薄薄的纸上写着“有吃不完的糖”“初九不要再抢我的鸡腿”这类孩子气的话，倒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白瑜正站在桥上看着天边一盏盏亮起的孔明灯，像是流星一般璀璨温暖，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忽然递到了面前。
“拜师礼。”
十一皎如明月的脸颊裹在有些宽大的狐毛领里显得格外娇小，黝黑的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执拗，见白瑜没收，她就一直举着。
僵持了一会儿，白瑜伸手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别过脸说了句。
“甜死了。”
侧边的耳根却浮上一层薄红。
十一目的达到，没再看着白瑜，她转身十分认真地看着初九放灯。
楼下人影重重，看灯人摩肩接踵，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两侧的琴瑟声、鼓乐声徐徐降落在这些人的肩头，连带着他们唇间跳跃的欢腾的说笑声，一起搅和成快乐的烟雾，弥漫开来。
君珩坐在楼上的窗户边，鸦青色的长睫敛去眸中神色，不知是在赏灯还是在观人。
“殿下，怀王差人送了帖子过来，邀请殿下去他府邸一聚。”
小绫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君珩的脸色，心里暗骂怀王不是个好东西，正高兴的时候忽然来扫兴。
君珩抬眼看着小绫子手上带着怀王私印的帖子，眼里一暗。
“备马。”
小绫子点了点头，收起帖子退了出去。
君珩重新看向窗外，那群孩子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到底是和自己同龄的孩子，一群人玩玩闹闹地到了城中宵禁的时间才回府。
清水阁门外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大雪停了又落，五年时光转瞬即逝。
穿着一身夜行衣的十一身手敏捷地在屋檐上来回轻跃，直至到了清水阁内，还未换下沾着血污的外袍，屏风外忽然传来白璃的声音。
“殿下急召你入宫，不得有误。”
十一用牙齿咬断手中的布带，使劲打了个结，鲜血很快渗透白布，她面不改色地低低应了一声。
十一换了身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空气里涌动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白璃皱了皱眉。
“你受伤了？”
十一摆摆手向外走去。
“小伤，无妨。”
白璃不赞同地看着她，这些年为了向殿下证明她的能力，她不知道接了多少次危险级别最高的任务，今天晚上甚至直接在怀王的府邸放了一把火。
“十一，你没必要这么着急的。”
十一摇摇头走了出去。
此时为三更天，家家户户皆已闭门，只剩巡夜的队伍提灯举火，在夜色中穿行，十一尾随在禁卫军身后悄无声息地遛进了东宫。
紫宸殿内，晃动的灯光映照在君珩的侧脸上，微弱的光与幽深的影如水波般荡漾。
忽地，殿外传来细微的响动，接着便是树叶被风吹落的声音。
君珩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看向门口。
“出来吧。”
十一从树上跳了下来，阴雨三月雾气颇重，新换的衣裳被雾气浸湿着贴在身上，她胳膊上的血迹虽不明显，但气味到底还是混着湿气飘散出来。
“殿下。”
君珩垂下眼帘，浓密的睫羽遮蔽住暗沉的瞳孔，长眉微蹙，面上淡淡的不悦宛若快要落雨的天幕。
“你受伤了？”
十一不太理解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地都这么说，但还是恭敬地颔首。
“小伤。”
“可曾在怀王的书房里找到什么？”
君珩没再提她的伤口，拿起一旁的书卷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殿下，未曾找到他与出云合谋的证据，但属下无意中发现他的书房里有一处密室，属下正准备进去查探一二时，他忽然回来了，属下只好先行撤退。”
修长白皙的手指翻过书页，君珩淡淡点头。
“你身上的伤便是他弄出来的？”
十一面上浮上一层薄红，有些羞愧地呢喃。
“属下逃跑途中一时不察，被他的暗卫用袖箭射中了胳膊。”
君珩翻书的动作顿了顿，身旁的烛火被忽如其来的夜风吹得将灭不灭，让人更加难以看清他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回去收拾一下，自明日起，你在孤身边伺候。”
“十一遵命。”
对着君珩行了一礼，她踩着被火光映照的明灭不定的细长身影走了出去。
暗红色的石榴裙摆扫过门框，在漆黑的夜里逐渐凝成一个看不太清的点，君珩忽然开口。
“差医女去清水阁送一趟药。”
梁上黑影一闪而过，四更的钟声响了起来，十一踩着叫喊声回了清水阁，远远就看见大堂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一见她回来便迎了上来。
“十一姑娘，在下奉殿下之命前来替姑娘包扎伤口。”
十一张嘴就想拒绝，那女子倒是个机灵的，直接开口断绝了她的后路。
“殿下吩咐过，如果姑娘不让在下替您处理伤口的话，在下就不必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十一只好妥协地点了点头，带着医女回自己房间包扎伤口。
送别医女，十一侧躺在床上，月光自窗外倾斜而下，她举起受伤的胳膊，看着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白布，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五年里，她跟着白璃学了很多东西，因为君珩的一句可以示于人前，她还被白璃塞到青楼里学了些技艺。
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十一却又觉得无比平静，她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十一背着收拾好的行李出了房门，身后忽然响起白璃的声音。
“这是给你准备的及笄礼，在宫中行事须得万分小心谨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十一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屋顶的白璃，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头盒子朝她扔了过来。
她伸手接过盒子，郑重地对着白璃行了一礼，转身上了早就备好的马匹。
东宫，紫宸殿。
十一一进来就被小绫子带去偏殿换衣服，据说是因为她穿的像个男人，一点都不像是太子殿下跟前伺候的人。
十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小绫子眼睛亮了亮，语气里满是赞叹。
“这下倒是不像男人了，像公主。”
一身飘逸灵动的淡蓝色云锦宫裙衬得她肤白若雪，乌发如墨，鬓间的玉簪是白瑜送她的及笄礼，此刻正散发着莹润的流光，低眉浅笑间盈盈一眼便足够惊心动魄。
君珩也晃了晃神，眼底流露出一抹惊艳之色。
宫里从来不缺美人，莫说是历经层层选拔上来的各宫妃嫔，即使只是一个普通的洒扫宫女都个个貌美如花，然而十一最为出挑的便是她特别的气质。
她生了一双极为温柔清澈的眼睛，含笑相视时，似乎可以让人忘却烦忧，行为举止也挑不出半分差错，十一对着上首的君珩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