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寒冬便迎来暖春,前去长恩寺还愿的香客便多了起来。

    “公主,何必如此心急,我们晚些日子去不也行吗?”

    “阿吉。”

    马车内的人只唤了声那人的名字,那人便住了口,道:“奴婢失言了。”

    长恩寺并非最大的寺庙,只因建在度仙山上。早年此山不以“度仙”二字为名,只因百年前有一僧人在此成佛,后世人便认为此山有佛光笼罩,可护万物。先帝崇尚佛教,在位期也有一位僧人在此成佛,于是便下令在此建造寺庙,取名长恩寺。

    踏入寺门先看到的并不是宝华殿,而是一棵不知活了多久的千年梧桐古树立在中间。再向左右看去,便是那些江湖术士摆的小摊,挣些碎银。前后便是来来往往的香客。再往里走,上九十九级台阶,走过一条石板路,才真正到了内寺。石板路两旁栽的是紫竹,里面又摆着几个石桌石凳,想来是给那些有闲情雅致的公子小姐消磨时间用的。这条路将长恩寺内外截开,长恩寺内寂静无声,寺外却如集市一般热闹。寺中间悬着一口大钟,小师傅到点都会来敲钟,偶尔有小师傅偷懒,便会被师傅训斥一般,再一脸苦相,垂头丧气的敲钟。寺内分设宝华殿,兴德殿,罗汉堂,伽蓝殿,香客们跪在殿内默默祈祷或是已经祈祷完准备离开,偶尔的交谈声也是温声细语,恐打扰了仙人休息或是他人诵经。

    主持早已在寺内侯着,见柳玉娇前来,道:“阿弥陀佛,殿下,请随老衲来。”

    “还请方丈稍等。”说罢,柳玉娇便侧身拿起三株清香走到烛火台点起,又用手把火焰轻轻扇灭,又将香举到眉毛位置,躬身拜了三拜,待香插上后便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方丈,请。”

    长恩寺后院倒显得与平常人家一样,进入后院首先看见的便是法堂,弟子们早上便在这里上早课。几步远便看见一小块池子,里面养了几条鱼,方丈说是小弟子顽皮,偷偷去后山河水里逮的,便找了块地挖了个小池子,将它们养了起来。环顾四周,不起眼的角落里被划了一块地当做菜园,里面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长恩寺依山傍水,挖的井便不如其他寺庙大,寺庙里并无太多弟子,斋房却与其他寺庙一样大。院里又种了些花草加以点缀。

    方丈引柳玉娇进了一间屋子,屋里陈设除了必备之物,便只有几本经书与换洗衣物,还有一小尊佛像。

    待方丈离开之后,柳玉娇便在屋里开始诵经祈福。

    柳玉娇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太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像是笼罩着一层佛光。

    “走吧。”

    下山倒是比上山容易多了,只是山路有些坎坷,加上山上树木繁多,杂草丛生,天色又逐渐变暗。虽是坐着马车,速度与步行差不多。

    “此等景象平日里倒也常见,可今日偏觉得有些不同。”柳玉娇掀开帘子瞧了瞧。

    阿吉刚想开口,便听见“咻”的一声,一支冷箭射来,直直射向马车前的侍卫。顿时,其余侍卫围在马车周围,阿吉连忙道:“公主小心,有刺客。”

    柳玉娇被吓了一跳,勉强让自己镇静下来,但头上的珠钗止不住的晃动,还是显露出她的慌张。

    刺客还未出现,早有几支箭射穿了马车,其中一支只差分毫,便会划破柳玉娇的脸颊。柳玉娇吓的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在生与死之间,体面早已算不上什么。

    树林里的刺客冲了出来,足有八九人。今日还愿,柳玉娇也只带了六位暗卫,如今已有一人命丧黄泉。

    “这可怎么办……菩萨保佑,菩萨保佑……”阿吉看着冲出来的侍卫,神色逐渐慌张起来,护在柳玉娇的轿子前,小声道:“只求今日能平安回去,其余再无他求。”

    侍卫与刺客厮杀起来,鲜血染红了树枝,马车上也沾染了不知道是谁的血。那些刺客虽说是一伙的,但每个人的刀法有些奇怪,倒像是外邦人的功法。相同的是每人左耳都带有一个血红色的耳坠,又用黑色面具遮住脸。为首的那人手持长鞭,眉心中间有一颗朱砂痣。侍卫刚想冲上去,那人手一挥,长鞭便绕在他的脖子上,再一拉,那人便被拖到刺客头子的跟前,待到他的脚下时,侍卫便没了呼吸。其余侍卫见状,便想先去解决其他人,见有人佩长剑,便想着先解决这个,可谁想此人袖口中暗□□针,“咻”的一下,便又解决两个。剩下的三位侍卫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死守住马车。

    “白费力气。”为首的刺客用蹩脚的中原话说道。

    “你们不是梁国的人!”阿吉道:“是谁派你们来的!谋害皇子可是大罪,要诛九族的!你们知道吗?”

    “江湖规矩,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说罢,便又有三支暗箭向最后的三位侍卫冲去,眨眼之间,那三位侍卫应声倒下。最后一位刺客便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里阿吉几步远的地方,笑道:“我们做事,从不管什么律法。”

    阿吉死守在马车外,眼看着侍卫一个又一个倒下,刺客逐渐向马车靠近,不禁变得慌乱起来,“都……都别过来!”

    阿吉拔下自己头上带的簪子,用最锋利的地方指向那群刺客,深吸一口气,眼一闭,便开始向那群刺客冲去。

    阿吉本以为自己会死在刺客刀下,却没想到刚走出没几步,便感觉有股热流落在自己脸上。又听见刀剑相碰的声音和一句“快走”。之后便再无任何声音,再睁眼一看,周围的刺客都已消失不见,又摸了摸自己脸,竟然是血!

    “啊!”阿吉大叫道。

    来人递给她一个手帕,“吓到姑娘了,真是对不住。”

    “阿吉,怎么了?”柳玉娇听到阿吉的惨叫,又听见一陌生男子的声音,连忙问道。

    阿吉走到马车前,回答道:“是奴婢失礼了,刚刚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们。”

    柳玉娇透过小小的缝隙观察他,见此人气宇轩昂,貌比潘安,细细一看此人并未佩剑,心里虽有疑惑,却也只好先道谢:“多谢公子。”

    那人连忙摆手,道:“公主谢错人了,我大哥早已走远了,他命我护送公主回去。”

    阿吉张开双手,用身子护着残破的马车,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行了礼道:“季赋,见过公主。”

    “季赋?你是……汴塘人?”柳玉娇细细想了一会儿,问道。

    “回公主,正是。”

    “那便有劳季公子了。”

    下了山已是夜幕,宫门已闭,柳玉娇只好宿在辅国公府一夜。屋外刮来一阵东风,带着些许寒意,又吹落了几片本应凋落的树叶,落在了池子里。月色被几片乌云遮盖,天变得更加阴暗,忽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接着是雷声阵阵,“哗”的一声,大雨倾盆而下,吓得柳玉娇不禁身子一抖。

    外面的雨来势汹汹,仿佛要将这座城淹了一般,大风将屋外的树吹的摇摇欲坠,其中一颗刚种下不久的树苗已经被折断了腰肢,树叶漫天飞舞,掺杂着泥土,灰尘。乌云笼罩,外面见不到一丝光亮,屋内的烛火也被吹灭几支。

    “下雨了!”

    “快走啊!”

    还在外面忙活的下人带着喊叫声连忙躲到一边避雨。

    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间,本是随着狂风大作的漫天大雨,逐渐变成几滴雨稀稀疏疏地落在了池子里,发出“嘭”的轻响,惊的鱼儿四处逃窜,雨滴缓缓打在叶子上,落在地上。屋内变得静悄悄的。

    第二日起床的时候,柳玉娇无精打采的吃了饭便往宫门走去。刚到宫门,便看见御前内侍李公公站在外面侯着。

    “公公怎么站在这里?”

    “哎呦!可把您等来了。”李公公连忙道:“圣上请您去趟御书房。”

    御书房内充满着檀香的味道,柳玉娇只觉得刺鼻。房内摆满了书和奏折,只有正对门前放着一张书桌,外加几把椅子。

    李公公推开门,轻声道:“七公主,请吧。”

    圣人正坐在书桌前细细看着大臣递上来的奏折,丝毫没有注意有人进来。

    柳玉娇走了进去,向前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圣人闻声放下奏折,轻轻抬了抬手,“起来吧,赐座。”

    柳玉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小太监端上来一杯茶放在桌子上。

    “不知父皇召儿臣来,所为何事?”

    “昨日之事,朕已听说……”

    圣人还未说完,柳玉娇便全盘托出,“昨日惊险,儿臣险些以为要命丧于此,好在季大人来的及时,救儿臣于水火之中。”

    听到“季大人”三个字,圣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情,顿了顿,“季大人?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可知那些刺客有什么特点?”

    柳玉娇低头思考了片刻,“听阿吉说,不像是中原人,每个人配的武器都不一样,脸上蒙着黑布,有一只耳朵上带着耳坠,倒是有点像……”

    “像什么?”

    “倒像是怀江国的人。”说罢,柳玉娇笑了笑,“不过是儿臣自己的猜测,也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是有人伪装成怀江国的样子,有意挑拨两国的关系。”

    柳赤再三思索,挥了挥手示意柳玉娇往前走几步,“前朝时,曾有位女子做官,你可知?”

    “可是颜清,华烁长公主?”

    “正是,那时整个朝堂上都没有人愿意去彻查国候贪污一案。只有华烁长公主愿意领命彻查,那时人们只觉得她自不量力,一个小女子能掀出什么波澜,谁曾想后来,她不仅彻查了国候,又辅佐新帝,肃清朝纲。”柳赤顿了顿,朝柳玉娇看去,“不知我儿,可有此雄心壮志?”

    柳玉娇顿时被吓了一跳,父皇竟要她效仿华烁长公主去彻查案件!

    “……”

    “怎么不说话?”

    “儿臣惶恐。”

    “有何惶恐,事情就这么定了。”

    !!!

    这分明是不给她商量的余地!柳玉娇不再吭声,只好沉默应下。

    “就封你为……左司监。事情若是办好了,金银,爵位,封地,你想要什么,就赏给你什么。”

    “儿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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