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准从公司离开,在大厅被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拦下:“屠小姐,我们先生请您一叙。”

    屠准皱眉问:“你们先生是谁?”

    那人笑容温和,口吻礼貌:“裴家二爷,裴霆越。”

    经历过绑架,屠准可没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了,她警惕道:“小叔约在哪里见,你留下地址就好,我和裴空青自会赴约。”

    他弯唇,微微躬身:“见谅,是我唐突,但此事与少爷无关,先生要见的也不是裴太太,而是代表晏家的屠小姐。”

    “先生工作繁忙,所以约在公司见面,小姐如果不便,也可另择地方。”

    “不用。”屠准保持微笑,礼貌回应,“麻烦你了,我会去的。”

    “静候。”男人又躬了躬身,礼仪和涵养都做到位,也没别的托辞,转身便离开了。

    屠准去赴约,原本想告诉裴空青一声,但转念想起那个助理说的话,猜到所谈之事定与裴空青那夜提过的交易有关。

    她犹豫了下,编辑短信设置了一个定时。

    办公室里。

    裴霆越等候已久,他倒也不恼,只是在助理将屠准带进来时,淡淡地看着她,又轻飘飘地叹了口气。

    传闻中运筹帷幄执掌裴家的大人物,不可能是这种多愁善感的人设。

    屠准有点懵,在助理的带领下坐到他面前。

    裴霆越放下钢笔,姿态随意,叔侄俩人在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度,都生着英挺的剑眉,和微微上挑的凤眼,只是这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面色冷峻,目光沉敛幽深,像一口看不见底的古井,漆黑,又泛着冷意。

    像是随时都能爬出一位贞子来。

    但挑眉弯唇间,又尽显矜贵自持,倒不似裴空青那般嚣张,那般恣意,那般混不吝。

    就连那声音,也是沉稳的,就算开玩笑,也挺要人命:“我那英年早逝的亲大哥和口尚乳臭的亲侄儿的审美……”

    “我还真是永远理解不了。”

    屠准无语,但也不反驳,反而礼貌地笑笑:“让小叔见笑了。”

    裴家的确盘根错节,扑朔迷离,那晏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个“亲”字,原本没有强调的必要,何况今日裴霆越点明要见的是屠准。

    她听得懂他的话外音。

    裴霆越收回目光,合上面前的文件,说回正题:“裴晏两家的合作,阿屾与你提过,你心有顾忌,我能理解。周家是晏家最大的客户,失去他们的市场,对晏家而言,的确有些吃不消。”

    “不过屠小姐不必担心,他们吃得下多少,我裴家就吃得下多少。”

    屠准笑意不减,语气笃定:“晏家不做背信弃义之人。”

    裴霆越垂眸,缓缓起身,端起水杯去接水,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哪怕周家所做之事,天理难容?”

    屠准并不怕他:“和平时代,他们还能做什么天理难容的事。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裴霆越淡淡地“哦?”了声,鼻中哼笑,半回了眸:“我以为你经历过一场绑架,知道如今社会上还存在郑子皓那类人以后,不会再说出如此无知的话。”

    “看来。”

    “我想多了。”

    屠准看着他伟岸冷峻的后背皱起了眉。

    裴霆越在她的注视下转过身来,杯中绪满的水滚烫,升腾起缕缕白雾,飘散在他的身前,更衬得那眉目幽冷、深邃。

    不见天日。

    他弯着唇,走到窗边,抬手,没有犹豫,将滚烫的水浇灌在一盆绿意盎然、枝叶修剪讲究又精致的盆景上。

    屠准愣了下,茫然出声:“那是滚烫的开水……”

    “何以见得?能冒烟的可不止开水。”裴霆越一脸平淡,端着杯子又回去接水,这次连个侧脸也不给她,只在淅沥流淌的水声里,不徐不疾地说,“一株草而已,死了就死了。”

    “这水没有浇到你身上,你不必替它喊疼。”

    屠准笑不出来了,那一刻她与裴空青感同身受,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浓重的威慑力,越是看不出颜色的幽静黑潭,底下越是深不见底。

    而她就是漂浮在上的一叶舟,要她倾覆就倾覆,要她动摇就动摇,要她静默就静默,不是傀儡又是什么?

    可屠准也不至于软弱至此,被三言两语轻易拿捏。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站起身,自知跟这种人没有周旋的必要:“小叔,没有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裴霆越没理她,径直走回办公桌,把水杯放回原位:“据我所知,晏家又开拓了一片新基地,按周家要求,秘密种植某种转基因新药材。”

    屠准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裴霆越不答,只是自顾自地说:“我裴家就阿屾一根独苗,裴晏两家联姻本是好事,我不希望成为他的污点。”

    屠准静静立着,久久不语。

    她不说话,也不逼问,更不试探,等着裴霆越自己说。

    良久。

    “站得累了,就去坐着,别让我那侄子以为我欺负你。”裴霆越合上身侧的笔记本电脑,拿着它站起身,“茶几上有一份文件。”

    “你若无聊就看一看,我有个会议,不奉陪了。”

    屠准有些诧异,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看着他离开。

    本想一走了之,可不知怎地,鬼使神差走到沙发前,拿起了他说的文件,坐在沙发上翻阅起来。

    看入了神,也就忘了时间,定时的短信发到裴空青手机里,他心里咯噔一下,火急火燎地闯进裴霆越办公室,与一脸愁容的屠准面面相觑。

    办公室里就她一人坐在沙发上,有茶水,有糕点,有零食,好好招待着,安然无恙。

    “怎么了?”裴空青松了口气,关门向她走去,“裴霆越怎么你了?”

    “没怎么。”屠准缓过劲儿来,把茶几上的文件推到他面前,“这个是真的吗?”

    裴空青拿起来粗略地翻了翻:“不知道。”

    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但他知道裴霆越的性格,是狠辣无情,心思深沉,却也不是魍魉小人,捏造对方丑闻这类事,裴霆越不屑做。

    “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反正文件在这里,查一查呗?裴家信不过,可晏家的文娱板块也很强,八卦渠道总是有的。”裴空青坐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揉了揉,“累不累?要不要回家?”

    屠准点点头。

    -

    说要调查,仅凭屠准一人做不到,她转头就将此事告诉了晏知安,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她都自我牺牲暂时放下梦想替他扛起家族重担了,他总不能狼心狗肺到让她一人独自忧心吧。

    可涉密事项不是普通狗仔能打听到的,最后晏知安花了高价,才在某些见不得光的市场上买来一点消息,但一家之辞,虚实难辨。

    礼服改好后,婚宴策划也终于敲定,地址定在裴家的私人庄园。

    庄园在一片山顶,主宅藏在一圈树林中央,颇有些林深幽静的意趣,但树林之外,又有一片广袤的绿茵,蓝天白云下,矗立着一座西式小教堂。

    挺别致的。

    两对新人,不同的吉时,按长幼之序,晏知安和乐眠的婚礼在午时的教堂举行,而裴空青和屠准的婚礼则在黄昏时分举行。

    也算遵循古制。

    一轮彩排结束,屠准去试衣间找晏知安。

    晏知安正在换常服,领结扯开,扣子解了一半:“晏家和周家合作多年,此事就算有玄机,可我们只是供应原材料,无论如何都与我们无关。”

    他的意思是让她咸吃萝卜淡操心。

    屠准噌的一下坐到梳妆台上盯着他:“若真是那么坦荡,为什么要求晏家秘密种植?这种要求合理吗?”

    晏知安瞄她一眼:“没什么不合理,周晏两家一直都有保密协议,原材料的供应会暴露周家的药材研发和投产方向,所以要求保密也很合理,而且这也不算秘密种植,只是涉及新技术,迄今还只有实验品,这种药材尚未投入正式市场,所以对外保密。”

    “而且你能不能安分一点?你们那边彩排完了?你跑我们这边的礼堂来,裴空青知道吗?”

    屠准还穿着大红喜服,晏知安看了眼门口,解下最后一颗扣子,脱下西装。

    “麻烦回避一下,我要脱裤子了。”

    屠准敛眸不语,对他的要求充耳不闻:“你觉得哥哥知道周家所图之事吗?”

    晏知安手停在皮带扣子上,摇了摇头。

    “你脱,我不介意。”屠准对着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晏知安:“……”

    “我介意!”

    “又不是没看过,你怕什么?”

    晏知安白她一眼,有点无语:“那能一样吗?”

    “行!”屠准蹦下梳妆台,转过身去,“我不看。”

    晏知安看她冒冒失失的样子,直接傻眼:“你能不能不要蹦蹦跳跳的?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谢谢提醒,但我好着呢。”她侧眸一笑,“不劳您挂怀。”

    晏知安捂着额头叹了口气:“还是小心点吧!”

    “知道了。”

    “你也别忧心,等我打完比赛拿到金牌,就回来了。”他低下头脱鞋换裤子,一边换一边说,“到时候你继续去做你喜欢的事,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跟大哥一样,每时每刻都想着工作,悠着点吧,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我怕你积劳成疾啊!”

    屠准背对他噘了噘嘴,运动健将哪能止步于一块金牌,再说那金牌哪是那么好拿的。

    “你好好训练比赛吧!”

    “周家的事你别管,也不要擅自去查。”晏知安拉起裤子。

    门被推开。

    屠准和晏知安齐齐望过去。

    这一幕挺诡异的。

    屠准穿着红嫁衣,晏知安裸着上半身,光脚踩在地毯上,正在栓皮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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