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处于整个城镇最繁华的的地带,小商贩沿街叫卖不绝于耳。因为装修典雅视线极佳,来往修者自然也多,成了探听消息的一大好去处。

    “周兄,不久独明山有试炼大会,这一次你们还前去吗?”茶楼一处临街的座位上,坐着几个一道前来的修者。

    “我们无论怎样都是要去的,小门小户,只能从险地博机缘。”他面前这人一身青袍,说话斯斯文文。

    “试炼四年一开,不说奇珍异宝,就是能见见大门派那些钟灵毓秀的人物,一睹风采也好啊。”

    “不过现在可不好说,赤岭北边最近有一个大魔头,听说专门摄人魂魄来修炼。还给自己修筑了华丽的宫殿,其中堆满灵石珠翠,还布满禁咒,若是有人胆敢进入,就要人性命!”

    “这事我也听说过,他们有从北边过来的修者,都说那魔头叫什么……魔君广夏。若是他也来掺一脚,这次试炼大会估计就要像在水面投下石头,漾起波纹,也惊起泥沙了。”

    “还魔君呢,不知道那里钻出的妖邪就敢自立为王了。”

    “不提这个,这次赵兄是否前往?”

    提到这个,对面那人垂下头,有些丧气的说道:“宗主说此地凶险,让我再勤加修炼。”

    此话一出,周遭的人也就放下了对什么邪魔外道的讨论,转而七嘴八舌地安慰他勤加努力必有所成云云。

    独明山的试炼,通常是各大门派共同举办的大会,位置在四洲合陆接壤之处,赤岭之南,录川之北。灵气宝物密集,相应的魔物横生。不过有危机就有机遇,因为灵气密集,催生的秘宝也非壤土之外的材料可所比及。药材可比外界百年千年所生草药,灵石可让庸常之辈一夜洗髓,金铁可锻造出举世无双的兵器。

    听着旁边一桌人讨论试炼大会的事。楚江遥愈发确定今年应该是泰和四年的说法。

    试炼之地四年一开,各门各派都会派人前往试炼。不仅是为了展现自家实力,更是为了获取灵气浓郁滋养出的珍宝。只是万寻山钟灵毓秀,通常不会太过重视试炼中所得,派弟子参加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是以她前世才能毫无自觉的错过这次试炼。

    虽然重回过去,但到底这副灵魂是十余年后的她,有些记忆难免变得陌生,魔君广夏……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难不成是上一世太贪于玩耍,疏忽大意,漏了什么吗。

    想到这里,楚江遥走上前,开口问道。

    “叨扰了,不知方才几位提到的魔君是怎么一回事?”

    其中一位本来就因为实力受人鄙夷而愤愤不平,听到楚江遥这堪称毫无常识的问题就借题发挥。

    “哪来的黄毛丫头,修炼一途危机四伏惊险不已,更何况是能操纵妖邪的魔物,小孩子还是不要想着添乱。回家玩你的桃木剑吧!”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楚江遥容貌。皮肤白皙面容精致,一看就是没经过风吹日晒,养尊处优,是锦绣堆里长大的孩子。出来佩剑恐怕也只是追赶最近时兴的潮流。根本就对修道一事一知半解。仗着出行去哪里都有侍卫保护所以肆无忌惮……

    不对,这小丫头身边好像没有一个人跟着。

    想到这一点,他再开口说话就有些心虚。

    “刀枪剑戟也都不适合女孩子,还是回去好好读两本书做好女工才是女子该干的事。”

    这人实在聒噪得很。

    她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不是要跟人扯皮浪费时间的,楚江遥不由得皱了皱眉。

    旁边眼尖的人已经看见她腰上垂悬的叮咚作响的一串珠链,珠链并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下面坠的玉腰牌。是四大门派中万寻山的式样,上面纹路更是只有掌门座下才雕刻的盘叶忍冬。

    旁边一人心下暗暗叹息,别是惹到不好惹的人物。闹到门派上可就不好看了。于是他抢在楚江遥发作前开口。

    “在下东流派周垂光,见过姑娘了。敢问姑娘芳名?”

    “万寻山。”

    “楚江遥。”

    “我这朋友短见薄识,还请楚姑娘不要同他计较。只是不知万寻山掌门是否会莅临这次盛会?”

    楚江遥看着面前这人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出言不逊的朋友,言笑晏晏的模样,冷然开口。

    “家师尚在闭关,试炼恐怕要派师兄师姐前往。”

    方才不屑于与楚江遥说话的人听见这名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万寻山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能入万寻山的门,已经可以说明天资超过寻常修道之人大半。更何况是掌门弟子,身份和是实力都是他拍马也赶不上的。哪里能说是什么黄毛丫头呢?

    “楚姑娘别和他一般见识。这一次账记到周某桌上,掌柜的——”

    “大可不必了。”

    一些消息从旁人口中得知也未必真实,她也尚有时间慢慢探查,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回到万寻山。

    楚江遥撂下茶水钱,看了一眼窗外来往的行人与一处处小摊贩,市井的熙攘吵闹让重回过去的感觉愈发真实。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争执反而让她重回过去的感受更真实了几分。

    她纵身从窗口一跃而出,衣袂随着动作翩跹而过,引得茶楼上众人一阵惊呼。

    掌柜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左右为难之际。一旁的角落里有人扬声说到:

    “相逢既是缘分,几位修士都是人中俊杰,方能护得我们这些文弱书生能过上太平日子,茶水不如都算我账上,小人不才,这一点银钱还是掏得起的。”

    周垂光顺着声音看过去,在茶楼的一角,说话的那人独占了一张桌子,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的模样,无论如何都是放在人群中不会被轻易无视的那种,但他方才却没有留意到。

    他站起身,朝那人揖了一揖,“在下周垂光,阁下怎么称呼?”

    “鄙人青崖,”青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一圈人,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不足挂齿。”

    “鄙人想起还有要事尚待处理,先行一步。告辞。”

    自称青崖的那人走的很急,生怕拉下了什么东西一样。

    周垂光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见方才攀谈过的二人一前一后的往南边走,方才面如冠玉的青年远远地坠在少女身后。只是一会功夫就跟出去许远。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青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周垂光躲闪不及,和他对上了视线。

    那眼神不似方才搭话时的和善,而是寒冰陨铁一般,让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再回过头,青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周兄,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呢?”

    周垂光这才转过身来,脸上又挂上了他那斯文的微笑。

    “诸位远道而来,是我招待不周了,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给诸位赔罪。”

    周垂光一手执杯,一手斟满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楚江遥沿着往万寻山的方向一路南行,出了还算热闹繁华的城镇,就是一段僻静的乡道,一路上偶有些村落沿着河流散布。是前世楚江遥走惯了的路途。

    只是今日这条路安静的有些过分,正值夏末,蝉声应该还是相当扰人清静的,然而行到丛林密布的这里,竟然一丝鸟叫和蝉鸣都没有。空气中蒙着一股低沉的气息。

    楚江遥伸出手按在了剑柄上。放出灵力探查四周。

    树上没有什么异常,连年风调雨顺生长的茂密繁盛,也许只是山雨欲来鸟儿惊飞。河流中水流潺潺,鱼儿安静的潜藏在水底。

    灌木之间——

    楚江遥骤然睁大了双眼。同时挥剑而出,足尖轻点。向前方掠去。

    前面不远处有一青年身着宽袖白袍,身形清癯。身上仅背着一个单薄的行囊,看起来只像是游历此处的学子。步伐轻飘飘的,不像是会武的模样。

    而在他身后,似人似蛇的怪异生物无声无息的已经盘旋着腕足走到到离他几步之遥的位置,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前面那人,慢条斯理地逐渐靠近,打算无声的狩猎自己的猎物。

    而他一个人踽踽独行,对身后的危机毫无察觉。

    路见不平,哪有不拔刀相助的道理。

    楚江遥几下走到近前,那独行之人尚不知道身后危机,而那形状诡异让人直犯恶心的怪物却已经发现了楚江遥。蠕动着碗口粗的身子转身看了她一眼,而后挑衅地张开几倍于它身躯的大嘴瞄上了白衣青年的脖颈。

    而此时楚江遥离它尚有一段距离。

    楚江遥心道来不及,只得暗暗对自己的剑道声歉。而后灵力从四肢经脉汇聚于持剑的手臂,而后那无形的白光沿着手臂上的经络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流到手心处,然后借由手心注入剑身——剑身被注入灵力,本来银白的金属色的剑刃隐隐发出白光,剑身也随着和身体的共鸣微微震颤。

    然后——

    剑身被楚江遥整个掷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白色的光弧,呲的一声扎入了那似人似蛇怪物的七寸,却被骨骼阻挡,卡在了骨缝之间。

    但蛇可以斩七寸,没有人说过从未见过的半人半蛇的怪物斩断七寸有没有用。如果不成的话……

    楚江遥攥紧了拳头,感受到分散出去、寄于剑身上的灵力。一边时刻留意着半人半蛇怪物的举动。

    只见怪物张开獠牙地动作停了停,头颅摆动了一下,似是受了重伤,而后竟是慢慢抬起。像是打蛇根本用不着七寸,直接就可以等死一样的生龙活虎。

    它被楚江遥胆敢出手伤它的举动激怒,放弃了面前唾手可得的餐食,极其败坏的扭动着笨拙的身体往楚江遥的方向走来,甚至七寸之上还插着楚江遥方才插到它身上的剑。

    再近一步、

    近一步。

    剑还在。

    楚江遥看着随着蛇身蠕动而一起晃晃悠悠的剑,紧握的手掌骤然张开!

    剑身上通过特定的术法保存的灵力可以在不与对手接触的情况下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被分出去的灵力只要不与施术者相距太远就会有联系,这个距离楚江遥在前世通过反复实验最终确定在了方圆三丈内。

    这个距离内,凭借术法的操控,这一部分被分出去的灵力可以被自如控制。

    随着楚江遥的意念而动,剑身中所携带的灵力向周围爆炸开来,将被剑刃所切割出来的伤口又破坏了一遍,这下怪物的七寸可以被称作是血肉模糊了。

    那半人半蛇的怪物终于支持不住,无力地摇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激起周遭薄尘。

    怪物也是有血的,只是不同于人类,怪物和邪祟愈发妖异,它的血就愈发刺鼻,

    白衣青年终于被这些响动所惊动,诧异地转身,两人隔着被怪物倒下的沉重身躯所扬起的尘土四目相对。

    周遭明明无风,楚江遥的衣袂却轻轻向后飘动,也许是被最后爆炸的余波震起了衣角。白衣虽染尘,但人却清澈无瑕。空气中密布的细碎尘土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穿过林叶的遮挡投下光束,打在她的侧脸上,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光晕。

    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子。

    白衣青年眼神恍惚了一下,难以掩饰挣扎又怀缅的神情,只是这一眼也不过一瞬,未等楚江遥察觉出异样,青年就垂下了双眸,躲开了这一霎时的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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