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天地正逢大乱。
年幼的夜叉生活的就是那样的一个时代。
他生于动荡之中,夜叉是仙中贵族,最擅杀,族内的气氛总是沉闷的,他所见到的、所接触到的族人总是不苟言笑。可这样的环境偏偏却养出了一个天性无邪又十分爱笑的孩子,就如淤泥地里往往能开出最纯白的花。
你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肆意的笑着,那双金瞳大而明亮,蕴含着的是不谙世事,以及孩子所特有的纯真。他善良而常悲悯,从不忍伤害任何生灵。
而后梦之魔神攻破夜叉驻地,俘虏了所有夜叉,随之而来的是对夜叉漫长的奴役。
他的族人接连战死,其中包括他的父母。
父母死后,再无人能给予他庇护,他便被要求出战。
梦之魔神派遣了许多手下专门驯夜叉。
没错,就是“驯”。
就如熬鹰一般,为之卖命,为之征战的夜叉是一步一步“驯”出来的。
最开始是将人关在铁制的笼中,训练夜叉服从自己的命令——随意扔一个什么东西在地上,让对方捡起再递回来。
夜叉作为仙人,又是仙中贵族,向来自尊自傲,怎可能做这种事?
但那些人自有办法。
他们会断掉食水,三天提供一次,并且只能够勉强维持不死,在这期间不允许入睡,使夜叉的肉.体精神一步步走向崩溃。
死,求死不能,如何能在被人看守的笼中求死?
若是想不吃不喝饿死自己,他们也有的是手段灌食物。
再加上仙人身体强悍,几乎不可能虚弱而死,这就是他们折腾的本钱。
饥饿使人抓心挠肺,但不许入睡便是将人的精神置于崩溃边缘。
求死不能,但求生就只能屈服。
等到了临界点,夜叉所谓的尊严与意志全部坍塌,对于指示只会麻木服从,眼中最后一丝光也湮灭后,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夜叉坚韧的灵魂被动摇,梦之魔神便会为他们种下精神控制。
而他是个例外。
少年因为半个月不曾合眼,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他撑得格外久,比他的同族足足多撑了七天。
而驯养人并不因此感到生气,神情中显出的反而是狂热——撑得愈久,就说明□□与精神越强悍,这是……这是根好苗子啊!
但撑得再久也总有低头的那天。
你看着那个孩子嘴唇干涸出血,头发因为缺乏营养而失去光泽,而他眼中那明亮的光一分一分的减少,直至终于熄灭。
那份纯真与无邪终究死去了。
死在了这个乱世。
低洼泥地里生长出的花,再是纯洁无瑕,也总归是要被人践踏的。
他被送往战场,但很快又被送了回来。
因为他不敢杀人。
这孩子是个天生的战士,但偏偏生了颗软弱的心。勉强握稳了刀,却下不去手。
毕竟在此之前,他只是个连只毛虫掉到身上都不忍将其踩死,而是选择将之轻柔放回树上的善良孩子。
这样一个孩子,怎么当一件杀人之器?
可惜世上从来只有不做,没有不能。
梦之魔神并不打算放弃他,相反,她很看好这个年纪最小的夜叉,因此专门安排针对他改进过的“训练”。
乱世人命如草芥,同时最不缺的,就是战俘。
“去,亲手杀了她!”
男人这样命令着。
窝在一角瑟瑟发抖的是个少女,她衣裙破烂,光着脚,双手护在胸前,拼命蜷缩着自己身子,仿佛这样便能令自己消失不见。她眼神中的恐惧几乎满溢而出,同时包含的是请求,求他不要动手。
而笼中的另一头,是个头矮小,面容尚且稚嫩的他。
他双手紧握着刀,整个人都在无意识的颤抖,甚至能清楚听见因为颤抖牙齿相叩的声音。
作为刽子手身份的他眼中所含着的,亦是惊恐。
那份惊恐从他心中传出,再透过他的眼神,他的神情,透过他颤抖的身体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久之前也不过是个孩子,不过是个在山野摘得满抱花,奔跑着、大笑着送与母亲的孩子罢了。
那花上未干的晨露,像不像他如今眼中含着的晶莹的泪珠?
如断了线似的,不停地淌过他稚嫩的孩子面庞。
一道肉.体被砸落在地的声响后,男人刀上的血色更艳了一分。
男人粗犷嘲哳的声音如砂纸般摩擦着他的耳朵,刮得他脑仁生疼。那声音充满压迫感。他很怕很怕男人开口,因为男人一开口,就是各种令他痛苦的命令。
“逞什么英雄啊?你以为你是生来救苦救难的?”
男人又拎起一个孩子,那把刃极薄极利的刀先指了指他,再指了指手中奄奄一息到连哭泣都做不到的小孩儿。
“这是第三个了。每个我都会先问一次,只问一次。我手边的这群人,一百来号,都可以陪你慢慢耗。今天不成,还有明天。”
那声音中不含任何感情色彩,说出来的话令人冷到直打寒颤。
“你是要救她,还是要救他们?”
你是要救她,还是要救他们。
眼泪砸在他紧缩着贴在胸前的手腕上,所谓的热泪,砸下来其实冰冷刺骨。
你是要救她,还是要救他们。
你是要救她,还是要救他们。
你是要……
他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刀。
[魈!]
你尖叫出声,尾音高昂得近乎破音。
为什么要设计出这样恶毒的选项让人来选择?为什么要逼迫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作出这样的选择?为什么要逼迫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去做兵器,去上战场?
是世道啊。
是战争啊。
不然为什么说宁为太平犬,不为离乱人?
都说乱世出英雄,但倘若能生活在太平年代,过上“稻米流脂粟米白”的日子,谁又愿意朝不保夕?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担此重任,为璃月征战,是守护璃月的英雄,可倘若能有所选择,这样的英雄他又愿意当吗?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这一生实在荆棘满地,也太过鲜血淋漓。
你心中不禁发出悲鸣。
可在此处的你无形无体,只是一缕不小心闯入的意识,你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是回忆,是对于魈来说十分痛苦的回忆,而你只是个束手无策的旁观者。
你明白了是那道门后的空间有问题,可就算此时明白也于事无补。
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魈!]
你仍是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你看见他低头无声落泪,他的背垮着,仿佛再也直不起来。取代他眼中希冀的光芒的,是名为“绝望”的东西。那被他拼命隐忍压抑着的,是令他不堪重负的悲伤。
但蓦地,你发现他的眼神陡然变了。
涣散的瞳孔重新焕发出光彩,面上的懦弱与不安一扫而空,神情变得坚定,那双金瞳中再度迸出耀眼夺目的光芒。那是历经磨难后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不……”
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
他缓缓停止了颤抖,重新挺直了腰,打直了背。
再出口,不是奶声奶气的童音,而是清冷坚定的少年音。
“我犯下的罪孽用了将近两千年来偿还,日日夜夜忍受着焚骨蚀心之痛,也犹觉不够。只因此乃我累世杀业之报偿,所有的痛苦,我情愿一人承担。但你捕捉我心中的弱点,想要借此击溃我,却是不能够。”
“这确实是我最害怕面对的一幕,可再恐惧亦是我不容回避的过去。如今的我已经明白,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因为只有拿起,才能真正放下。”
不破不立,他不能永远困在梦魇中,任由过往折磨自己一辈子。
“或许之前你可以轻易将我困在过去,但是现在,我有了必须活着回去的理由,我不能够让自己死在这里。”
你在庙中许愿的心声,他听见了。
有人在等着自己,在等着他回去。
那样殷切的期盼,怎么忍心令对方失望,令之希望落空,让自己死在一个幻境中呢。
少年身形寸寸长开,面庞褪去稚嫩,眼神染上凌厉与杀伐。
这是一个历经过血与火的劫难的人,你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他手中化出和璞鸢,只凌空一划,笼子瞬间分成两半。随后枪出如龙,快速而精准的扎在了男人的胸口,碧绿枪尖刺入血肉发出的声音沉闷而骇人。
幻境应声而碎。
年幼的夜叉生活的就是那样的一个时代。
他生于动荡之中,夜叉是仙中贵族,最擅杀,族内的气氛总是沉闷的,他所见到的、所接触到的族人总是不苟言笑。可这样的环境偏偏却养出了一个天性无邪又十分爱笑的孩子,就如淤泥地里往往能开出最纯白的花。
你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肆意的笑着,那双金瞳大而明亮,蕴含着的是不谙世事,以及孩子所特有的纯真。他善良而常悲悯,从不忍伤害任何生灵。
而后梦之魔神攻破夜叉驻地,俘虏了所有夜叉,随之而来的是对夜叉漫长的奴役。
他的族人接连战死,其中包括他的父母。
父母死后,再无人能给予他庇护,他便被要求出战。
梦之魔神派遣了许多手下专门驯夜叉。
没错,就是“驯”。
就如熬鹰一般,为之卖命,为之征战的夜叉是一步一步“驯”出来的。
最开始是将人关在铁制的笼中,训练夜叉服从自己的命令——随意扔一个什么东西在地上,让对方捡起再递回来。
夜叉作为仙人,又是仙中贵族,向来自尊自傲,怎可能做这种事?
但那些人自有办法。
他们会断掉食水,三天提供一次,并且只能够勉强维持不死,在这期间不允许入睡,使夜叉的肉.体精神一步步走向崩溃。
死,求死不能,如何能在被人看守的笼中求死?
若是想不吃不喝饿死自己,他们也有的是手段灌食物。
再加上仙人身体强悍,几乎不可能虚弱而死,这就是他们折腾的本钱。
饥饿使人抓心挠肺,但不许入睡便是将人的精神置于崩溃边缘。
求死不能,但求生就只能屈服。
等到了临界点,夜叉所谓的尊严与意志全部坍塌,对于指示只会麻木服从,眼中最后一丝光也湮灭后,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夜叉坚韧的灵魂被动摇,梦之魔神便会为他们种下精神控制。
而他是个例外。
少年因为半个月不曾合眼,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他撑得格外久,比他的同族足足多撑了七天。
而驯养人并不因此感到生气,神情中显出的反而是狂热——撑得愈久,就说明□□与精神越强悍,这是……这是根好苗子啊!
但撑得再久也总有低头的那天。
你看着那个孩子嘴唇干涸出血,头发因为缺乏营养而失去光泽,而他眼中那明亮的光一分一分的减少,直至终于熄灭。
那份纯真与无邪终究死去了。
死在了这个乱世。
低洼泥地里生长出的花,再是纯洁无瑕,也总归是要被人践踏的。
他被送往战场,但很快又被送了回来。
因为他不敢杀人。
这孩子是个天生的战士,但偏偏生了颗软弱的心。勉强握稳了刀,却下不去手。
毕竟在此之前,他只是个连只毛虫掉到身上都不忍将其踩死,而是选择将之轻柔放回树上的善良孩子。
这样一个孩子,怎么当一件杀人之器?
可惜世上从来只有不做,没有不能。
梦之魔神并不打算放弃他,相反,她很看好这个年纪最小的夜叉,因此专门安排针对他改进过的“训练”。
乱世人命如草芥,同时最不缺的,就是战俘。
“去,亲手杀了她!”
男人这样命令着。
窝在一角瑟瑟发抖的是个少女,她衣裙破烂,光着脚,双手护在胸前,拼命蜷缩着自己身子,仿佛这样便能令自己消失不见。她眼神中的恐惧几乎满溢而出,同时包含的是请求,求他不要动手。
而笼中的另一头,是个头矮小,面容尚且稚嫩的他。
他双手紧握着刀,整个人都在无意识的颤抖,甚至能清楚听见因为颤抖牙齿相叩的声音。
作为刽子手身份的他眼中所含着的,亦是惊恐。
那份惊恐从他心中传出,再透过他的眼神,他的神情,透过他颤抖的身体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久之前也不过是个孩子,不过是个在山野摘得满抱花,奔跑着、大笑着送与母亲的孩子罢了。
那花上未干的晨露,像不像他如今眼中含着的晶莹的泪珠?
如断了线似的,不停地淌过他稚嫩的孩子面庞。
一道肉.体被砸落在地的声响后,男人刀上的血色更艳了一分。
男人粗犷嘲哳的声音如砂纸般摩擦着他的耳朵,刮得他脑仁生疼。那声音充满压迫感。他很怕很怕男人开口,因为男人一开口,就是各种令他痛苦的命令。
“逞什么英雄啊?你以为你是生来救苦救难的?”
男人又拎起一个孩子,那把刃极薄极利的刀先指了指他,再指了指手中奄奄一息到连哭泣都做不到的小孩儿。
“这是第三个了。每个我都会先问一次,只问一次。我手边的这群人,一百来号,都可以陪你慢慢耗。今天不成,还有明天。”
那声音中不含任何感情色彩,说出来的话令人冷到直打寒颤。
“你是要救她,还是要救他们?”
你是要救她,还是要救他们。
眼泪砸在他紧缩着贴在胸前的手腕上,所谓的热泪,砸下来其实冰冷刺骨。
你是要救她,还是要救他们。
你是要救她,还是要救他们。
你是要……
他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刀。
[魈!]
你尖叫出声,尾音高昂得近乎破音。
为什么要设计出这样恶毒的选项让人来选择?为什么要逼迫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作出这样的选择?为什么要逼迫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去做兵器,去上战场?
是世道啊。
是战争啊。
不然为什么说宁为太平犬,不为离乱人?
都说乱世出英雄,但倘若能生活在太平年代,过上“稻米流脂粟米白”的日子,谁又愿意朝不保夕?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担此重任,为璃月征战,是守护璃月的英雄,可倘若能有所选择,这样的英雄他又愿意当吗?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这一生实在荆棘满地,也太过鲜血淋漓。
你心中不禁发出悲鸣。
可在此处的你无形无体,只是一缕不小心闯入的意识,你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是回忆,是对于魈来说十分痛苦的回忆,而你只是个束手无策的旁观者。
你明白了是那道门后的空间有问题,可就算此时明白也于事无补。
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魈!]
你仍是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你看见他低头无声落泪,他的背垮着,仿佛再也直不起来。取代他眼中希冀的光芒的,是名为“绝望”的东西。那被他拼命隐忍压抑着的,是令他不堪重负的悲伤。
但蓦地,你发现他的眼神陡然变了。
涣散的瞳孔重新焕发出光彩,面上的懦弱与不安一扫而空,神情变得坚定,那双金瞳中再度迸出耀眼夺目的光芒。那是历经磨难后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不……”
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
他缓缓停止了颤抖,重新挺直了腰,打直了背。
再出口,不是奶声奶气的童音,而是清冷坚定的少年音。
“我犯下的罪孽用了将近两千年来偿还,日日夜夜忍受着焚骨蚀心之痛,也犹觉不够。只因此乃我累世杀业之报偿,所有的痛苦,我情愿一人承担。但你捕捉我心中的弱点,想要借此击溃我,却是不能够。”
“这确实是我最害怕面对的一幕,可再恐惧亦是我不容回避的过去。如今的我已经明白,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因为只有拿起,才能真正放下。”
不破不立,他不能永远困在梦魇中,任由过往折磨自己一辈子。
“或许之前你可以轻易将我困在过去,但是现在,我有了必须活着回去的理由,我不能够让自己死在这里。”
你在庙中许愿的心声,他听见了。
有人在等着自己,在等着他回去。
那样殷切的期盼,怎么忍心令对方失望,令之希望落空,让自己死在一个幻境中呢。
少年身形寸寸长开,面庞褪去稚嫩,眼神染上凌厉与杀伐。
这是一个历经过血与火的劫难的人,你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他手中化出和璞鸢,只凌空一划,笼子瞬间分成两半。随后枪出如龙,快速而精准的扎在了男人的胸口,碧绿枪尖刺入血肉发出的声音沉闷而骇人。
幻境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