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你说了自己运气奇烂无比，并不想当抽签的那个，虽然谁先谁后都无所谓，可谁喜欢自己是个倒霉蛋呢？但魈说“无妨”，你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果然，奇迹没有发生。
你抽中了。
烟绯笑说：“本来以为我运气一向不好，想不到荧你还要更胜一筹呀。”
这话无可反驳，你无奈的叹了口气。
门后的空间，地底是一片“虚无”——只能这么称呼那一片灰色。
你和魈并肩进入。
方抬脚，就有乳白色的雾气涌起，它们如浪一般翻滚着，将那片虚无覆盖得彻底，你们落脚在上面，踩着的是平坦的实地。
古怪的地方。
这片空间一无所有，完全看不到边。头顶是绚烂的星空，而极目望去，地平线处也是深浓的黑色。令人绝望的一望无际。
你们要走多久呢？在这片既一无所有，又一望无际的平地上。
你舔了舔嘴唇问：“那个太威仪盘会在这里面吗？这怎么找？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们可将太威仪盘作为自己心中此行的目的，也许它会回应我们心中所想。”少年淡淡回应。
“……好。”
你低头开始在心中默念，太威仪盘太威仪盘太威仪盘……
话说，心中只有一个名字没有图像，它真的会回应吗？
在你认真想着太威仪盘时，耳畔突然响起一声带了丝疑问的声音。
“浮舍？”
魈，的声音？
你猛然抬头，却看见面前的星空陡然变了。
在你抬眼看见的那个瞬间，整个空间蔓延出了一片盎然的绿色，此刻你仿佛置身于不知道何地的一处山林。
在你的前面，有几个人的身影。
□□着上身的高大魁梧的四臂雷夜叉，穿着严实身形颀长的岩夜叉，一身蓝色调如海般温柔的水夜叉，以及明亮似秋日枝头红枫的火夜叉。
而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是身形拔高了些的魈。
那个他束着长发，身着墨绿箭袖，脚蹬皂靴，手中抱着的是一柄长剑。少年眼中的金是近乎无机质的颜色，暗淡无光。他容貌依然俊美，一笔一划都如上苍最得意的造物，是性灵所钟。但那是一种嗜血的美。
他是开过刃的刀，饱饮了无数的鲜血，沾染了死亡的美，艳丽而又荼靡。
四臂夜叉听他淡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连连点头：“啊对对对，我是浮舍，这个是弥怒，她是伐难，她是应达。我们都是夜叉一族的，岩神说同族之间更好互相照料，因此交代我们要好好照看你。”
少年神色不动，拒绝的话都不用深想便脱口而出：“照料？不必。我能够照料自己。”
活泼明丽的火夜叉说：“你还是个孩子吧？这个年纪的夜叉都还是孩子。孩子当然是需要大人照顾的。”
温柔的水夜叉捂嘴笑了笑，她的声音也柔柔的，像三四月的风，吹面不寒：“我们里面你的年纪最小呢，不如就当我们的弟弟吧？”
浮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都看向他，他说：“以前怎么没想过？既然如此，今天想到这茬，不如咱们趁势便结拜吧！那我要当大哥！”
弥怒明显不服：“喂，浮舍！凭什么你当大哥！”
“我长得比你壮啊！”
“哪有人这样排辈分的？你脑子果然是不怎么样吧！依我看，还是得要我们中的智囊来当老大。”
“智囊？是谁？”浮舍疑惑。
弥怒大言不惭：“那当然是我啊！”
浮舍一听顿时笑得更大声了：“你？得了吧！每次打仗你定的那些计根本一条都不能用，用上了还一定输。你就是个狗头军师，还智囊！”
“浮舍你！”
一看两人吵起来，伐难和应达忙去劝架。
少年皱了皱眉头，说了句：“好吵。”却没有转身离开。
那抹莹莹的绿一点点的开始褪色，逐渐染上苍红的色彩。
“不要过来！你们都给我滚开！去死，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休想再让我帮你们做事，休想再伤害我！”
昔日温柔的少女面目狰狞，口中诅咒怒骂着一切，再寻不见往日的半分神采，如今在那句躯壳中的，只有失落的灵魂。
“还给我，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而本来暴躁易怒的青年却是敛起了性子，不知在向谁索求着。谁夺走了他的东西，又到底夺去了什么？无人知晓。
两名夜叉因业障陷入疯狂，对着昔日的亲人刀剑相向，每一击都是致命的杀招。
他们切切实实想杀了对方，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等应达赶到时，留给她的只有两具冰冷的尸首。
她呆呆地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也流不出眼泪。
倘若泪水已经流干，再淌出来的，便只能是血了。
“啊！”
许多天后，一声划破长空的尖锐凄惨的嘶嚎，不是少女的声线，更像野兽的哀鸣，仿佛是为自己谱写的送葬曲目。
少年闻讯而去时，火红艳丽的少女心口上那个大洞的血液早已凝固多时，而她的心脏，早被自己亲手捏碎。
无力回天，神仙难救。
最后的最后，四臂的夜叉将他们的住处夷为平地。
房屋倒塌，就连那已经是合抱之木的银杏也被催折，轰然一声拦腰而断，那金黄的枝叶带着熟透的果子整树萎顿在地。扇子似的叶片飞起，复又坠落在满地灰尘之中。
——“喂，我们结拜总要有些仪式感吧？”
——“银杏树长寿，最好做见证，不如我们栽五棵银杏怎样？”
于是五棵银杏被并排栽在了房前。
房屋是他们亲手搭的，银杏是他们亲手植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这个地方，数百年的时光，无不充满着众人的回忆。而今一切顷刻湮灭成灰，散在这日光之下。
到今方始信，好梦由来最易醒。
少年提着和璞鸢撑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唤他：“浮舍！”他金瞳闪烁，隐有泪光。
已是到了最后了，好似大梦将醒，他却犹不肯，还要苦苦争那一线。
夜叉闻声回头，那双赤红的瞳仁中神色已然混浊不堪，什么感情都辨认不出。少年没有唤醒他，更挽留不住他。夜叉什么都没留下，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他自少年的眼前离开，从此杳无音讯。
浮舍，这个名字，是他们故事的开头，同时也做了他们故事的结尾。
浮生一刹，万般皆舍。
人也好，物也罢，到最后什么都没留下，一如最初。
他孤身而来，结伴而去，再孤身而归。
他好似将他们遗忘得干净，从来不曾对谁提起。只是偶尔，会在荻花洲中吹一曲，空对着孤月，对着浩荡长空，对着浩淼江水。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其实世事从来如此。
你怔怔地看着那段往事，直到耳边少年的声音响起。
“走吧。”
便如拨开了重重迷雾般，你眼前豁然明朗。
那是魈的过去。
你望向少年。
他鲜少有动情的时候，眼下他也没有。
你看不出他面上眼中有什么动容，也琢磨不透他心中的那些想法。是淡然？抑或是痛苦？
通通不得而知。
你只是看着他大踏步朝前方走去。
踏的是旧时代的废墟，踩的是荆棘与瓦砾，在遍地的荒芜与颓败中，他与曾经的自己错身而过。
幻境便如雪般消散了。
头顶上的，依然是那片星河。
魈回身望了你一眼，带了些催促的意味。
“还不跟上来么？”
那双直视着你的金瞳比太阳还要耀眼。
你弯了弯唇，终于笑着跑了上去。
果然，奇迹没有发生。
你抽中了。
烟绯笑说：“本来以为我运气一向不好，想不到荧你还要更胜一筹呀。”
这话无可反驳，你无奈的叹了口气。
门后的空间，地底是一片“虚无”——只能这么称呼那一片灰色。
你和魈并肩进入。
方抬脚，就有乳白色的雾气涌起，它们如浪一般翻滚着，将那片虚无覆盖得彻底，你们落脚在上面，踩着的是平坦的实地。
古怪的地方。
这片空间一无所有，完全看不到边。头顶是绚烂的星空，而极目望去，地平线处也是深浓的黑色。令人绝望的一望无际。
你们要走多久呢？在这片既一无所有，又一望无际的平地上。
你舔了舔嘴唇问：“那个太威仪盘会在这里面吗？这怎么找？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们可将太威仪盘作为自己心中此行的目的，也许它会回应我们心中所想。”少年淡淡回应。
“……好。”
你低头开始在心中默念，太威仪盘太威仪盘太威仪盘……
话说，心中只有一个名字没有图像，它真的会回应吗？
在你认真想着太威仪盘时，耳畔突然响起一声带了丝疑问的声音。
“浮舍？”
魈，的声音？
你猛然抬头，却看见面前的星空陡然变了。
在你抬眼看见的那个瞬间，整个空间蔓延出了一片盎然的绿色，此刻你仿佛置身于不知道何地的一处山林。
在你的前面，有几个人的身影。
□□着上身的高大魁梧的四臂雷夜叉，穿着严实身形颀长的岩夜叉，一身蓝色调如海般温柔的水夜叉，以及明亮似秋日枝头红枫的火夜叉。
而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是身形拔高了些的魈。
那个他束着长发，身着墨绿箭袖，脚蹬皂靴，手中抱着的是一柄长剑。少年眼中的金是近乎无机质的颜色，暗淡无光。他容貌依然俊美，一笔一划都如上苍最得意的造物，是性灵所钟。但那是一种嗜血的美。
他是开过刃的刀，饱饮了无数的鲜血，沾染了死亡的美，艳丽而又荼靡。
四臂夜叉听他淡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连连点头：“啊对对对，我是浮舍，这个是弥怒，她是伐难，她是应达。我们都是夜叉一族的，岩神说同族之间更好互相照料，因此交代我们要好好照看你。”
少年神色不动，拒绝的话都不用深想便脱口而出：“照料？不必。我能够照料自己。”
活泼明丽的火夜叉说：“你还是个孩子吧？这个年纪的夜叉都还是孩子。孩子当然是需要大人照顾的。”
温柔的水夜叉捂嘴笑了笑，她的声音也柔柔的，像三四月的风，吹面不寒：“我们里面你的年纪最小呢，不如就当我们的弟弟吧？”
浮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都看向他，他说：“以前怎么没想过？既然如此，今天想到这茬，不如咱们趁势便结拜吧！那我要当大哥！”
弥怒明显不服：“喂，浮舍！凭什么你当大哥！”
“我长得比你壮啊！”
“哪有人这样排辈分的？你脑子果然是不怎么样吧！依我看，还是得要我们中的智囊来当老大。”
“智囊？是谁？”浮舍疑惑。
弥怒大言不惭：“那当然是我啊！”
浮舍一听顿时笑得更大声了：“你？得了吧！每次打仗你定的那些计根本一条都不能用，用上了还一定输。你就是个狗头军师，还智囊！”
“浮舍你！”
一看两人吵起来，伐难和应达忙去劝架。
少年皱了皱眉头，说了句：“好吵。”却没有转身离开。
那抹莹莹的绿一点点的开始褪色，逐渐染上苍红的色彩。
“不要过来！你们都给我滚开！去死，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休想再让我帮你们做事，休想再伤害我！”
昔日温柔的少女面目狰狞，口中诅咒怒骂着一切，再寻不见往日的半分神采，如今在那句躯壳中的，只有失落的灵魂。
“还给我，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而本来暴躁易怒的青年却是敛起了性子，不知在向谁索求着。谁夺走了他的东西，又到底夺去了什么？无人知晓。
两名夜叉因业障陷入疯狂，对着昔日的亲人刀剑相向，每一击都是致命的杀招。
他们切切实实想杀了对方，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等应达赶到时，留给她的只有两具冰冷的尸首。
她呆呆地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也流不出眼泪。
倘若泪水已经流干，再淌出来的，便只能是血了。
“啊！”
许多天后，一声划破长空的尖锐凄惨的嘶嚎，不是少女的声线，更像野兽的哀鸣，仿佛是为自己谱写的送葬曲目。
少年闻讯而去时，火红艳丽的少女心口上那个大洞的血液早已凝固多时，而她的心脏，早被自己亲手捏碎。
无力回天，神仙难救。
最后的最后，四臂的夜叉将他们的住处夷为平地。
房屋倒塌，就连那已经是合抱之木的银杏也被催折，轰然一声拦腰而断，那金黄的枝叶带着熟透的果子整树萎顿在地。扇子似的叶片飞起，复又坠落在满地灰尘之中。
——“喂，我们结拜总要有些仪式感吧？”
——“银杏树长寿，最好做见证，不如我们栽五棵银杏怎样？”
于是五棵银杏被并排栽在了房前。
房屋是他们亲手搭的，银杏是他们亲手植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这个地方，数百年的时光，无不充满着众人的回忆。而今一切顷刻湮灭成灰，散在这日光之下。
到今方始信，好梦由来最易醒。
少年提着和璞鸢撑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唤他：“浮舍！”他金瞳闪烁，隐有泪光。
已是到了最后了，好似大梦将醒，他却犹不肯，还要苦苦争那一线。
夜叉闻声回头，那双赤红的瞳仁中神色已然混浊不堪，什么感情都辨认不出。少年没有唤醒他，更挽留不住他。夜叉什么都没留下，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他自少年的眼前离开，从此杳无音讯。
浮舍，这个名字，是他们故事的开头，同时也做了他们故事的结尾。
浮生一刹，万般皆舍。
人也好，物也罢，到最后什么都没留下，一如最初。
他孤身而来，结伴而去，再孤身而归。
他好似将他们遗忘得干净，从来不曾对谁提起。只是偶尔，会在荻花洲中吹一曲，空对着孤月，对着浩荡长空，对着浩淼江水。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其实世事从来如此。
你怔怔地看着那段往事，直到耳边少年的声音响起。
“走吧。”
便如拨开了重重迷雾般，你眼前豁然明朗。
那是魈的过去。
你望向少年。
他鲜少有动情的时候，眼下他也没有。
你看不出他面上眼中有什么动容，也琢磨不透他心中的那些想法。是淡然？抑或是痛苦？
通通不得而知。
你只是看着他大踏步朝前方走去。
踏的是旧时代的废墟，踩的是荆棘与瓦砾，在遍地的荒芜与颓败中，他与曾经的自己错身而过。
幻境便如雪般消散了。
头顶上的，依然是那片星河。
魈回身望了你一眼，带了些催促的意味。
“还不跟上来么？”
那双直视着你的金瞳比太阳还要耀眼。
你弯了弯唇，终于笑着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