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算不得早,店里这会已经走了一些人,散台那也空出不少座位来。

    今晚算是吕展泽趁别人酒吧开业攒的熟人局,在场的几人的关系都还不错。

    裴明序和几个朋友简单打过招呼后,就一直低头吃着面前的果盘,只偶尔抬头看向前边卡座的方向。

    “你不喝点?”身旁离得近的朋友见他一直坐着既不聊天也不喝酒,便出声问他。

    裴明序用手点了下车钥匙,摇头拒绝,“我开了车,吃点水果就行。”

    “他今晚等着去当护花使者呢,管他干嘛,咱们接着喝。”

    闻言,裴明序施舍了个眼神过去给说话的吕展泽,白眼一翻,随即转过头去。

    一群人里就属吕展泽和他关系最好,这人每次都要逮着这种时候趁机嘴他几句,裴明序也懒得理他。

    等他的视线又一次装作不经意扫过前方,就见宋清圆手里拿着的酒杯不知何时又换了一个。

    这已经是他数到的第七杯了。

    要是宋清圆身边的朋友没有偶尔混几杯果汁进去,只怕她喝的还要再多些。

    “就这么干看着啊?人家后脑勺都快被你盯出窟窿来了。”

    吕展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边上,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裴明序没接话茬,整个人往角落里缩了段距离,“我来之前洗了澡,你离我远点,别把味沾我身上了。”

    “有什么好矫情的,”低声吐槽几句,吕展泽接着道,“话说你今晚来真就纯看着?好歹上去和人家说几句话吧?”

    半晌沉默过去。

    “少管我。”

    “你窝囊不窝囊啊,”吕展泽回了他个白眼,人到底还是没走,“不就上去说几句话,人家又不能把你咋滴。你想想,要是你主动点的话不就……”

    吕展泽显然喝多了,这会酒劲上来就在他跟前叨叨起来,说的大半是自己总结的没什么用的恋爱经验。

    裴明序惯来是左耳进右耳出,也懒得理,只埋头用干净的叉子摆弄起果盘来。

    “你说你搞那么多偶遇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

    话说到一半,这人突然噤了声。

    裴明序以为吕展泽是喝太多睡过去了,结果一转头,发现这人还是呆愣愣地坐着,视线直直越过头顶,看向他的身后。

    裴明序还没来得及出声问他,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是和别人谈上了,那我之前给他送的那么多小蛋糕小甜水到底算什么?”

    说话声近在耳畔。

    不知是因为混着酒吧内的吵嚷声,还是有宋清圆喝醉的缘故在,原先熟悉的清脆声线变得有些发哑,尾调拖长,像额外蒙上了一层甜酒。

    人就这么恰巧地从裴明序身后走过,因为离得近,他也没回头,若无其事地将目光从吕展泽身上挪开,又放回到果盘上。

    “算你烘焙厉害算他有口福,姑奶奶,咱俩还是老实点走吧。”

    两人的说话声逐渐远去,裴明序还未作声,边上的吕展泽就用手肘撞了他一把。

    “?”

    “傻愣着干嘛,人小竹马不是恋爱了,这会去的还是卫生间,机会就摆在你跟前还不追上去?”

    ……

    卫生间离卡座有些远,吵闹的音乐声也被距离过滤了大半,耳边只剩个模糊轮廓。

    厕所门前稀疏站着几人,裴明序一眼就瞥见靠在墙边的单薄身影。

    原先用抓夹盘起的长发这会被宋清圆松散地拢在耳后,盘发的时间长了,顺直的长发也带上些卷度。

    灰色连衣裙在灯光下泛着冷意,又因为醉酒动作有些迟缓,人斜靠着墙,垂头安静得不行。

    他刚才被吕展泽的话劝得昏了头,还真就稀里糊涂地找过来了,现下见着人,混沌的脑子这才扯会几分清明。

    且不说他上去搭话显得形迹可疑,单是宋清圆这会喝得醉醺醺的,醒酒后能记得他才怪。

    女卫生间离路口近,裴明序也不好在那杵太久,垂下脑袋往卫生间走去。

    就在他装得泰然自若路过宋清圆跟前时,左手手腕蓦然被一股发烫的力生生扯住。

    裴明序有些无措地偏头看去。

    由于宋清圆要比他矮一个头,两人离得还近,裴明序低头只能瞧见她垂着的眉眼。浓密的眼睫难得被她夹翘,显然是出门前用心打扮过。

    人没说话,裴明序也不打算走。

    手腕处被拽着的力并不大,宋清圆戴着的手链轻晃,发冰的银制触感一下又一下地撞在他的虎口处,离两人肌肤相碰的地方很近。

    带着卷的发尾随着宋清圆的动作覆过肩头,在他露着的手肘处勾起圆圈。

    宋清圆动作迟缓地将头抬起,略施粉黛的双颊还透着醉酒的红晕。

    心跳得打鼓。

    “纪从闻你还敢来酒吧?”

    “?”

    林诗霏上完厕所,将手擦干后就匆匆拎起包去找宋清圆。

    她刚才拦不住宋清圆喝酒,又实在担心今晚喝出个好歹来,只得早点将人捞回家里。

    垂头将宋清圆别在提手上的抓夹塞进自己包里后,林诗霏走出厕所,一抬头就见到刚才还没骨头一般靠在墙上的人,此时正扒拉着一位陌生男人的衣领,嘴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吃着别人的蛋糕还要死皮赖脸地骗我的小蛋糕小甜水,你良心被狗吃了?”

    场面过于惊世骇俗,愣是让林诗霏呆了好几秒。等她反应过来,便慌忙上前意图将宋清圆的胳膊拉下。

    “姑奶奶你认错人了,快松松手松松手!”

    偏偏宋清圆这会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双手手拼命拽着人家衣领,愣是让林诗霏费了半天劲都没将手扯下。

    她也只得一边扒拉宋清圆的手一边转头向无辜路人道着歉。

    没注意还好,等林诗霏看清这人的脸,倒也理解宋清圆为什么会把人错认成纪从闻。

    长得实在有些太像了。

    这人的脸部轮廓和纪从闻大差不差,两人的五官比例大体一致,鼻子几乎是像到复制粘贴的地步。

    要不是她知道纪从闻是家里的独生子,多半会以为这人和纪从闻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血缘关系。

    所幸这人只垂头抿着唇,顶多是看着有点不爽,倒也没多说什么。

    等好不容易将宋清圆的手扒拉开,林诗霏还没来得及庆幸一秒……

    “天!姐你别吐啊!”

    场面一度混乱。

    等裴明序在洗手台前简单清理好身上的脏污,这才回到卡座拿上自己的车钥匙。

    “我去,你衣服掉厕所坑里了,怎么湿成这样?”

    裴明序没多解释,余光瞥见前边卡座已经空无一人,摇头道:“没事,就出了点意外,我今晚先走了。”

    等裴明序转身往酒吧外走去,一卡座里的人显然都没缓过神来。

    “衣服都湿了大半,真能没事吗?”

    吕展泽朝人摆了摆手,“管他干嘛,人心里说不定还美着呢。”

    飘窗上的毛绒玩偶被刺眼的日光凸显如剪影,天气好得出奇,显然没有要下雨的意思。

    原先耷拉在眼前的手臂堪堪撑起身子,宋清圆坐在床上发懵,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习惯性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了两下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昨晚她醉得断片,宿醉带来的头疼又让人实在不好受,宋清圆也懒得再想昨晚发生了什么,将手机拿去充电,随即起身去浴室收拾下自己。

    等她将头发吹得半干散在耳后,便捞上手机往厨房走去。

    她记得林诗霏昨天来时还顺带塞了个西瓜在她的冰箱里,肚子有些空,就想着吃半个西瓜垫垫肚子。

    盛夏的西瓜脆得用刀一划就开,将另一半西瓜切面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宋清圆抱着西瓜和勺子窝在客厅沙发上,这才打开手机看起消息来。

    如她所料,纪从闻的聊天框还是没有冒出红点。

    手机一晚收到了不知多少消息,宋清圆照旧先点进林诗霏的聊天框。

    “姑奶奶,你知道你昨晚醉酒后干嘛了吗?”

    消息就在五分钟前发来,第一口西瓜还没来得及咽下,宋清圆盯着这条消息半晌没反应过来。

    “我干嘛了?”

    林诗霏这会多半是得空,很快发来一段语音。

    宋清圆将语音点开,很快就听到林诗霏那边掺着的说话交谈声,显然是在剧组里。

    林诗霏大学学的专业是影视制作,她近来又看中了某位导演选的剧本,这些天一直跟着人家身边观摩学习,只昨天下午得了空档。

    “你昨晚在厕所门口把路人认成纪从闻了,还逮着人家一顿骂。我从厕所出来才看到,也不知道你骂了多久。”

    “对了,你后来还吐人家身上了。”

    宋清圆被林诗霏说的话吓得不轻,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你……我以后真不在外边喝酒了……”

    又想起昨晚的无辜路人,宋清圆赶忙打字问起,“那人后来有说什么吗?”

    “这倒没有,顶多是面上看着有点不爽,道歉之后那人也没计较什么。”

    “不过说真的,那人真的和纪从闻长得巨像无比,我都怀疑是纪从闻的哪个亲戚了。你那会又喝得烂醉,也怪不得会认错。”

    宋清圆没多想,之后又受了林诗霏好一顿痛斥,顺手把聊天背景换成两人的合照,这才结束聊天。

    看着剩下两个冒红点的聊天框,宋清圆犹豫几下,还是越过涂鸦头像点进下方的聊天框。

    苗天瑜:我这段时间正好得空,可以接你的活。

    看见是和工作相关的消息,宋清圆很快来了精神。

    她毕业的一年里一直忙着筹备自己开发的种田游戏。

    除去部分难以处理的内容工作外包,整个游戏从程序到美术基本都是出自她手。

    前段时间天气不好,宋清圆又懒得出门,好不容易宅在家里把美术堆量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临了又发现后面新增加的玩法与之前的内容产生了数值偏差。

    偏偏她技术有限,又担心数值设置得不合理到时会抵消玩家的游玩热情,干脆打算把这部分外包给别人。

    而苗天瑜是宋清圆之前参加独立游戏比赛时偶然认识的学姐,两人性子合得来,私下偶尔会聊聊天。

    何况苗天瑜技术过关经验充足,几乎是她目前的最优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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