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九年，秋分。
皇帝寿宴必经之路旁，竖着一座十来尺高的雕像。盖头上题着一个硕大的“裴”字，皇帝摇头失笑。待人掀开，那赫然是一条断头的龙！
满朝哗然，却早已遍寻不到送礼之人。
·
“这些年，朕一直怀疑，他要杀朕……”
“然朝中群臣弹劾他，恐有谋逆之心，他便主动交出兵权；黎民百姓猜忌他，或还心存报复，他便避世绝俗，云游天外……”
“往年朕的寿宴上，他虽不能亲身赴宴，仍会遣手书、献寿礼，以表崇敬。”
“可今年他公然闹此一出，如何不令朕心中多想！”
自古帝王一怒，便是箭弩拔张，风雨难蔽。
话音方落，掷地有声，窗外闷雷滚滚而过，黑云却又急汹汹地压了上来。
金銮殿内，丞相卑躬屈膝，长跪不起，口中唯有一句：“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大逆不道在先，陛下如何治他都不为过！”
好一个君要臣死！
老皇帝眼中凶光毕露，娄璇音却恨不得原地将丞相大卸八块！
该死的走狗，凭借早年跟随父皇打天下积累的功劳，竟敢口出狂言。
按理说，以父皇多疑的性子，本该杯酒释兵权，可这位不仅摇身一变成为开国丞相，还能一直稳居高位至今。
靠的就是这张能言善辩的嘴。
“璇儿，你觉得呢？”
老皇帝忽顿了顿，似想到什么，语气温和地问道。
“璇儿别无他想。”
丞相肯跪，娄璇音却不肯。她长身玉立，眼底戾气散去，唇角牵出一个笑，说道：“仅凭题字，尚难断定是谁送礼。但既然丞相执意要他死，父皇便赐他死罪好了。”
看似赞同，殿中燃烧的烛火却冷了下来。
老皇帝若有所思。
“殿下贵为皇太女，还望慎言。”丞相头都未抬，声音发闷，“臣只想为陛下分忧，绝无僭越之心！”
娄璇音颔首道：“既食君禄，当尽君事，你做得很好。”
“……”
袖袍下的拳头悄然攥紧，丞相心头涌起不妙的预感，便听见不远处的娄璇音压抑着咳嗽起来。
果然，老皇帝立刻关切地问道：“可是近日感染了风寒？”
“无碍。”娄璇音佯装虚弱道，“女儿一时忙于筹备父皇的寿宴，累坏了身子罢了。此次事情，女儿责任最大，还请父皇责罚。”
言罢，扑通一声，竟真的跪了下去。
都是下跪，效果却大相径庭。
满朝谁人不知，娄璇音自幼娇纵，如今癫狂，唯一不变的是她的一身傲骨和一心慕权，几乎不加掩饰，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
她的母亲皇后早逝，至今后位空悬，足以看出老皇帝心中对母女俩的宠爱。
方才，老皇帝分明认可丞相的话，真动了杀心。此刻，他的眼神又柔和下来，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半晌后幽幽叹息一声。
“他不能死。”老皇帝道，“他的命和璇儿的命是一处的，他死了，叫朕的璇儿怎么办呢。”
“陛下……”丞相急忙抬起头，还欲劝说。
娄璇音磕了个头，直起身来。她相貌平平，但眉宇间自有一股皇家风范，沉静道：“谢父皇开恩，女儿必查明事情真相，为父皇分忧。”
老皇帝似有感怀。
他阖眸，“退下吧。”
两人出了寝殿。
待走远，丞相冷笑道：“老臣算是看出来了，殿下如今和那位帝师大人是一路的。”
娄璇音目视前方，并不搭腔：“我竟不知，丞相现今还和裴大人有何恩怨。”
帝师大人、裴大人——裴砚锦。
便是方才在金銮殿内，就连代称都隐晦的“他”，那位疑似送断头龙的人。
这名字忌讳得很，丞相慌忙看了看四周，好在除了两人的随从外并无他人，就连随从，也都识趣地站得极远。
丞相松了一口气，斥道：“老臣跟那位裴……裴……跟那个人毫无关系！殿下谨言慎行！”
正值金秋九月，夜阑人静。
道上横着一座高大的雕像。月光淡淡地洒在上面，映照出白日里话题的中心——断头龙。
当朝皇帝的属相便是龙，送来这座雕像的人，真是其心可诛。
冷风掀起娄璇音的衣袂，在空气中猎猎作响。
她不屑于搭理俗人，便一动不动地仰望着断头龙，半晌伸出手来，竟然轻轻地碰了碰。
丞相一见那雕像，便选择绕道而行。
回过头时，差点没被娄璇音的举动吓死：“你你……你这黄口小儿！”
“丞相怕什么，敢做不敢当吗？”
无视丞相面上刻意挤出的惶恐，娄璇音嘲讽地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我与丞相大人无冤无仇，丞相却想要我的命。”
丞相蓦地一僵，笑比哭还难看：“殿下说的什么话……”
他却暗自汗颜，不愧是老皇帝唯一的皇太女，放在心肝上宠大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丞相明知我生病之事，还直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娄璇音缓慢重复他的话，若有所思的模样和老皇帝如出一辙，但更年轻、更鲜活，也更狠毒。
“只可惜，现在的局势是君要臣死，臣不能死。”娄璇音倚在断头龙上，笑意盈盈，明晃晃地警告道，“再有下次，老东西，我拔了你的舌头。”
……
大约是早秋生寒，娄璇音离开后许久，丞相仍站在原地。
细看，他全身都在微微打颤，仿若冻僵了一般。
断头龙最终被送去了丞相府。美其名曰将门一家阳气蓬勃，可镇一镇雕像的邪气，之后再做处理。
丞相夫人怒不可遏，但听闻是皇太女下的令，便也偃旗息鼓了。
她怕的不只是皇太女的权势，还有她的脾性。
丞相亦百思不得其解：“我知她冰雪聪明，可她如何就敢笃定，帝师的祝寿礼一定被人掉包了？还直接猜出来是我掉包的……这断头龙暂放此处，就是告诫我们物归原主，不能打帝师大人的主意啊！”
“罢了。”丞相夫人冷笑着道，“她就是要气咱们，焉知先被气倒的不是她？轮气性，她那个病可没人受得了！”
丞相夫人一语成谶。
才踏入寝宫，娄璇音便深深呼吸，似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她步履沉重，脸色泛起不正常的红。下人们一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又是那病发作了，纷纷熟练地退避。
唯独新来的小宫女懵懂又讨好地递上一杯热茶，却被娄璇音一抬手摔了出去！
“啊！”
茶杯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汤溅到两人身上。
娄璇音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小宫女却痛得失声大叫起来，很快被破门而入的心腹手下斥道：“没规没矩的，还不快拉走！”
说罢，梨云看到娄璇音手背鲜红一片，果断翻出药膏。
靠近她没两步，咚！
娄璇音一脚踹翻了书案。
“老不死的，今天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一脚不解气，娄璇音又踹出第二脚，很快房间内的景象变得一片狼藉。她双眼通红，气急败坏道：“本殿下是谁？本殿下可是皇太女！！”
“好好好，皇太女……”梨云上前拉她，却被一掌轰开，整个人撞地，险些背过气去。
其他人也效仿梨云的举动，试图当场制服娄璇音，但梨云喝道：“都别动，让她砸！反正砸的是她自己的寝宫，不像上次跑到我们这群下人的屋子里闹事！”
这病邪性，发作起来极快。
若娄璇音神志清醒，听了梨云的话，定会有心反驳。可惜此刻她头痛欲裂，只能跪地砸拳，好不狼狈。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娄璇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嘶吼道：“该死的丞相！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丞相替换寿礼，以为天衣无缝，可本殿年年提前查看裴砚锦送来的寿礼！裴砚锦这个贱人，他的任何东西本殿都要亲自过目……”
“他死了，本殿也不能活，挑他的错，就是跟本殿作对……本殿这个小贱人……”
她脸色涨红，神志不清，骂来骂去，竟连自己也骂了进去。
梨云是跟随娄璇音时间最久的心腹，可对她的病也只是一知半解，束手无策。
只晓得每个月都会发作两三次，发作时怒火攻心，痛不欲生，严重时还会情绪失控，崩溃发狂。
然而每月却只有一瓶解药——月初时，帝师大人会派人快马加鞭送来。
眼看娄璇音的状况愈发糟糕，从破口大骂发泄情绪，到强打精神一言不发，再到精疲力竭，缩在摔裂的瓷器碎片上痛苦地打滚……
留在屋内的侍卫大气都不敢出，唯有梨云当机立断道：“把她给我绑起来！把药灌进去！”
哪知娄璇音在这时恢复了一丝神智，大叫道：“现在才月中，喝了解药之后怎么办？你想害死本殿吗！”
“好，好。”梨云又惧又怒，“我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果然不出片刻，娄璇音便败下阵来。
或许人心强大，但终究无法与药物相媲美。
光鲜亮丽如皇太女，此时的模样也不忍直视。她冷汗淋漓，整个人宛如从水中捞出一般，苍白的额头青筋突起，衣服和头发都乱得不成样子。
几个侍卫轻松按住娄璇音，梨云拔开塞子，将药瓶凑至她唇边。
一饮而尽后，娄璇音唇色变得鲜红，她夺过药瓶便摔碎。
房间内顿时生出一股奇异的腥味。药瓶四分五裂，从碎片间缓缓淌出一点深色痕迹来，是血。
娄璇音仿若失神，眼神木然，许久才痛苦地吸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
梨云赶忙过来搀扶，忽然却被娄璇音大力推开，她瞬间反应过来，果然见一支箭破窗而入，直直地擦着娄璇音的耳尖飞过！
“来人，保护殿下！”
梨云失色怒吼，侍卫迅速出现，将娄璇音围在中间，个个惊疑不定。
娄璇音同样难以置信，一抹耳尖，捻着血珠冷笑：“……谁敢杀我？”
是啊，这可是在宫中，天子脚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行刺皇太女？
漆黑的夜中，前路诡秘，一阵沉闷的号角声突然响起，接着又是一阵撞铃声，小太监的哭喊划破长空。
“来人啊，快来人，金銮殿遇刺了！”
皇帝寿宴必经之路旁，竖着一座十来尺高的雕像。盖头上题着一个硕大的“裴”字，皇帝摇头失笑。待人掀开，那赫然是一条断头的龙！
满朝哗然，却早已遍寻不到送礼之人。
·
“这些年，朕一直怀疑，他要杀朕……”
“然朝中群臣弹劾他，恐有谋逆之心，他便主动交出兵权；黎民百姓猜忌他，或还心存报复，他便避世绝俗，云游天外……”
“往年朕的寿宴上，他虽不能亲身赴宴，仍会遣手书、献寿礼，以表崇敬。”
“可今年他公然闹此一出，如何不令朕心中多想！”
自古帝王一怒，便是箭弩拔张，风雨难蔽。
话音方落，掷地有声，窗外闷雷滚滚而过，黑云却又急汹汹地压了上来。
金銮殿内，丞相卑躬屈膝，长跪不起，口中唯有一句：“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大逆不道在先，陛下如何治他都不为过！”
好一个君要臣死！
老皇帝眼中凶光毕露，娄璇音却恨不得原地将丞相大卸八块！
该死的走狗，凭借早年跟随父皇打天下积累的功劳，竟敢口出狂言。
按理说，以父皇多疑的性子，本该杯酒释兵权，可这位不仅摇身一变成为开国丞相，还能一直稳居高位至今。
靠的就是这张能言善辩的嘴。
“璇儿，你觉得呢？”
老皇帝忽顿了顿，似想到什么，语气温和地问道。
“璇儿别无他想。”
丞相肯跪，娄璇音却不肯。她长身玉立，眼底戾气散去，唇角牵出一个笑，说道：“仅凭题字，尚难断定是谁送礼。但既然丞相执意要他死，父皇便赐他死罪好了。”
看似赞同，殿中燃烧的烛火却冷了下来。
老皇帝若有所思。
“殿下贵为皇太女，还望慎言。”丞相头都未抬，声音发闷，“臣只想为陛下分忧，绝无僭越之心！”
娄璇音颔首道：“既食君禄，当尽君事，你做得很好。”
“……”
袖袍下的拳头悄然攥紧，丞相心头涌起不妙的预感，便听见不远处的娄璇音压抑着咳嗽起来。
果然，老皇帝立刻关切地问道：“可是近日感染了风寒？”
“无碍。”娄璇音佯装虚弱道，“女儿一时忙于筹备父皇的寿宴，累坏了身子罢了。此次事情，女儿责任最大，还请父皇责罚。”
言罢，扑通一声，竟真的跪了下去。
都是下跪，效果却大相径庭。
满朝谁人不知，娄璇音自幼娇纵，如今癫狂，唯一不变的是她的一身傲骨和一心慕权，几乎不加掩饰，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
她的母亲皇后早逝，至今后位空悬，足以看出老皇帝心中对母女俩的宠爱。
方才，老皇帝分明认可丞相的话，真动了杀心。此刻，他的眼神又柔和下来，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半晌后幽幽叹息一声。
“他不能死。”老皇帝道，“他的命和璇儿的命是一处的，他死了，叫朕的璇儿怎么办呢。”
“陛下……”丞相急忙抬起头，还欲劝说。
娄璇音磕了个头，直起身来。她相貌平平，但眉宇间自有一股皇家风范，沉静道：“谢父皇开恩，女儿必查明事情真相，为父皇分忧。”
老皇帝似有感怀。
他阖眸，“退下吧。”
两人出了寝殿。
待走远，丞相冷笑道：“老臣算是看出来了，殿下如今和那位帝师大人是一路的。”
娄璇音目视前方，并不搭腔：“我竟不知，丞相现今还和裴大人有何恩怨。”
帝师大人、裴大人——裴砚锦。
便是方才在金銮殿内，就连代称都隐晦的“他”，那位疑似送断头龙的人。
这名字忌讳得很，丞相慌忙看了看四周，好在除了两人的随从外并无他人，就连随从，也都识趣地站得极远。
丞相松了一口气，斥道：“老臣跟那位裴……裴……跟那个人毫无关系！殿下谨言慎行！”
正值金秋九月，夜阑人静。
道上横着一座高大的雕像。月光淡淡地洒在上面，映照出白日里话题的中心——断头龙。
当朝皇帝的属相便是龙，送来这座雕像的人，真是其心可诛。
冷风掀起娄璇音的衣袂，在空气中猎猎作响。
她不屑于搭理俗人，便一动不动地仰望着断头龙，半晌伸出手来，竟然轻轻地碰了碰。
丞相一见那雕像，便选择绕道而行。
回过头时，差点没被娄璇音的举动吓死：“你你……你这黄口小儿！”
“丞相怕什么，敢做不敢当吗？”
无视丞相面上刻意挤出的惶恐，娄璇音嘲讽地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我与丞相大人无冤无仇，丞相却想要我的命。”
丞相蓦地一僵，笑比哭还难看：“殿下说的什么话……”
他却暗自汗颜，不愧是老皇帝唯一的皇太女，放在心肝上宠大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丞相明知我生病之事，还直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娄璇音缓慢重复他的话，若有所思的模样和老皇帝如出一辙，但更年轻、更鲜活，也更狠毒。
“只可惜，现在的局势是君要臣死，臣不能死。”娄璇音倚在断头龙上，笑意盈盈，明晃晃地警告道，“再有下次，老东西，我拔了你的舌头。”
……
大约是早秋生寒，娄璇音离开后许久，丞相仍站在原地。
细看，他全身都在微微打颤，仿若冻僵了一般。
断头龙最终被送去了丞相府。美其名曰将门一家阳气蓬勃，可镇一镇雕像的邪气，之后再做处理。
丞相夫人怒不可遏，但听闻是皇太女下的令，便也偃旗息鼓了。
她怕的不只是皇太女的权势，还有她的脾性。
丞相亦百思不得其解：“我知她冰雪聪明，可她如何就敢笃定，帝师的祝寿礼一定被人掉包了？还直接猜出来是我掉包的……这断头龙暂放此处，就是告诫我们物归原主，不能打帝师大人的主意啊！”
“罢了。”丞相夫人冷笑着道，“她就是要气咱们，焉知先被气倒的不是她？轮气性，她那个病可没人受得了！”
丞相夫人一语成谶。
才踏入寝宫，娄璇音便深深呼吸，似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她步履沉重，脸色泛起不正常的红。下人们一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又是那病发作了，纷纷熟练地退避。
唯独新来的小宫女懵懂又讨好地递上一杯热茶，却被娄璇音一抬手摔了出去！
“啊！”
茶杯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汤溅到两人身上。
娄璇音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小宫女却痛得失声大叫起来，很快被破门而入的心腹手下斥道：“没规没矩的，还不快拉走！”
说罢，梨云看到娄璇音手背鲜红一片，果断翻出药膏。
靠近她没两步，咚！
娄璇音一脚踹翻了书案。
“老不死的，今天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一脚不解气，娄璇音又踹出第二脚，很快房间内的景象变得一片狼藉。她双眼通红，气急败坏道：“本殿下是谁？本殿下可是皇太女！！”
“好好好，皇太女……”梨云上前拉她，却被一掌轰开，整个人撞地，险些背过气去。
其他人也效仿梨云的举动，试图当场制服娄璇音，但梨云喝道：“都别动，让她砸！反正砸的是她自己的寝宫，不像上次跑到我们这群下人的屋子里闹事！”
这病邪性，发作起来极快。
若娄璇音神志清醒，听了梨云的话，定会有心反驳。可惜此刻她头痛欲裂，只能跪地砸拳，好不狼狈。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娄璇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嘶吼道：“该死的丞相！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丞相替换寿礼，以为天衣无缝，可本殿年年提前查看裴砚锦送来的寿礼！裴砚锦这个贱人，他的任何东西本殿都要亲自过目……”
“他死了，本殿也不能活，挑他的错，就是跟本殿作对……本殿这个小贱人……”
她脸色涨红，神志不清，骂来骂去，竟连自己也骂了进去。
梨云是跟随娄璇音时间最久的心腹，可对她的病也只是一知半解，束手无策。
只晓得每个月都会发作两三次，发作时怒火攻心，痛不欲生，严重时还会情绪失控，崩溃发狂。
然而每月却只有一瓶解药——月初时，帝师大人会派人快马加鞭送来。
眼看娄璇音的状况愈发糟糕，从破口大骂发泄情绪，到强打精神一言不发，再到精疲力竭，缩在摔裂的瓷器碎片上痛苦地打滚……
留在屋内的侍卫大气都不敢出，唯有梨云当机立断道：“把她给我绑起来！把药灌进去！”
哪知娄璇音在这时恢复了一丝神智，大叫道：“现在才月中，喝了解药之后怎么办？你想害死本殿吗！”
“好，好。”梨云又惧又怒，“我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果然不出片刻，娄璇音便败下阵来。
或许人心强大，但终究无法与药物相媲美。
光鲜亮丽如皇太女，此时的模样也不忍直视。她冷汗淋漓，整个人宛如从水中捞出一般，苍白的额头青筋突起，衣服和头发都乱得不成样子。
几个侍卫轻松按住娄璇音，梨云拔开塞子，将药瓶凑至她唇边。
一饮而尽后，娄璇音唇色变得鲜红，她夺过药瓶便摔碎。
房间内顿时生出一股奇异的腥味。药瓶四分五裂，从碎片间缓缓淌出一点深色痕迹来，是血。
娄璇音仿若失神，眼神木然，许久才痛苦地吸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
梨云赶忙过来搀扶，忽然却被娄璇音大力推开，她瞬间反应过来，果然见一支箭破窗而入，直直地擦着娄璇音的耳尖飞过！
“来人，保护殿下！”
梨云失色怒吼，侍卫迅速出现，将娄璇音围在中间，个个惊疑不定。
娄璇音同样难以置信，一抹耳尖，捻着血珠冷笑：“……谁敢杀我？”
是啊，这可是在宫中，天子脚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行刺皇太女？
漆黑的夜中，前路诡秘，一阵沉闷的号角声突然响起，接着又是一阵撞铃声，小太监的哭喊划破长空。
“来人啊，快来人，金銮殿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