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回到酒店,他翻看着手机里和陈幸予错过的电话,既烦躁又不安。

    陈幸予给他回复的几条信息总让他感觉不太对劲,可是现在他不能再打过去,这个时间她和陈老师肯定已经休息了。

    第二天上午,日夜赶路的他终于在医院找到了正在给陈老师办理出院手续的陈幸予。

    “小星!”

    程颂说着,快步走向陈幸予,而此时的陈幸予正拿着单据在排队的人群里发呆,昨晚她以为自己睡得很沉,可睁眼的时候却发现才不到凌晨三点,之后她就一直处于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状态,起床之后她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显得潦草凌乱,在陪陈思卓做完最后一项检查之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到窗口办理出院,她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吊着一口气,根本没听见有人叫她。

    “小星。”程颂已经来到了陈幸予跟前,再次轻声唤她。

    陈幸予这才抬起疲惫的眼睛,看见了同样顶着黑眼圈的程颂。

    “啊……程颂……”陈幸予只是呆呆地开口,之后又加了句“你来了”,已经停止思考的陈幸予没办法再给程颂更惊喜的反应。

    “我来了,宝贝,这两天辛苦了。我刚去看过陈老师了,他说你在这里办出院,我赶紧过来找你了。”程颂积攒了好多话,他只恨只能一句一句地说。

    “嗯好,那你替我排会吧,我去趟卫生间。”陈幸予没再多说,而是把单据往程颂手里一推,没等他回答就几步拐进楼道不见了人影。

    陈幸予其实是仓皇出逃,她不想让程颂看见自己邋遢又狼狈的样子。她看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又想起了昨天打扮精致干练,神采奕奕的小姑娘,突然不争气地委屈起来。

    “至于吗陈幸予……”她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微弱声音问着自己。“多大个事儿啊!他这不是来了吗?”这句无声的回答,一遍一遍地在她脑子里出现,她把凌乱的头发用手梳理整齐,又用清水洗了脸,直到最后她带着一脸平静从卫生间走出来,这句话还在脑海里闪现。

    回到窗口时,程颂已经办好了手续在原地等她。陈幸予给程颂一个轻松的微笑,“都办好了?”她问。

    “是,你一直没回来,我都有点担心你了。”程颂看到陈幸予笑了,自己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走吧,去接我爸,这边。”陈幸予歪头示意程颂,然后直接转身向住院部疾步走去。

    “小星!”程颂一个跨步拉住了陈幸予,楼道两旁的人都被程颂击剑一样的大幅度动作吓了一跳,当然,也包括陈幸予。

    “啊!”陈幸予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对不起宝贝!吓到你了。”程颂不顾其他人的侧目,直接搂住了陈幸予,他用手抚摸着陈幸予的头轻声说着:“乖,不怕,没事了。”

    被程颂的体温和气息包裹住的陈幸予不由得鼻子一酸,心里那根弦险些绷断,她深深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嗯,吓死我了。”说完,她也伸手轻轻抱了一下程颂,但她又忽然想起刚才忘了闻自己身上有没有奇怪的味道,随即就恢复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病房,陈幸予看陈思卓正坐在轮椅上欣赏窗台上的花束,于是开口叫他:“爸,办完了,回家吧。”

    “你们俩可回来了!走!赶紧回家,我可在这儿住得够够的!”说着便摆手招呼程颂过来推他,“窗台上的花我看今天全都开了,就留这儿吧!程颂,你手底下的小姑娘小伙子都挺机灵。”

    陈思卓一开口,听得陈幸予心里一紧,她立刻阻止:“爸……”

    “小姑娘?”程颂一愣,“来的不是一个叫吕江的小伙子吗?”

    陈思卓倒是不紧不慢地说:“叫什么他们自己没说,倒是一路净听小姑娘张罗了,按她自己的话说,一直挺把程总的事儿当自己的事儿的。”

    陈幸予无奈又尴尬地用手挡住了自己已经扭曲的五官,此时此刻她恨不得顺着地缝原地消失。“快走吧爸!出租车已经到楼下了!”陈幸予再抬头说话时,表情已经难看到像是吃了什么难以消化的东西。

    “老师,因为那天早上您和小星的电话都打不通了,我实在担心,就安排了一个叫吕江的小伙子过来看你们的情况,至于您说的那个小姑娘,我现在暂时不知道是谁,但是您放心,等我回去以后会调查安排好。”

    程颂说话的时候,注意力的一大半是在观察陈幸予的反应,让他心里越来越没底的是,他只看到了一个斜靠在门边的背影。

    “行。哎陈幸予!你把程颂肩上的包接过去吧,要不他也不好推我呀!”

    陈幸予听到召唤,才转过身来卸下了程颂肩上的包,程颂原想趁机抚一下陈幸予的胳膊,却被她一个挎包的动作挡住了。

    “你们先,我跟着。”陈幸予的话愈发精简,程颂也只好推着轮椅往外走。

    三个人各沉心思,一路无话。

    到家以后,一切收拾妥当。陈幸予半卧在沙发上刚想订外卖,又被陈思卓安排着出去买菜,陈幸予直接抗议:“爸,手机里买点菜不行吗?”

    陈思卓表示拒绝并催促:“手机里点了几次我都不满意,不新鲜,你们俩也别走远了,就去我平时去的小市场,快去吧!我都饿了,等着吃程颂的手艺呢!”

    “行,老师,我们快去快回。”程颂答应着,直接拉陈幸予出了门。

    “我爸也真是越老越任性,他都知道你也忙了这么多天了,还要麻烦你做饭!”电梯里,陈幸予背靠着电梯轻声抱怨,程颂总感觉陈幸予言语里有种难为情和生疏感。

    “作为陈老师的半个儿子,给受伤的老父亲做顿饭自然是应该的嘛。”程颂笑着哄陈幸予,他本想着陈幸予能继续和他斗斗嘴,哪怕只是简单的聊聊天,然而陈幸予只是叹了口气便没再说什么。

    “小星……你是不是生气了?”程颂问得小心谨慎。

    陈幸予摇摇头,“我累了。”她回答得直白简单,程颂却把这三个字的意思深挖了几百米,他脑子里对“累了”的释义已经不是单纯的身体疲乏,而是延伸到了和陈幸予的关系和感情的领域。此刻程颂的大脑正飞速旋转,想要找到一个接近完美的回答,然而他的思路很快就被陈幸予丢出来的另一颗炸弹打断了:

    “程颂,你不累吗?这段时间你也很辛苦吧!”陈幸予逐渐显露出烦倦的神情,她又重重叹了口气,“要不然我们还是……”

    “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只要一见到你,我就什么烦恼和劳累都没有了!”程颂少见地打断了陈幸予。

    “呃……程颂,我喘不上气了。”陈幸予被程颂再一次突然的拥抱压到气息虚弱,程颂却只是稍稍松了力气,并没有收回胳膊,好在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半分钟不到,电梯就发出了“叮”的一声,门一开,程颂迅速把动作变成了拉着陈幸予的手。

    陈幸予脚步迟缓,一路沉默不语地被程颂牵着,直到两个人路过一个没有人的小岔路口,陈幸予终于不想再多走一步,她停在原地,挣脱开了程颂的手。

    正往前走的程颂被陈幸予的手一甩,不由地回转了半个身子,一回头却看见陈幸予直接在原地蹲下了,他大惊失色,急忙也蹲到她身边问着:“小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程颂本想扶着陈幸予站起来,可陈幸予头一歪,枕着自己的胳膊就开始吧嗒吧嗒地掉起泪来。

    程颂从认识陈幸予的那天起,几乎没见她像这样缩成一团委屈地哭过。“小星……太累了是吗?是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程颂既自责又心疼,他用手不断地轻抚着陈幸予的后背,全然不知道还能安慰她什么。

    陈幸予没有理程颂,又哭了好一会才呜咽着开始说话,“我又累又生气,我一直想你,可是你一直不出现……我爸真的吓死我了……每次检查总有人插队,他们又凶又没教养……还有那个小姑娘真的很烦……”向来伶牙俐齿的陈幸予,面对自己的心事却词不达意、毫无条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也不管程颂是不是能听见。

    “小星,还是想哭的话,你在我背上哭,顺便还能用我的衬衫给你擦鼻涕,来,胳膊给我……”程颂看陈幸予说着说着又开始抽抽搭搭地要哭,便伸手解开了她交叉的双臂,还陷在自己情绪里的陈幸予并没有抗拒,而是顺着程颂的动作,把胳膊搭到了程颂的肩膀上。程颂一起身,背起了陈幸予。

    趴在程颂后背上的陈幸予反而很快安静了下来,程颂在这条无人经过的小路上慢慢地走着,一开始,他还能听见陈幸予的抽噎声,渐渐地,他听见她的呼吸开始均匀,气息也变得平稳。他怕她后背着凉,就空着手直接把她背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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