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很少把做过的梦当回事,但这次的梦却让他真的慌了神。

    梦里的他在月下陪着陈幸予在家中的小院里赏花,她穿着白色的轻纱睡衣,好像一个飘然而至的天上之人。忽然之间,他看见陈幸予笑着朝着他走了过来,他想伸手去接,却怎么也触不到她,他看见陈幸予张开嘴在对他说着什么,可他却听不见,他不断走近,可陈幸予却越退越远,他急得奔跑追赶,却总是慢了一步。终于,他使出浑身力气,奋力一跃牵到了她的手,可也听清了她的话,她说:“程颂,再见,我要回家了。”而后眨眼间,陈幸予就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了。

    “小星!别走!”程颂从梦中惊醒,他手眼一起在黑暗中摸索寻找,却发现身边空荡,已无余温。

    “小星!”顾不得开灯穿鞋,已然慌张到失去方向,程颂在床边接连两次差点被衣服绊倒,呼唤却一声比一声急切,没听到回应的他向卧房外奔去,看到陈幸予还在的那一刻,他才觉得马上要崩塌的世界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凌晨五点,陈幸予正穿着白色的浴袍,坐在窗前呆呆地远望楼下的夜景,所有喧嚣经过一夜的尘埃落定,等待着黎明到来的重启,此时的房间,只有陈幸予带着的耳机里传来的丝丝音乐声。

    程颂怕惊扰到陈幸予,也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了,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她把双腿放在椅子上,用自己的手臂松松地围着,看她把头发自由地披散,脸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看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时而眨眼,时而又把眼闭上。

    程颂又何尝不知道,陈幸予之前有多果决多勇敢,现在就有多后怕多不安。

    刚才的宴会上,陈幸予挽着他的胳膊和高衡“对决”时说的那些话,想必也是百转千回地在她脑子里过了无数遍。

    陈幸予生着气让他回去的那几天,程颂几乎在公司忙到“废寝忘食”,并不是事情真的堆积如山,而是只要一闲下来,他就会胡思乱想。接陈幸予电话时,他也一直担心她会说出什么他承受不了的话,尤其是那天陈幸予说要把驷马给他,他以为陈幸予是要做“分家”的准备,他差点就在电话里崩溃了。

    直到企业交流宴会的前一天,程颂都没想好怎么应对宴会上可能出现的画面,如果陈幸予还是坚持跟在高衡身后,那他不仅需要强迫自己接受陈幸予对于自己和他们两个未来的计划和安排,还要继续想办法对付高衡这个变态混蛋。

    没想到的是,宴会当天上午陈幸予给他打来电话,说的内容简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小星,我没听清。”他抖着嗓音继续发问。

    电话那头的她倒是笃定地一字一句:“我说,我要作为你的家属,出席晚上的企业交流宴会。”

    “作为……我的家属?”他还不敢肯定。

    “对,你的家属。”

    “家属是指?”他再发疑问。

    她终于是有些无奈的语气:“你说家属指什么?你妹妹。”

    他连忙否决:“小星……这恐怕……可不行。”

    她终于爆发:“天呐程颂!你醒醒!当然不行!”

    他却非要听她说个真切:“所以你是说,作为……”

    她声调已经高了八度:“当然是你的未婚妻!你不是我将来要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先生?”

    “我当然是!”这句他确认得毫不犹豫,但转而又变为担心:“……你公司那边你怎么处理?”

    她听起来相当有把握:“我当然会妥善处理。程颂,我就一个要求,你必须做到。”

    他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好,只要你说。”

    “晚上进了会场,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有礼貌地保持微笑。”

    一听她并没有提过分的要求,他旋即答应:“好。我们几点在哪见?”

    “七点半,宴会厅门口,你不要提前进去,一定要等着我。”

    通话结束,两个人都期待着再见面。

    程颂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晚陈幸予出现时她眼波流转,顾盼生姿的样子。可能是她目光始终看向自己,所以没发现身边路过的人看向她的眼神是怎样的艳羡。要不是陈幸予提前跟他商量好,他无论如何都绝不会再顺着她一门心思工作的意愿而不顾他人的觊觎,让这样的她站在别人身边。

    其实对于陈幸予,程颂总是想要顺从着她一切的意愿,他生怕破坏了她自己内心的自由和坚持。迄今为止的人生,他都像是不断被迫做着选择题,他时常感觉到一种无处可逃的煎熬,他真的不想看到陈幸予也像自己一样,非得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然而到了最后,却还是让她流着眼泪做了这样的妥协和决定。

    程颂也在陈幸予身后呆呆望了她好一会儿,才又悄悄回到床上躺下。一直等到窗外亮光初现,他感觉到陈幸予才又回到他身边。陈幸予一躺下,程颂就假装翻身抱住了她,他闭着眼睛,感觉到她把身体嵌进自己的臂弯,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胸膛,她微凉的鼻尖蹭得自己有些痒,过了一会,她呼吸渐渐均匀平稳,可他悬空的心还是没有放下。

    程颂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想给她的她都并不想要,那么他在她身边的意义又是什么?陈幸予就是他在这无常世界里唯一能安心落脚的地方,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考题,他的第一选项都是选择和她在一起。可是像这样一直索取着她的感情,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了自己的贪心和卑鄙,会不会就像这个奇怪的梦一样,突然就转身离去?

    想到这里,程颂又故意把陈幸予抱得更紧了些。那就给她所有他能给的每一样,哪怕于千万之中遇到一样她刚好需要,那他就把这样做到最好。

    在程颂怀里的陈幸予像是忘记了时间,一直沉沉地睡着,程颂终究还沉溺于这简单的满足感。直到陈幸予开始活动着翻身,把手伸出被子伸起了懒腰,程颂才开始轻声叫她:“小星,宝贝?”

    “嗯?几点了?”陈幸予还是眯着眼,想要往程颂的怀里钻。

    “还是困就再睡会,我们有的是时间。”

    “嗯……”陈幸予答应着,又缓了几分钟才慢慢睁眼,可她还是一直愣着神,没有下一步的动静。

    “饿不饿?起床我们先去吃饭?”

    陈幸予摇头,反手一够,把床头的手机拿过来打开翻了翻,很多未读消息顺次排列,她并没有继续点开,而是把手机一扣,直接扔到了腿边。

    她从程颂怀里出来,平躺着两眼空空地盯向房顶,“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程颂追着她侧身,捋起她的一缕长发,笑答:“巧了,我也是。”

    陈幸予嘴角一勾,坐起来回头看向还躺着的程颂,说的话却与梦无关,“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无业游民了,程老板,这事儿你怎么说?”

    “我说的话……谁还没有等红灯的时候,而且你也不必着急再上路,与其一直在路口盯着绿灯亮,不如停下来欣赏欣赏身边的风景。放心,以后一切有我。”

    陈幸予还是很沮丧,她摇着头慨叹:“眼看过年了,我却在这个节骨眼辞职了,唉,我的年终奖是泡汤了。”

    程颂倒是豪迈发言:“年终奖?一年365天,你以后想要什么奖,老公随时给你发。”

    陈幸予似乎是摇头上了瘾:“穷者不受嗟来之食,再说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程颂带着时常被噎到的淡定,“你要诚心气我,我可就真生气了。”

    “开句玩笑嘛,以后请多关照了。”

    “这还差不多!”

    “哎,我得告诉我爸一声,让顾阿姨帮我收拾收拾屋子,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反应。”

    “等等,小星,回去以后你要回去住?”程颂一下子起身,扶住了陈幸予的胳膊。

    陈幸予哭笑不得:“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我是说……你……要回老师家?”

    “你不会是忘了吧,陈老师是我亲爸,我不回我家我去哪啊!”

    “当然是……回我们的家啊!”程颂说完,和陈幸予两个人面面相觑。经过几秒钟的安静,两个人又默契地异口同声:

    “我考虑考虑。”“你再考虑考虑。”

    “不如我们先回住处收拾收拾,然后去吃饭。”程颂另起提议。

    “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可能……还需要在这里耽搁几天。要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忙?”陈幸予问得有点没底气。

    “陈幸予,你听好,我不回去。”程颂一听陈幸予又要赶他走,脸上忍不住多了几分愠怒。

    “哎呦,你怎么还生气了,我就是问问……”陈幸予轻轻掐着程颂的脸,赶紧哄他。

    “那你现在听到回答了。小星,你之前还说做我的同伴,我看是你自己还没习惯。”

    “嗯,以后有的是时间习惯了。那走吧,今天你听我安排。”陈幸予说完,拉着程颂离开酒店回到了住所,稍作休整之后。她按照约定的时间带着程颂踏进了孟之盛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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