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的丫鬟盛了粥放在孙姨娘面前,给长缨也盛了一碗。

    长缨对姜攸赞道:“攸弟真是细心,”又提议说:“论起来,你们的称呼是不是都应该变下,该叫老爷太太了吧!”

    姜家人口简单,晚餐安排在一个大堂内,大家分席而坐。姜攸听了姐姐的建议,笑道:“那以后,姐姐就是姑太太了!”

    长缨看着孙姨娘说:“姨娘也跟着升一级,叫老太太咯!”

    坐在下人席的黄渡摇头说:“姑太太说错了,应该称呼老姨太太……”他媳妇秋芬忙说:“或者叫孙老太太。”

    长缨瞪着黄渡,不悦地问道:“你说什么……”

    孙姨娘打断长缨的话:“不过是个称呼,有什么打紧的,你快吃点菜,别饿着了,”又对姜攸说:“都升了一级,也是喜事,给府里人放赏吧!”姜攸自然没意见。

    秋芬见机很快地拜道:“谢谢老太太赏赐,祝孙老太太健康长寿!”其余下人也跟着行礼,口称谢过孙老太太。

    长缨对秋芬说:“你这两年伺候的好,我也不亏待你,回头去我的管家处,拿五十两银子的赏银,另外,老太太回江南,你不用跟过去,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吧!”秋芬听了,拉着黄渡给长缨磕头感谢。长缨挥手示意这不算什么。

    夜深时,孙姨娘的院子还亮着灯,秋芬对长缨的大丫鬟交代孙姨娘的生活习惯,最后,向着主院磕了三个头,含泪走了。

    屋里的孙姨娘并没歇息,看着长缨摇摇头,说道:“那丫头想和我告别,你何必拦住我,这么晚了,让人家在院里磕头,地上多凉!”

    “娘就是心肠软,两年前回来时,该坚持让攸弟叫娘,当初一步错,始终就错了,都怪黄渡,守着破规矩当做天条,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长缨有点懊恼,“秋芬也是个没用的,嫁给他,帮他应对他那个改嫁了的娘,却不晓得将我的意思说给他!”

    “哎呀,她怎能违逆她夫君的意思呢!”

    孙姨娘拉着长缨,说道:“况且,是你想错了,囡囡,和人命比起来,名分算什么?你想想当年你姐妹们的下场,还有谁能比咱们全乎!每次想到你爹,我都很愧疚,他对得起咱娘仨个!那几年我东奔西走的忙生意,想给他一心守孝都做不到,幸而这两年在府里念了几卷经,想必你爹能感受到吧!我的心愿了了,这两年过得很舒心,明儿回了江南,怎么称呼还不是随意,反正我是不会再回来了!”

    孙姨娘对长缨悄悄地说:“前阵子,我出去踏青时,让秋芬帮我去你爹的坟上取了些土,我装在瓷瓶里,以后清明过年,就在江南给他过,也是一样的!”

    长缨看娘拿出包袱里的白釉瓷瓶,心满意足地擦拭着瓶身,一阵语塞,只好长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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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霜的游玩到底没有成行。将孙姨娘长缨两口子送上船,姜攸的长随董茂着急忙慌地找来,拉着姜攸说了一通话。姜攸忙上车对凌霜说有急事,让她先去逛,回头来接她。

    “不用了,我回家去,这里以后再逛就是。”

    “也好,让小松带人送你回去吧!晚上不用等我。”

    凌霜看姜攸一甩马鞭,带着董茂疾驰而去,心里嘀咕,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次日一早,翠袖进来说:“外面都在说,东城外的驿站里,有位进京的御史大人被杀了,胸口刺了三刀!”

    正伺候凌霜洗脸的春芽听了,吓得手一哆嗦,险些摔了手里的托盘,刚进来的翠锦忙帮她端稳,轻声说:“拿稳,别看洗脸搽脸的瓶子小,这些东西可不好配制呢!”春芽小声应着是。

    凌霜笑道:“不怪她,要罚就罚翠袖,风风火火的进门就说,还讲得那么仔细,怪吓人的!”

    翠锦点头附和道:“太太说的是,她一早不去厨房,偏跑后门巷口等着挑担子的买那碗豆花,真是贪嘴。”

    翠袖张了张嘴,没出言反驳,将提的食盒拿出来,才嘟囔着说:“我又没耽误事,算着时间呢!”

    凌霜见了心里点头,心知翠袖是为了自己去打听的,受了误解能忍住不说,的确有大丫鬟的风范了,于是笑着问她:“你刚说的事这么凶险,不知凶手逮住了吗?”

    翠袖一听,立马精神地回答道:“听说抓住了,光天化日的去杀官老爷,哪能跑得了!”

    翠锦见凌霜追问结果,忽然顿悟到太太的担心,忙对翠袖笑道:“阿弥陀佛,抓住了就好,要不然,怪怕人的。”

    凌霜一直惦记姜攸,听到翠袖说的事,心里七上八下的心绪不宁,找了本书看,一行行竖版的繁体字,似乎全都看不懂;拿起针线想给姜攸做件内衣,只绗了一条边缝就扎了手。索性到厨房烤蛋糕,翠袖悄悄问:“太太,要不要让她们都出去,那个糕点的方子不能传出去吧!我力气大,一个人打发蛋清就可以。”

    “让春芽娘留下来,教会她怎么打发,以后你的事情多了,她会做也好,”凌霜补充道,“她们娘儿俩都还不错。”

    打发好的蛋清雪白如霜,加到混合着面粉的蛋黄液中,搅拌再搅拌,看着慢慢融为一体的面糊,凌霜内心静下来,闻着出锅的蛋糕香,凌霜的情绪平复了。

    傍晚,芳芽进来回禀说:“回太太,老爷跟前的董大爷说,老爷使他拿身换洗衣裳去,问太太可有什么话吩咐?”

    凌霜有心说几句关切的话,想到是第三人代为传话,总有几分别扭,于是让翠袖包了蛋糕给带去便罢。

    隔天清晨,胡子拉碴的姜攸回家了,他满脸倦色,勉强洗把脸倒头就睡。凌霜叫翠锦去厨房,将做好的焖肘子煨在灶上,下午姜攸醒来,就着砂锅肘子吃了三碗饭,还想再盛饭,被凌霜拦住,给他夹了一碟子青菜,姜攸无奈地慢慢往嘴里放,吃了两口,他挑着一根菜叶,笑道:“吃了肉再吃这清淡的菜叶,着实不好吃,果真是由奢入简难呀!”

    “下次,先上青菜再上肉,不就可以由简入奢易啦!”凌霜笑盈盈地说:“吃得这么急,你这是几顿没吃?再忙也得正经吃饭呢!”

    姜攸在内宅时,屋里不留伺候的人。凌霜见姜攸放下筷子,不再劝他吃,到门边的洗脸盆里给他拧了把毛巾,问道:“不是说,凶手已经抓住了吗?”

    “凶手是自首的,”姜攸接过毛巾擦了脸,顺手丢洗脸盆中,两人走到里间坐下喝茶。

    姜攸对凌霜笑道:“吓到了吧?听说外面传的邪乎,我已经派人到酒楼等处去管了,不能让人瞎传,要不越传越离谱,这案子其实不凶险,凶手的目的是报仇,杀了仇人就自缚投案了。”

    梁武是陕西富平人,其父五年前被富平县尉樊照所杀,梁武心里愤恨,但因仇人是官自己是民,难以直接报仇,于是改名到京城附近的驿站当下人,终于被他等到机会。樊照升官后到京城述职,在驿站休息时,被梁武一刀毙命,报了杀父之仇。

    “既然凶手自首了,应该案情清晰,你怎么还这么疲惫,晚上没睡觉吗?”

    “毕竟被杀的是官员,又发生在驿站,现场情况复杂,各方面都要核实,而且血亲复仇案要尽快上报,由上面裁定,卷宗里的描述要准确,所以忙了两晚。”

    凌霜提到在卓枫书房看过的律法,“好像规定了,子孙复仇不处死,减轻处罚,是不是有明文规定?”

    姜攸摇摇头,“那是一般而言,这回,被杀的是官员,结果如何真不好说。”

    凌霜见他说话间呵欠连连,忙说:“先别说案子了,你再去睡会儿吧!”

    姜攸拉着凌霜进了卧室,挤坐在窗边的榻上,“现在不睡,万一晚上走了困就难受了,咱俩看着外面的风景说说话吧!”

    此时已是春末夏初,窗外的竹棚下,开着碗口大的蔷薇花,路径边的青草碧绿,其间疏落栽种有西番莲、素馨,微风吹过,花香草香飘进窗,沁人心脾。

    “你拾掇的庭院蛮幽雅,真舒服呀!”姜攸感叹道:“西边院的花厅大,趁这次整理,按你的想法布置下,闲时你在家也好逛逛。”

    “我都想好了,花厅东边的三间房打通为一间做书房,修建回廊将花厅和书房连起来,花厅那院里的楝树有年头了,长得高大茂盛,正可以遮挡下书房外的西晒,窗外空地上补几株腊梅,或方竹,夏日种建兰、茉莉,重阳前后,在窗下摆放秋菊,冬天会有腊梅,书房内一侧摆书架放图书,另一侧设竹榻案几,以薄纱作帷幕防蚊虫,冬季换下纱幕,在案桌上放几盂水仙。”

    “听起来就蛮好,这书房可以呆一天呢!”姜攸笑道:“对了,我带了邸报回来,你不是喜欢看吗,我把这些日子的都带回来了。”

    “太好了,在闻家时大哥鼓励我看书,不太赞成我看邸报,担心我移了性情,不贤淑不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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