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双更）
人肉包子向上冒着热气，散发着古怪的香气。
鹿遥一把捂住鼻子，赶紧拒绝：“不不不，我不吃人肉，谢谢。”
“吃一口吧，人肉可香了，”老妪越走越近，“万事都有第一次，你放心，第一口不要钱，你尝尝，一定会上瘾……”
“算了算了，”鹿遥见她一直跟着，赶紧拉着北野璟离开，还没走几步，另一边又有小商贩的声音传来：“鹿头鹿肉鹿角，全都是新鲜的！”
鹿遥闻声看去，手脚更加冰冷。
不远处，一块巨大的摊位上正杵着两个黑盒子。
盒子里，真真切切地包着两个巨大的鹿头。
摊主好像是这里最正常的人了，直到看到那双干枯如柴的手。
他的手指头弯曲得像鹰爪，诡异地扭曲着。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居然……是用手背工作！！
“鹿角鹿肉！今天刚扒的皮，可新鲜得很啊！”摊主一边吆喝，一边拿着锯子，咬着牙使劲切割上面的鹿角。
鲜红的鹿血浸润了下面的布，顺着纹路从的案板上垂下来，“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
鹿遥顿觉脑袋一疼，下意识摸摸自己已经化形的额头。
突然，摊主吸吸鼻子，闻到什么似的猛抬起头，正好和鹿遥目光隔空相撞。
“小姑娘，你不是冥界的人吧？”摊主声音沙哑，像乌鸦被割掉了声带，“身上真香啊，一闻就知道是上等货。”
他笑容阴森，贪婪地嗅着鼻子。
鹿遥浑身冷汗直冒，一刻也待不下去，连忙低声催促北野璟道：“你不是要带我选武器吗？还不快走！”
“急什么？”大魔头似乎对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十分受用，双手环胸，更不紧不慢道，“本座得尽地主之谊，带你好好逛逛。”
“别啰唆了！”鹿遥被那摊主的浑身发毛，再也顾不得别的，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快点！”
她力气大得恨不得把他袖子拽下来。
“……放肆，”北野璟被迫快走了两步，逐渐露出不可置信地神色，“从未有人这样粗鲁地对待过本座！区区一只小鹿妖——”
“别废话，”鹿遥不等他把话说完，干脆直接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快走！”
北野璟：“本座……”
“走！！”
**
走过了食街，鹿遥便轻松多了。
此时周围的地摊更加琳琅满目，稀奇古怪的珠宝首饰一应俱全。
她几乎看花了眼。
北野璟整理着衣袍，脸色铁青：“小鹿妖，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鹿遥假装没听见，选了好几个稀奇玩意儿，一边揣进兜里，一边频繁看向他：“摊主说把这几样东西涂在脸上，就能换脸。”
北野璟冷哼一声，看出她迫切地想要，非常不爽地掏出几块灵石，重重放在摊位上：“买。”
鹿遥咧嘴一笑，又指着另外一个玉钗：“还有这个钗，听说只要戴上它，哪怕是未开智的灵宠，我也能听懂他们的话。”顿了顿，用手指戳戳北野璟的肩膀，“你知道的，我有一只小鹦鹉。”
“……”北野璟冰着脸，又多掏出几颗灵石，“全都买。”
鹿遥立刻更加神采飞扬，赶紧转头对摊主道：“包起来，全部包起来！”
她虽然早就知道鬼市，可从未来过。
况且她灵石积攒得并不多，就算来了，估计也买不了这么多新奇玩意儿。
可魔尊北野璟在——
那就不一样了。
**
鹿遥在鬼市越逛越松弛，虽然腿酸软乏力，但依然兴致勃勃。
北野璟却漫不经心，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做一个毫无感情的支付工具。
直到看到一处面具摊。
他突然停下，从摊位上拎起其中一个。
那是一个红色的鹿头面具，青面獠牙，栩栩如生。
他用手指捏了下耳朵，面具如同活过来一般，目露凶光，警告似的发出低吼。
北野璟勾唇一笑，看样子满意极了，转头递给鹿遥：“戴上。”
面具呲牙咧嘴，仿佛下一刻就要咬人。
“天哪，”鹿遥连忙往后退：“你怎么专挑这种吓人的东西。”
“不要也行，”北野璟看出她嫌弃，索性把面具直接扣在她脑袋上，“等过几日，你们仙界便会传出你这个小仙子突然光临鬼街的消息，到时候……”
话音未落，鹿遥迅速捂住脸上的面具，浑身紧绷：“你怎么不早说？我都逛这么久了！有人看到吗？”
北野璟看她一眼，没说话，掏出灵石就要付钱。
“等等，”鹿遥见四周围没有可疑的人，这才稍微松懈，指着另一个野狐狸面具说道，“我要那个。”
这么多面具里面，就那一个好看一点。
“面具自然是越吓人越好，你本就是鹿妖，这个更适合你。”北野璟轻嗤一声，“好看有什么用，废物罢了。”
“这位公子所言极是，”这时，面具摊主笑眯眯道，“面具自然越恐怖越好。”
“是吗？”鹿遥不服，“可我听说，魔尊经常戴的蝴蝶骨面具特别精致好看。”
说着，她故意看了北野璟一眼。
凭什么她戴丑陋可怖的野鹿面具，他却能戴如此精美的？
面具摊主笑了：“魔尊强大，当然不需要用可怕的面具吓唬人。”他看向北野璟，“就像这位公子，一看就杀孽重，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鬼市行走。而姑娘你就差远了......”他诚恳道，“若稳妥起见，这个面具正合适。”
“......哦。”这下，鹿遥无话可说。
在魔界和冥界，以强者为尊，是这里的生存法则。
她捧着红色鹿头面具，只能接受。
不就是个面具嘛，戴就戴，总比被仙界那些人知道她来这里好。
况且，即使丑陋，也是丑给别人看。
鹿遥把面具戴好，抬起头看北野璟：“那你呢？”
摊主道：“他不用带。”
“无碍，陪她。”北野璟随手拿起一个蓝色狼头面具。
摊主见状，笑容更甚：“公子对魔妻真好。”
话音刚落，目光和北野璟隔空相撞。
他一怔，突然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北野璟本就穿着一身黑，戴上狼头面具后，更加诡异凶狠，仿佛与鬼市融为一体。
摊主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低头像是要行礼，北野璟伸手，迅速将他拖了起来。
鹿遥疑惑地看向摊主：“怎么了？”
摊主笑起来，眼睛含泪：“没事没事……”
北野璟神色依旧平淡，在桌上放了两块灵石：“要这两个。”
**
夜幕之中，蓝色灯笼越挂越多，与漆黑的天空相映，一片幽蓝。
鹿遥回头看了一眼摊主，他正握着灵石，泪眼婆娑地看着两个人。
鹿遥的大脑飞快运作。
当初，仙界以魔族百姓为人质，让北野璟伏诛。
这摊主……
莫非就是北野璟救下来的其中一位魔族百姓？
鹿遥正要发问，突然一只手将她揽到一边。
一头蛇妖正跑过来，差点撞到她的肩膀。
北野璟轻叱道：“鬼市人杂，你灵力又如此低微，能不能警惕一点？”
鹿遥点头，却没放在心上，十分好奇地问他：“大魔头，刚才的摊主是不是认出你来了？”
面具之下，北野璟眸光冷冽，带着野兽的猩红。
他露出狼性的獠牙，模样凶恶又狡诈：“看来你比本座预料的要聪明一点。”
鹿遥见状，却不发怵：“可是你不是说，见过你面容的人都要死吗？”
北野璟轻瞥她一眼，收起面具上的牙齿：“他们是本座的子民，怎能一样？”
鹿遥愣了愣，实属没想到这个答案。
顿了下，她又问：“你不怕他们泄露出去？”
“怕？本座有什么好怕的。”大魔头讥讽一笑，更加不屑，“本座乃六界强者，若他们只有透露本座的秘密，才能自保，那是本座的失职。”
鹿遥刚觉得他通情达理，下一刻，大魔头又冷笑道，“不过——即使透露出去也无妨，反正到时候，本座把那些听到秘密的人全部杀了，不就结束了？”
鹿遥：“呃……”
好好好，真够双标的。
半晌，就在她以为这个话题结束。
大魔头的声音再次传来：“如今六界动荡，人心难测，只要能够保护好子民，本座会竭尽手段，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鹿遥抬眸，和他四目相撞。
北野璟残忍一笑，漫不经心道：“对于你们仙界，也不会心慈手软。”
他语气阴冷，面具上的恶狼显得更加诡异邪佞。
一时静默。
不知为何，鹿遥忍不住想，虽然众人说大魔头狠厉血腥，生性奸佞恶毒，但无论传闻如何，北野璟爱护百姓，愿以身殉国，力量强大，的确配得魔尊之位。
这一点，可比表面温润诚恳，背地里虐杀同僚的谢临舟，强太多了。
**
北野璟带着鹿遥在鬼市逛了一圈，来到买兵器的店铺里。
东西琳琅满目，有可以放毒的鞭，有能够化成兽形的蛇戒......鹿遥拿起掌心大小的小圆球问：“这个东西这么小，能做什么？”
“这您就不懂了吧，小才便于携带。”摊主得意扬扬地说道，“流星锤，速度极快，不需要耗费灵力，最适合像您这样的小妖。”
“……”
所有人都说她灵力微弱，烦都烦死了。
鹿遥无奈，又拿起另外一个：“这个呢？”
摊主道：“含春刀，只要被刺一刀，就能够迷幻对方。不仅如此，还能放毒呢。”
“攻守兼备，的确还不错。”鹿遥立刻起了兴趣，握着含春刀，试着挥了两下，又掂了掂重量，下意识看向北野璟。
摊主见状，立刻补充：“这把刀对于灵力强大的人，几乎没有作用。比如——您身边这位公子杀孽深重，气场强大，肯定会将这把小刀震断。”
“……”鹿遥低声嘟囔，“你们鬼市的人可真厉害，谁强谁弱一眼就能看出来……”
摊主不好意思地挠挠缺了半拉的脑袋：“做生意嘛。”
鹿遥把玩着含春刀，转头，打算问问北野璟这个暗器如何，却发现大魔头的眼神越过她，正看着房梁。
鹿遥突然觉得不对劲。
顺着大魔头的视线看去。
不知何时，那里落着一只银白色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闪烁着清幽的光，一看就不属于魔界。
北野璟眼神凛然，随手一抓，蝴蝶瞬间支离破碎，化作点点银光，消散在空气中。
“这……”鹿遥记起来了，喃喃道：“这是白鹤仙师的幻影？！”
她心头涌入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抬眸同北野璟对视：“白鹤仙师发现我了？”
北野璟没回答她的话，只脸色阴沉，开口问：“这把含春刀，你要吗？”
鹿遥心思却不在这里，她急道：“刚才你为什么要把白鹤仙师的幻形捏碎？他看到我在这里了吗？”
北野璟没应声，向摊位上丢下几枚灵石，转身就走：“含春刀，买了。”
“不是……他到底跟了我们多久，看到了多少？喂，你怎么不回答？”鹿遥赶紧追了出去。
北野璟一离开，许多魔怪都露出贪婪的眼神，打量食物似的看着她。有的甚至跃跃欲试，用庞大的身躯堵住门口：“小鹿妖，你的血好香——”
话未说完，鹿遥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起开！”
比她高大一头的怪物，竟直接被她蹬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所有人呆住，都不敢再拦她。
鹿遥追上北野璟，一个箭步挡住他的去路。
她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大魔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里帮我选武器？你是不是又骗我！”
北野璟淡漠极了。
“说话呀！”鹿遥一把抓住他，声音巨大，引得路人都看了过来，“你带我来干什么？你……你是不是又利用我！”
鹿遥几乎咬牙切齿。
北野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片刻，抬起手，终于慢慢摘下狼形面具。
他瞳孔幽深，嘴角挂着散漫的笑：“你放心，本座会亲自为你打造一副举世无双、攻守兼备的武器。”
鹿遥愕然，眼睛不可抑制地轻颤着，身体更加发冷：“我早该猜到，堂堂魔尊，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带我闲逛。”
她喃喃道：“你早就知道他会跟着我们，你故意让他们看到我来鬼市，对吗！”
“何止白鹤仙师，你的谢师弟也在上面，”北野璟任由她拽着，看着她逐渐涨红的脸，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冷。
他脸色阴沉，嘴角却勾起戏谑的笑：“怎么，这就生气了？”
鹿遥浑身冰冷。
如此一来，白鹤仙师之前纵使再维护她，肯定也会对她心存芥蒂。
她好不容易把所有人的记忆全部消除......
“你这个大骗子！”鹿遥一把拽下面具，狠狠摔在地上，“那你何必要给我买这个？！”
北野璟看着地上的小鹿面具，神色晦暗不明：“做戏，就要做全套。”
鹿遥气得恨不得给他鼓鼓掌，果然，北野璟生性狡猾，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他操控着。
她转头就要走，北野璟一把将她拽住：“干什么去？”
“如果你故意让他们怀疑我，那恭喜你，你成功了！”鹿遥甩开他的手，他的力量却越握越紧，“放开我！达成目的之后，还不许我回去？”
她不能被仙界的人误会，不能失去自己在仙界的一切，那么所有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回去？就算你现在回去，能做什么？”北野璟阴森地笑了，“被仙界当作叛徒，去跳那堕仙台？”
鹿遥咬紧牙关：“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仙界那群人虚伪至极，不适合你，不如趁机入我魔族，本座一定好好待你。”
“我才不要！”鹿遥毫不犹豫地拒绝，北野璟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一度。
他额间青筋暴起：“要不要，轮的着你做选择？”北野璟往前狠狠逼近她一步，手里的狼形面具被捏的面目全非，发出“咔哧咔哧”的响声。
两个人僵硬了片刻。
终于，北野璟隐忍地闭了闭眼：“好好好，本座给你第二种选择。”他冷冷与她对视，“他们不是喜欢你吗？若你有难，他们应该会来救你吧？本座答应你，倘若他们来了，本座一定以礼相待，亲自护送你们三人回去。”
鹿遥呼吸一窒：“你明明知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北野璟嗤笑一声，狠狠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后退，“他们既然喜欢你，就应该不顾一切，冒着生死来找你。”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进鹿遥的心里。
白鹤仙师虽然待她极好，可是千年后，在她遭受雷刑时，白鹤仙师只是怜悯地看着她，没有出手相救。
谢临舟更不用说，他不杀她，已经算善念了！
北野璟按住鹿遥发抖的手，仿佛知道她内心所想一样，笑了一声：“莫非……你觉得他们不会为你而来？既然如此——”
他声音低哑，蛊惑似的道，“你为何不留在本座身边？”
“你？”鹿遥可没这么容易引诱，她冷笑道，“若解开捆神锁，你巴不得现在就杀了我吧。”
“那又如何？反正你也不会解开，”北野璟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低头望进她的眼里，“小鹿妖，本座对你的喜欢，可和他们不一样。”
他压下身，不许她挣扎，鹿遥狠狠闭着眼，半晌，他的声音从耳畔酥酥麻麻地传来：“无论你在哪里，遇到了何种危险，本座都会找到你，为你赴汤蹈火。”
“……”
鹿遥握紧拳头，心跳快得要炸开了。
**
街上热闹，却弥漫着阴冷雾气。
突然，周围似乎传来一声尖叫，鹿遥连忙睁开眼。
北野璟居然直接化成狼形，身体两侧冒出两只巨大的翅膀，忽闪了一下，迅速腾空而起！
疾风骤起，鬼市更加一片混沌。
鹿遥被风刮得睁不开眼睛，突然，领子被人往上一提，直接双腿腾空。
北野璟把她扔到背上，鹿遥连忙拽住他脖子上链条，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心脏狂跳：“大魔头，放我下去，我要回家！”
北野璟报复似的，在天空中横冲直撞，闯入一片又一片大乌云。
她趴在他背上尖叫：“混蛋！放我下去！”
可她声音越大，对方似乎越兴奋。
鹿遥终于没办法，只好噤了声，只能在心里暗骂：大混蛋！大变态！以后绝对不能相信他！
**
魔界，焚渊殿。
高耸的黑色石柱巨大无比，支撑着古堡似的穹顶。墙壁上雕刻着古老的符文，以及各种凶兽。他们张牙舞爪，每一只眼睛都透着诡异的红光。
鹿遥还未落地，只见魔仆们远远排成一排。
紧接着，一阵整齐而洪亮的声音响起：“恭迎魔尊、魔后回宫！”
鹿遥吓了一跳，满脸惊愕。
北野璟落地，直接幻化成人形。
他手臂结实，稳稳地打横抱着她，大步流星地朝宫殿正门走去。
鹿遥有些茫然地揉揉耳朵，脑袋有些恍惚：“我刚才......好像没听清，他们叫我什么？魔后？”
“没错，”北野璟咧嘴一笑，挑起脖子上的项链，“你既然不愿解开它，那本座便遂了你的意。从现在起，你就是我魔族之人。”
“待择定良辰吉日——便与本座成婚！”
顷刻之间，鹿遥如同五雷轰顶，大脑被炸的一片空白。
成婚？！
她虽然早知道北野璟没安好心。
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为了......娶她？！
鹿遥一把捂住鼻子，赶紧拒绝：“不不不，我不吃人肉，谢谢。”
“吃一口吧，人肉可香了，”老妪越走越近，“万事都有第一次，你放心，第一口不要钱，你尝尝，一定会上瘾……”
“算了算了，”鹿遥见她一直跟着，赶紧拉着北野璟离开，还没走几步，另一边又有小商贩的声音传来：“鹿头鹿肉鹿角，全都是新鲜的！”
鹿遥闻声看去，手脚更加冰冷。
不远处，一块巨大的摊位上正杵着两个黑盒子。
盒子里，真真切切地包着两个巨大的鹿头。
摊主好像是这里最正常的人了，直到看到那双干枯如柴的手。
他的手指头弯曲得像鹰爪，诡异地扭曲着。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居然……是用手背工作！！
“鹿角鹿肉！今天刚扒的皮，可新鲜得很啊！”摊主一边吆喝，一边拿着锯子，咬着牙使劲切割上面的鹿角。
鲜红的鹿血浸润了下面的布，顺着纹路从的案板上垂下来，“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
鹿遥顿觉脑袋一疼，下意识摸摸自己已经化形的额头。
突然，摊主吸吸鼻子，闻到什么似的猛抬起头，正好和鹿遥目光隔空相撞。
“小姑娘，你不是冥界的人吧？”摊主声音沙哑，像乌鸦被割掉了声带，“身上真香啊，一闻就知道是上等货。”
他笑容阴森，贪婪地嗅着鼻子。
鹿遥浑身冷汗直冒，一刻也待不下去，连忙低声催促北野璟道：“你不是要带我选武器吗？还不快走！”
“急什么？”大魔头似乎对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十分受用，双手环胸，更不紧不慢道，“本座得尽地主之谊，带你好好逛逛。”
“别啰唆了！”鹿遥被那摊主的浑身发毛，再也顾不得别的，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快点！”
她力气大得恨不得把他袖子拽下来。
“……放肆，”北野璟被迫快走了两步，逐渐露出不可置信地神色，“从未有人这样粗鲁地对待过本座！区区一只小鹿妖——”
“别废话，”鹿遥不等他把话说完，干脆直接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快走！”
北野璟：“本座……”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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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了食街，鹿遥便轻松多了。
此时周围的地摊更加琳琅满目，稀奇古怪的珠宝首饰一应俱全。
她几乎看花了眼。
北野璟整理着衣袍，脸色铁青：“小鹿妖，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鹿遥假装没听见，选了好几个稀奇玩意儿，一边揣进兜里，一边频繁看向他：“摊主说把这几样东西涂在脸上，就能换脸。”
北野璟冷哼一声，看出她迫切地想要，非常不爽地掏出几块灵石，重重放在摊位上：“买。”
鹿遥咧嘴一笑，又指着另外一个玉钗：“还有这个钗，听说只要戴上它，哪怕是未开智的灵宠，我也能听懂他们的话。”顿了顿，用手指戳戳北野璟的肩膀，“你知道的，我有一只小鹦鹉。”
“……”北野璟冰着脸，又多掏出几颗灵石，“全都买。”
鹿遥立刻更加神采飞扬，赶紧转头对摊主道：“包起来，全部包起来！”
她虽然早就知道鬼市，可从未来过。
况且她灵石积攒得并不多，就算来了，估计也买不了这么多新奇玩意儿。
可魔尊北野璟在——
那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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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遥在鬼市越逛越松弛，虽然腿酸软乏力，但依然兴致勃勃。
北野璟却漫不经心，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做一个毫无感情的支付工具。
直到看到一处面具摊。
他突然停下，从摊位上拎起其中一个。
那是一个红色的鹿头面具，青面獠牙，栩栩如生。
他用手指捏了下耳朵，面具如同活过来一般，目露凶光，警告似的发出低吼。
北野璟勾唇一笑，看样子满意极了，转头递给鹿遥：“戴上。”
面具呲牙咧嘴，仿佛下一刻就要咬人。
“天哪，”鹿遥连忙往后退：“你怎么专挑这种吓人的东西。”
“不要也行，”北野璟看出她嫌弃，索性把面具直接扣在她脑袋上，“等过几日，你们仙界便会传出你这个小仙子突然光临鬼街的消息，到时候……”
话音未落，鹿遥迅速捂住脸上的面具，浑身紧绷：“你怎么不早说？我都逛这么久了！有人看到吗？”
北野璟看她一眼，没说话，掏出灵石就要付钱。
“等等，”鹿遥见四周围没有可疑的人，这才稍微松懈，指着另一个野狐狸面具说道，“我要那个。”
这么多面具里面，就那一个好看一点。
“面具自然是越吓人越好，你本就是鹿妖，这个更适合你。”北野璟轻嗤一声，“好看有什么用，废物罢了。”
“这位公子所言极是，”这时，面具摊主笑眯眯道，“面具自然越恐怖越好。”
“是吗？”鹿遥不服，“可我听说，魔尊经常戴的蝴蝶骨面具特别精致好看。”
说着，她故意看了北野璟一眼。
凭什么她戴丑陋可怖的野鹿面具，他却能戴如此精美的？
面具摊主笑了：“魔尊强大，当然不需要用可怕的面具吓唬人。”他看向北野璟，“就像这位公子，一看就杀孽重，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鬼市行走。而姑娘你就差远了......”他诚恳道，“若稳妥起见，这个面具正合适。”
“......哦。”这下，鹿遥无话可说。
在魔界和冥界，以强者为尊，是这里的生存法则。
她捧着红色鹿头面具，只能接受。
不就是个面具嘛，戴就戴，总比被仙界那些人知道她来这里好。
况且，即使丑陋，也是丑给别人看。
鹿遥把面具戴好，抬起头看北野璟：“那你呢？”
摊主道：“他不用带。”
“无碍，陪她。”北野璟随手拿起一个蓝色狼头面具。
摊主见状，笑容更甚：“公子对魔妻真好。”
话音刚落，目光和北野璟隔空相撞。
他一怔，突然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北野璟本就穿着一身黑，戴上狼头面具后，更加诡异凶狠，仿佛与鬼市融为一体。
摊主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低头像是要行礼，北野璟伸手，迅速将他拖了起来。
鹿遥疑惑地看向摊主：“怎么了？”
摊主笑起来，眼睛含泪：“没事没事……”
北野璟神色依旧平淡，在桌上放了两块灵石：“要这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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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中，蓝色灯笼越挂越多，与漆黑的天空相映，一片幽蓝。
鹿遥回头看了一眼摊主，他正握着灵石，泪眼婆娑地看着两个人。
鹿遥的大脑飞快运作。
当初，仙界以魔族百姓为人质，让北野璟伏诛。
这摊主……
莫非就是北野璟救下来的其中一位魔族百姓？
鹿遥正要发问，突然一只手将她揽到一边。
一头蛇妖正跑过来，差点撞到她的肩膀。
北野璟轻叱道：“鬼市人杂，你灵力又如此低微，能不能警惕一点？”
鹿遥点头，却没放在心上，十分好奇地问他：“大魔头，刚才的摊主是不是认出你来了？”
面具之下，北野璟眸光冷冽，带着野兽的猩红。
他露出狼性的獠牙，模样凶恶又狡诈：“看来你比本座预料的要聪明一点。”
鹿遥见状，却不发怵：“可是你不是说，见过你面容的人都要死吗？”
北野璟轻瞥她一眼，收起面具上的牙齿：“他们是本座的子民，怎能一样？”
鹿遥愣了愣，实属没想到这个答案。
顿了下，她又问：“你不怕他们泄露出去？”
“怕？本座有什么好怕的。”大魔头讥讽一笑，更加不屑，“本座乃六界强者，若他们只有透露本座的秘密，才能自保，那是本座的失职。”
鹿遥刚觉得他通情达理，下一刻，大魔头又冷笑道，“不过——即使透露出去也无妨，反正到时候，本座把那些听到秘密的人全部杀了，不就结束了？”
鹿遥：“呃……”
好好好，真够双标的。
半晌，就在她以为这个话题结束。
大魔头的声音再次传来：“如今六界动荡，人心难测，只要能够保护好子民，本座会竭尽手段，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鹿遥抬眸，和他四目相撞。
北野璟残忍一笑，漫不经心道：“对于你们仙界，也不会心慈手软。”
他语气阴冷，面具上的恶狼显得更加诡异邪佞。
一时静默。
不知为何，鹿遥忍不住想，虽然众人说大魔头狠厉血腥，生性奸佞恶毒，但无论传闻如何，北野璟爱护百姓，愿以身殉国，力量强大，的确配得魔尊之位。
这一点，可比表面温润诚恳，背地里虐杀同僚的谢临舟，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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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璟带着鹿遥在鬼市逛了一圈，来到买兵器的店铺里。
东西琳琅满目，有可以放毒的鞭，有能够化成兽形的蛇戒......鹿遥拿起掌心大小的小圆球问：“这个东西这么小，能做什么？”
“这您就不懂了吧，小才便于携带。”摊主得意扬扬地说道，“流星锤，速度极快，不需要耗费灵力，最适合像您这样的小妖。”
“……”
所有人都说她灵力微弱，烦都烦死了。
鹿遥无奈，又拿起另外一个：“这个呢？”
摊主道：“含春刀，只要被刺一刀，就能够迷幻对方。不仅如此，还能放毒呢。”
“攻守兼备，的确还不错。”鹿遥立刻起了兴趣，握着含春刀，试着挥了两下，又掂了掂重量，下意识看向北野璟。
摊主见状，立刻补充：“这把刀对于灵力强大的人，几乎没有作用。比如——您身边这位公子杀孽深重，气场强大，肯定会将这把小刀震断。”
“……”鹿遥低声嘟囔，“你们鬼市的人可真厉害，谁强谁弱一眼就能看出来……”
摊主不好意思地挠挠缺了半拉的脑袋：“做生意嘛。”
鹿遥把玩着含春刀，转头，打算问问北野璟这个暗器如何，却发现大魔头的眼神越过她，正看着房梁。
鹿遥突然觉得不对劲。
顺着大魔头的视线看去。
不知何时，那里落着一只银白色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闪烁着清幽的光，一看就不属于魔界。
北野璟眼神凛然，随手一抓，蝴蝶瞬间支离破碎，化作点点银光，消散在空气中。
“这……”鹿遥记起来了，喃喃道：“这是白鹤仙师的幻影？！”
她心头涌入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抬眸同北野璟对视：“白鹤仙师发现我了？”
北野璟没回答她的话，只脸色阴沉，开口问：“这把含春刀，你要吗？”
鹿遥心思却不在这里，她急道：“刚才你为什么要把白鹤仙师的幻形捏碎？他看到我在这里了吗？”
北野璟没应声，向摊位上丢下几枚灵石，转身就走：“含春刀，买了。”
“不是……他到底跟了我们多久，看到了多少？喂，你怎么不回答？”鹿遥赶紧追了出去。
北野璟一离开，许多魔怪都露出贪婪的眼神，打量食物似的看着她。有的甚至跃跃欲试，用庞大的身躯堵住门口：“小鹿妖，你的血好香——”
话未说完，鹿遥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起开！”
比她高大一头的怪物，竟直接被她蹬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所有人呆住，都不敢再拦她。
鹿遥追上北野璟，一个箭步挡住他的去路。
她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大魔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里帮我选武器？你是不是又骗我！”
北野璟淡漠极了。
“说话呀！”鹿遥一把抓住他，声音巨大，引得路人都看了过来，“你带我来干什么？你……你是不是又利用我！”
鹿遥几乎咬牙切齿。
北野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片刻，抬起手，终于慢慢摘下狼形面具。
他瞳孔幽深，嘴角挂着散漫的笑：“你放心，本座会亲自为你打造一副举世无双、攻守兼备的武器。”
鹿遥愕然，眼睛不可抑制地轻颤着，身体更加发冷：“我早该猜到，堂堂魔尊，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带我闲逛。”
她喃喃道：“你早就知道他会跟着我们，你故意让他们看到我来鬼市，对吗！”
“何止白鹤仙师，你的谢师弟也在上面，”北野璟任由她拽着，看着她逐渐涨红的脸，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冷。
他脸色阴沉，嘴角却勾起戏谑的笑：“怎么，这就生气了？”
鹿遥浑身冰冷。
如此一来，白鹤仙师之前纵使再维护她，肯定也会对她心存芥蒂。
她好不容易把所有人的记忆全部消除......
“你这个大骗子！”鹿遥一把拽下面具，狠狠摔在地上，“那你何必要给我买这个？！”
北野璟看着地上的小鹿面具，神色晦暗不明：“做戏，就要做全套。”
鹿遥气得恨不得给他鼓鼓掌，果然，北野璟生性狡猾，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他操控着。
她转头就要走，北野璟一把将她拽住：“干什么去？”
“如果你故意让他们怀疑我，那恭喜你，你成功了！”鹿遥甩开他的手，他的力量却越握越紧，“放开我！达成目的之后，还不许我回去？”
她不能被仙界的人误会，不能失去自己在仙界的一切，那么所有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回去？就算你现在回去，能做什么？”北野璟阴森地笑了，“被仙界当作叛徒，去跳那堕仙台？”
鹿遥咬紧牙关：“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仙界那群人虚伪至极，不适合你，不如趁机入我魔族，本座一定好好待你。”
“我才不要！”鹿遥毫不犹豫地拒绝，北野璟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一度。
他额间青筋暴起：“要不要，轮的着你做选择？”北野璟往前狠狠逼近她一步，手里的狼形面具被捏的面目全非，发出“咔哧咔哧”的响声。
两个人僵硬了片刻。
终于，北野璟隐忍地闭了闭眼：“好好好，本座给你第二种选择。”他冷冷与她对视，“他们不是喜欢你吗？若你有难，他们应该会来救你吧？本座答应你，倘若他们来了，本座一定以礼相待，亲自护送你们三人回去。”
鹿遥呼吸一窒：“你明明知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北野璟嗤笑一声，狠狠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后退，“他们既然喜欢你，就应该不顾一切，冒着生死来找你。”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进鹿遥的心里。
白鹤仙师虽然待她极好，可是千年后，在她遭受雷刑时，白鹤仙师只是怜悯地看着她，没有出手相救。
谢临舟更不用说，他不杀她，已经算善念了！
北野璟按住鹿遥发抖的手，仿佛知道她内心所想一样，笑了一声：“莫非……你觉得他们不会为你而来？既然如此——”
他声音低哑，蛊惑似的道，“你为何不留在本座身边？”
“你？”鹿遥可没这么容易引诱，她冷笑道，“若解开捆神锁，你巴不得现在就杀了我吧。”
“那又如何？反正你也不会解开，”北野璟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低头望进她的眼里，“小鹿妖，本座对你的喜欢，可和他们不一样。”
他压下身，不许她挣扎，鹿遥狠狠闭着眼，半晌，他的声音从耳畔酥酥麻麻地传来：“无论你在哪里，遇到了何种危险，本座都会找到你，为你赴汤蹈火。”
“……”
鹿遥握紧拳头，心跳快得要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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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热闹，却弥漫着阴冷雾气。
突然，周围似乎传来一声尖叫，鹿遥连忙睁开眼。
北野璟居然直接化成狼形，身体两侧冒出两只巨大的翅膀，忽闪了一下，迅速腾空而起！
疾风骤起，鬼市更加一片混沌。
鹿遥被风刮得睁不开眼睛，突然，领子被人往上一提，直接双腿腾空。
北野璟把她扔到背上，鹿遥连忙拽住他脖子上链条，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心脏狂跳：“大魔头，放我下去，我要回家！”
北野璟报复似的，在天空中横冲直撞，闯入一片又一片大乌云。
她趴在他背上尖叫：“混蛋！放我下去！”
可她声音越大，对方似乎越兴奋。
鹿遥终于没办法，只好噤了声，只能在心里暗骂：大混蛋！大变态！以后绝对不能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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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焚渊殿。
高耸的黑色石柱巨大无比，支撑着古堡似的穹顶。墙壁上雕刻着古老的符文，以及各种凶兽。他们张牙舞爪，每一只眼睛都透着诡异的红光。
鹿遥还未落地，只见魔仆们远远排成一排。
紧接着，一阵整齐而洪亮的声音响起：“恭迎魔尊、魔后回宫！”
鹿遥吓了一跳，满脸惊愕。
北野璟落地，直接幻化成人形。
他手臂结实，稳稳地打横抱着她，大步流星地朝宫殿正门走去。
鹿遥有些茫然地揉揉耳朵，脑袋有些恍惚：“我刚才......好像没听清，他们叫我什么？魔后？”
“没错，”北野璟咧嘴一笑，挑起脖子上的项链，“你既然不愿解开它，那本座便遂了你的意。从现在起，你就是我魔族之人。”
“待择定良辰吉日——便与本座成婚！”
顷刻之间，鹿遥如同五雷轰顶，大脑被炸的一片空白。
成婚？！
她虽然早知道北野璟没安好心。
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为了......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