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更大了，许鹿的脸已冻得麻木，她打了个喷嚏，忽然意识到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她想，她该走了。
她摇摇晃晃起身，回到合租的出租屋。
推开门的瞬间，舍友嘴里咬着的薯片掉了。
许鹿跟个鬼似的杵在门口，头顶隐约冒着绿光，更衬她脸色惨白，鬼气森森。
吓傻的舍友呆滞了片刻。
然后，张嘴，尖叫！
“啊！！你不要过来啊——”
许鹿揉了揉耳朵：“是我，许鹿。”
舍友倒抽一口凉气，闭上了嘴，但还是狗狗祟祟地看了眼她脚下。
很好，有影子，不是鬼。
“你还知道回来啊？哎哟，我害以为这是宾馆呢，你天天点个卯就走，”舍友靠近，摘下许鹿发间的一根水草，哈哈笑开，“这啥玩意儿呀，海带？”
“请假了。”许鹿坐下，“中间救了个跳河的小女孩。”
舍友名叫王萌，有着东北人与生俱来的幽默感，一边给许鹿擦脸，一边吐槽：“我就说你们那公司不行，规模不大，屁事不少，一个个的，跟那在恶婆婆面前遭受柔躏的小媳妇一样，只会逆来顺受。领导也无能，业绩搞不上去，就会折腾员工，活像个没种还要娶媳妇的大太监，啊呸，一整个水浅王八多！对了，小女孩怎么样？为啥想不开啊？”
“不知道。”许鹿没关注，不管为什么，总不会是闲的，那女孩往下跳的时候根本没犹豫。
她明显情绪不高，王萌也就不打扰她了。
许鹿去浴室洗澡，时间有点长，头重脚轻出来后，王萌端来一碗熬好的姜汤，她透过那些淡淡的白雾看向萌萌，小丫头笑眯眯的，催促她快点喝。
许鹿一饮而尽。
汤水灼人，她嗓子干痛，脸上起了薄薄的一层红，她擦了擦嘴，问：“在看什么？”
王萌十六岁出来打工，人小，早熟，是个美发师，还是个自称韩国人的美发师，关健她老家在延边附近，是真的会朝鲜语，从没在客户面前露过馅。
许鹿还记得自己第一天看这房子时，王萌操着一口生硬的华国话跟她装逼，嗯，是挺唬人。
小丫头今年也才十九，最喜欢看一些狗血剧，她挽着许鹿的胳膊，指着电视上的男主说：“这剧老带感了，一次误会后，女主闹出国，男主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嘿，给自己整失忆了，久别重逢不相识，男主腿还瘸巴了，女主心酸的哟，假装保姆照顾他，瞅着他对她冷若冰霜，对别的女人热乎，老鼻子虐了。”
许鹿迷茫：“这有什么？”
人不是还活着吗？
这还不够？
王萌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神秘表情。
“虐的是我，不是女主，我想让他们在一起大肚特肚，但他俩就是不肚，你说虐不虐吧。”
许鹿表示不能理解。她承认她脑子里缺根弦，对恋爱一窍不通。
陪萌萌聊了一会，许鹿去睡觉了，她明早还有工作。
盖好被子，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没有任何未知号码联系的手机，突然想起了今天的周彻。
怎么形容呢？
瘦了，沧桑了，黯淡了，也陌生了。
而曾经的周彻，是泳坛最受瞩目的超新星，他一举突破我国男子4X50接力项目的蝶泳记录，填补了国家队在这一棒的空白，大家都在期待着，期待他能再次带来惊喜，和队友们携手斩获100米金牌。
许鹿闭上眼，心里很不平静。
她劝自己，人还活着就好，这比什么都强，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她等了太久，已经习惯了，不着急，倦鸟总有归巢的时候。
她逐渐沉入有梦航行的河。
那里有老家波光粼粼的水面，有大得晃眼的正午阳光，有周彻拉着她手、跑在前面的冽冽背影，风卷动他的衣摆，他瘦了许多，她想看看他的脸，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可他不肯为她停留。
她急坏了，就那么喊了他一整夜，醒来时还迷迷糊糊。
王萌的脸变得超大，超大超大。
许鹿吓了一跳，这假棒子，干什么盯着她？
“鹿姐，你喊了一整宿。”王萌眼下青黑，语气幽幽，“周彻，周彻……”
她学着许鹿，突然猥琐一笑。
“我查了，是个游泳运动员，穿泳裤老帅了，下面贼大贼大一包，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哎呀，小哥哥游起来，那腰摆的，可特么带劲儿了，看得我做湿梦……姐，你认识他不？”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许鹿撑起沉重的上半身，挽起披散的长发。
至于大不大的，那必须很大。
周彻恩师第一次见他时，曾很遗憾地评论过：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发育太早了，你瞧他，第二性征突出，发育完好，不会再长了。一米八五还是有点不够啊。
教练在选人时，一般会通过第二性征发育如何、父母身高，综合判断运动员未来是否仍有足够生长的空间。
不过，教练误判了。
周彻后来窜到了一米九五，他用实力证明什么叫长了还能再长，长到离谱。
嗓子很哑，到底是感冒了，许鹿简单洗漱，给自己化了个浓妆，遮住一脸病色，坐地铁上班。
办公室的氛围些许古怪，她看也不看，直接坐到工位上，刚打开电脑，琳达就走了过来。
琳达居高临下，她仰头，成功捕捉到琳达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讥笑。
“李总找你。”琳达双手抱胸，昂着下巴。
许鹿耳边陡然响起萌萌魔性的东北话。
“哎呀妈，我都看到她鼻孔里的假体啦，好想插两根大葱进去。”
许鹿噗嗤一声笑了，手背遮着脸，稍挑的眼尾弯弯，一双潋滟水眸，美得惊人。
琳达脸一沉：“你笑什么。”
“嗯？”许鹿颤抖着双肩，看上去像哭，但确实在笑，“没什么，见到你很高兴，不可以吗。”
“你还是想想怎么跟李总解释吧，你昨天根本没请假，员工手册学过吗？实习期无故旷工，公司有权解除实习合同！”
琳达冷哼，扭着腰走了。
正式工，琳达也就这点优越感了。许鹿气定神闲地挑了挑眉，拿起一沓资料，进了李总办公室。
李总是个秃顶发胖的中年男人，老实讲，许鹿不喜欢他，他符合许鹿对油腻男的一切刻板印象，奸猾，好色，爱对年轻女孩动手手脚。
李总上下扫了许鹿一遍，目光好像大热天里打翻在油柏路上的可乐糖精，又黏又腻，他捋着头顶稀疏的几根头发，故作严肃：“小许啊，你为什么跟琳达说和我请过假了？她早晨来查请假记录，我没有，你说你，这让我怎么帮你？”
许鹿笑着把文件递过去。
李总本没在意，却在瞧见上面的文字后，脸色忽然大变。
“隔壁辉煌酒店的合同？小许，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昨晚。”许鹿刻意模糊了时间，这其实是她昨天下午五点多拿到的，可只要她不说，他们就会以为是晚上。
“好！好！好！”李总一连说了三个好，通知秘书开大会，研究具体条款。
一大笔设计款即将入账，许鹿的“旷工”自然不作数了。
琳达脸都气绿了，这项目本是她负责的，可惜酒店老板不鸟她，她认为没希望了，就丢给了许鹿，想让许鹿在那位苛刻的女老板手下吃点苦，结果许鹿真办到了。
李总问设计细节，她一脸懵逼，啥也不了解，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开完会，琳达故意摔本子踢桌子，前座的许鹿感受着后面传来的震动，跟右手边的一个项目经理说：“张姐，这周要和我一起拜访腾达的高总吗？”
她不开口还好，她一张嘴，琳达直接爆发了。
“许鹿！！”琳达怒吼，“我才是你的直属上司！”
许鹿回头，纤长的睫毛眨了眨，表情很是无辜。
“可是高总讨厌你啊。”
“你别太狂了！一个小项目而已，你——”琳达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合同的金额，那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尖锐的美甲像锋利的刀，指着许鹿，一时语塞。
她拍桌坐下，恢复了平时的语气：“呵呵，辉煌？又是高总给你的资源吧？”
许鹿耸肩。随便琳达，又或其他人怎么想，对于和她拧着干的人，许鹿原则上气死一个算一个。
这一场风波，除了憋屈的琳达，无人伤亡。
只是中午吃饭时，大家都悄然躲开了她。
许鹿丝毫不慌，背起自己的地摊货小包，去隔壁大厦找黎总。
人美就是有这点好处，走到哪里都吸睛，许鹿路过之处，皆带起阵阵香风，一个青涩的男生凑上来，许鹿还当是要微信的，微微避让。
对方却递来一张宣传单。
“游泳健身了解一下，本店年度大酬宾，办两年送三年！”
许鹿笑笑，将单子折起，收进包里。
她对这个不感兴趣。
没有人比她更懂游泳，没有。
如果有，那对方一定是周彻。
许鹿昂首，给黎总秘书打了个电话，说明来意。黎总昨天虽然命公司草拟了合同，不过对具体方案仍有诸多不满意，这中间还会有变数。
秘书告诉她，黎总现在在游泳馆。
许鹿点头，去往三层的游泳馆。
辉煌装修如今显得有些陈旧，入住率不高，游泳馆和健身房也因此人气低迷。
湿润的潮气袭来，泳池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略微刺鼻，许鹿见过许多酒店的泳池，有的外包，有的自营，除非管理层特别上心，否则卫生多少都有点不尽人意。
辉煌的泳池倒是出奇的干净，地面没有一根头发，池水清澈见底，毫不浑浊。
酒店重修计划中包括这个泳池，许鹿之前来看过，可她今天依然会为这里的整洁感到舒适。
她一眼望去，看见两个小孩正在里面欢快扑腾，小朋友嘎嘎笑着，像一对憨憨的小鸭子。
黎总侧坐在一张躺椅上，手里拿着杯许鹿不清楚的饮品，目光迷离地看着某个角落。
“小许，你来了。”黎总招手，动作间浴袍散开，露出里面性感的泳衣，见许鹿要拿方案，她摇了摇头，“把东西放下，我回头看。”
“您今天心情不错。”许鹿蹲下，把方案放在一边，拿过一块浴巾，很自然地为金主妈妈擦头发。
“嗯哼。”
许鹿顿了下，总感觉现在的黎总好像换了个人，狐狸精上身了一样，那声“嗯哼”里带着说不清的娇媚。
明明之前还挺凌厉的，双腿一迈，大步流星，甩得阔腿裤烁烁生风。
她不禁沿着黎总视线看去。
安全员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尽管泳池里没几个人，还是摆出了一副兢兢业业的姿态。
安全员的身后，有两个用于临时冲洗身体的淋浴。
水哗哗地流，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们，宽肩，窄腰，翘臀，腿部修长而不失分量感，抬手拧紧花洒开关时，后背的肌肉一块块贲张又熄平，那些水珠像是最强悍的土匪在掠夺后挂上的汗液，随着他的呼吸，从他手臂上缠绕的青筋滚落。
黎总观察的正是这人。
男人转身，黎总瞬间推开许鹿。
“周教练！”
黎总这么叫那个男人，她跑啊跑，本来就没好好系过的浴袍都掉光了。
许鹿捡起浴袍，笑着跟上去。
她摇摇晃晃起身，回到合租的出租屋。
推开门的瞬间，舍友嘴里咬着的薯片掉了。
许鹿跟个鬼似的杵在门口，头顶隐约冒着绿光，更衬她脸色惨白，鬼气森森。
吓傻的舍友呆滞了片刻。
然后，张嘴，尖叫！
“啊！！你不要过来啊——”
许鹿揉了揉耳朵：“是我，许鹿。”
舍友倒抽一口凉气，闭上了嘴，但还是狗狗祟祟地看了眼她脚下。
很好，有影子，不是鬼。
“你还知道回来啊？哎哟，我害以为这是宾馆呢，你天天点个卯就走，”舍友靠近，摘下许鹿发间的一根水草，哈哈笑开，“这啥玩意儿呀，海带？”
“请假了。”许鹿坐下，“中间救了个跳河的小女孩。”
舍友名叫王萌，有着东北人与生俱来的幽默感，一边给许鹿擦脸，一边吐槽：“我就说你们那公司不行，规模不大，屁事不少，一个个的，跟那在恶婆婆面前遭受柔躏的小媳妇一样，只会逆来顺受。领导也无能，业绩搞不上去，就会折腾员工，活像个没种还要娶媳妇的大太监，啊呸，一整个水浅王八多！对了，小女孩怎么样？为啥想不开啊？”
“不知道。”许鹿没关注，不管为什么，总不会是闲的，那女孩往下跳的时候根本没犹豫。
她明显情绪不高，王萌也就不打扰她了。
许鹿去浴室洗澡，时间有点长，头重脚轻出来后，王萌端来一碗熬好的姜汤，她透过那些淡淡的白雾看向萌萌，小丫头笑眯眯的，催促她快点喝。
许鹿一饮而尽。
汤水灼人，她嗓子干痛，脸上起了薄薄的一层红，她擦了擦嘴，问：“在看什么？”
王萌十六岁出来打工，人小，早熟，是个美发师，还是个自称韩国人的美发师，关健她老家在延边附近，是真的会朝鲜语，从没在客户面前露过馅。
许鹿还记得自己第一天看这房子时，王萌操着一口生硬的华国话跟她装逼，嗯，是挺唬人。
小丫头今年也才十九，最喜欢看一些狗血剧，她挽着许鹿的胳膊，指着电视上的男主说：“这剧老带感了，一次误会后，女主闹出国，男主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嘿，给自己整失忆了，久别重逢不相识，男主腿还瘸巴了，女主心酸的哟，假装保姆照顾他，瞅着他对她冷若冰霜，对别的女人热乎，老鼻子虐了。”
许鹿迷茫：“这有什么？”
人不是还活着吗？
这还不够？
王萌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神秘表情。
“虐的是我，不是女主，我想让他们在一起大肚特肚，但他俩就是不肚，你说虐不虐吧。”
许鹿表示不能理解。她承认她脑子里缺根弦，对恋爱一窍不通。
陪萌萌聊了一会，许鹿去睡觉了，她明早还有工作。
盖好被子，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没有任何未知号码联系的手机，突然想起了今天的周彻。
怎么形容呢？
瘦了，沧桑了，黯淡了，也陌生了。
而曾经的周彻，是泳坛最受瞩目的超新星，他一举突破我国男子4X50接力项目的蝶泳记录，填补了国家队在这一棒的空白，大家都在期待着，期待他能再次带来惊喜，和队友们携手斩获100米金牌。
许鹿闭上眼，心里很不平静。
她劝自己，人还活着就好，这比什么都强，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她等了太久，已经习惯了，不着急，倦鸟总有归巢的时候。
她逐渐沉入有梦航行的河。
那里有老家波光粼粼的水面，有大得晃眼的正午阳光，有周彻拉着她手、跑在前面的冽冽背影，风卷动他的衣摆，他瘦了许多，她想看看他的脸，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可他不肯为她停留。
她急坏了，就那么喊了他一整夜，醒来时还迷迷糊糊。
王萌的脸变得超大，超大超大。
许鹿吓了一跳，这假棒子，干什么盯着她？
“鹿姐，你喊了一整宿。”王萌眼下青黑，语气幽幽，“周彻，周彻……”
她学着许鹿，突然猥琐一笑。
“我查了，是个游泳运动员，穿泳裤老帅了，下面贼大贼大一包，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哎呀，小哥哥游起来，那腰摆的，可特么带劲儿了，看得我做湿梦……姐，你认识他不？”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许鹿撑起沉重的上半身，挽起披散的长发。
至于大不大的，那必须很大。
周彻恩师第一次见他时，曾很遗憾地评论过：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发育太早了，你瞧他，第二性征突出，发育完好，不会再长了。一米八五还是有点不够啊。
教练在选人时，一般会通过第二性征发育如何、父母身高，综合判断运动员未来是否仍有足够生长的空间。
不过，教练误判了。
周彻后来窜到了一米九五，他用实力证明什么叫长了还能再长，长到离谱。
嗓子很哑，到底是感冒了，许鹿简单洗漱，给自己化了个浓妆，遮住一脸病色，坐地铁上班。
办公室的氛围些许古怪，她看也不看，直接坐到工位上，刚打开电脑，琳达就走了过来。
琳达居高临下，她仰头，成功捕捉到琳达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讥笑。
“李总找你。”琳达双手抱胸，昂着下巴。
许鹿耳边陡然响起萌萌魔性的东北话。
“哎呀妈，我都看到她鼻孔里的假体啦，好想插两根大葱进去。”
许鹿噗嗤一声笑了，手背遮着脸，稍挑的眼尾弯弯，一双潋滟水眸，美得惊人。
琳达脸一沉：“你笑什么。”
“嗯？”许鹿颤抖着双肩，看上去像哭，但确实在笑，“没什么，见到你很高兴，不可以吗。”
“你还是想想怎么跟李总解释吧，你昨天根本没请假，员工手册学过吗？实习期无故旷工，公司有权解除实习合同！”
琳达冷哼，扭着腰走了。
正式工，琳达也就这点优越感了。许鹿气定神闲地挑了挑眉，拿起一沓资料，进了李总办公室。
李总是个秃顶发胖的中年男人，老实讲，许鹿不喜欢他，他符合许鹿对油腻男的一切刻板印象，奸猾，好色，爱对年轻女孩动手手脚。
李总上下扫了许鹿一遍，目光好像大热天里打翻在油柏路上的可乐糖精，又黏又腻，他捋着头顶稀疏的几根头发，故作严肃：“小许啊，你为什么跟琳达说和我请过假了？她早晨来查请假记录，我没有，你说你，这让我怎么帮你？”
许鹿笑着把文件递过去。
李总本没在意，却在瞧见上面的文字后，脸色忽然大变。
“隔壁辉煌酒店的合同？小许，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昨晚。”许鹿刻意模糊了时间，这其实是她昨天下午五点多拿到的，可只要她不说，他们就会以为是晚上。
“好！好！好！”李总一连说了三个好，通知秘书开大会，研究具体条款。
一大笔设计款即将入账，许鹿的“旷工”自然不作数了。
琳达脸都气绿了，这项目本是她负责的，可惜酒店老板不鸟她，她认为没希望了，就丢给了许鹿，想让许鹿在那位苛刻的女老板手下吃点苦，结果许鹿真办到了。
李总问设计细节，她一脸懵逼，啥也不了解，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开完会，琳达故意摔本子踢桌子，前座的许鹿感受着后面传来的震动，跟右手边的一个项目经理说：“张姐，这周要和我一起拜访腾达的高总吗？”
她不开口还好，她一张嘴，琳达直接爆发了。
“许鹿！！”琳达怒吼，“我才是你的直属上司！”
许鹿回头，纤长的睫毛眨了眨，表情很是无辜。
“可是高总讨厌你啊。”
“你别太狂了！一个小项目而已，你——”琳达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合同的金额，那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尖锐的美甲像锋利的刀，指着许鹿，一时语塞。
她拍桌坐下，恢复了平时的语气：“呵呵，辉煌？又是高总给你的资源吧？”
许鹿耸肩。随便琳达，又或其他人怎么想，对于和她拧着干的人，许鹿原则上气死一个算一个。
这一场风波，除了憋屈的琳达，无人伤亡。
只是中午吃饭时，大家都悄然躲开了她。
许鹿丝毫不慌，背起自己的地摊货小包，去隔壁大厦找黎总。
人美就是有这点好处，走到哪里都吸睛，许鹿路过之处，皆带起阵阵香风，一个青涩的男生凑上来，许鹿还当是要微信的，微微避让。
对方却递来一张宣传单。
“游泳健身了解一下，本店年度大酬宾，办两年送三年！”
许鹿笑笑，将单子折起，收进包里。
她对这个不感兴趣。
没有人比她更懂游泳，没有。
如果有，那对方一定是周彻。
许鹿昂首，给黎总秘书打了个电话，说明来意。黎总昨天虽然命公司草拟了合同，不过对具体方案仍有诸多不满意，这中间还会有变数。
秘书告诉她，黎总现在在游泳馆。
许鹿点头，去往三层的游泳馆。
辉煌装修如今显得有些陈旧，入住率不高，游泳馆和健身房也因此人气低迷。
湿润的潮气袭来，泳池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略微刺鼻，许鹿见过许多酒店的泳池，有的外包，有的自营，除非管理层特别上心，否则卫生多少都有点不尽人意。
辉煌的泳池倒是出奇的干净，地面没有一根头发，池水清澈见底，毫不浑浊。
酒店重修计划中包括这个泳池，许鹿之前来看过，可她今天依然会为这里的整洁感到舒适。
她一眼望去，看见两个小孩正在里面欢快扑腾，小朋友嘎嘎笑着，像一对憨憨的小鸭子。
黎总侧坐在一张躺椅上，手里拿着杯许鹿不清楚的饮品，目光迷离地看着某个角落。
“小许，你来了。”黎总招手，动作间浴袍散开，露出里面性感的泳衣，见许鹿要拿方案，她摇了摇头，“把东西放下，我回头看。”
“您今天心情不错。”许鹿蹲下，把方案放在一边，拿过一块浴巾，很自然地为金主妈妈擦头发。
“嗯哼。”
许鹿顿了下，总感觉现在的黎总好像换了个人，狐狸精上身了一样，那声“嗯哼”里带着说不清的娇媚。
明明之前还挺凌厉的，双腿一迈，大步流星，甩得阔腿裤烁烁生风。
她不禁沿着黎总视线看去。
安全员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尽管泳池里没几个人，还是摆出了一副兢兢业业的姿态。
安全员的身后，有两个用于临时冲洗身体的淋浴。
水哗哗地流，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们，宽肩，窄腰，翘臀，腿部修长而不失分量感，抬手拧紧花洒开关时，后背的肌肉一块块贲张又熄平，那些水珠像是最强悍的土匪在掠夺后挂上的汗液，随着他的呼吸，从他手臂上缠绕的青筋滚落。
黎总观察的正是这人。
男人转身，黎总瞬间推开许鹿。
“周教练！”
黎总这么叫那个男人，她跑啊跑，本来就没好好系过的浴袍都掉光了。
许鹿捡起浴袍，笑着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