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了一下午假,舒子阳决定去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在大众点评上翻来翻去,决定去吃一家评价不错的法餐。

    视觉听觉的混合确实让人感到放松,但体验感不太好。她吃不惯有血水的牛排,上了鹅肝以为会好吃,结果一口下去是黏糊且有腥甜的味道,松露面包盖子打开也是一股无法忍受的雪茄味。

    付完钱在服务员的监视下评了五颗星,服务员是个高个子男生,看见她好评才满意地鞠了一躬,送给她几颗薄荷糖吃。

    从高档餐厅迈出来的那一刻,舒子阳有种刚下班的感觉。

    花了很多钱也没吃饱,但是是请假出来吃的一顿饭,还是自己选的餐厅,胃中竟萌生出了满足的感觉。

    还不算太晚。

    去海边步行是半个小时,她正考虑要不要去那转悠一圈。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来。

    是领导打来的。

    她没接也没挂。

    只是听着BGM对自己下意识想接的动作感到陌生。

    网友说这首歌的前奏像是突然遇见了喜欢的人响起的背景音,可她每次听到这首歌都觉得烦躁无比。

    领导没有等到她听完这首歌就挂掉了。

    随后给她发来了微信,这回舒子阳躲不掉了,点开是一个酒店的定位。

    姜姐:【子阳,晚上有个酒局。陪客户喝酒,你负责的那个,客户点名让你过去。你不去的话会不太好。】

    【还有,你知道吧,你是临时工,而且我们要换新老板了。】

    她叹了口气。

    盯着信息几秒,走神一样。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临时工怎么了?

    公司离了她不能转了吗?

    转念一想,这领导还挺有品的。

    她请的是下午的假,下午真的没有打搅她。

    点开定位发现酒店位置离她很远,地铁要两个小时,现在刚好是下班高峰期,会很挤。

    今天请假是意料之外的。

    理由是小侄子腿摔了要动手术,小侄子在她家借住,只有她能照顾。

    这理由自然是胡诌的。小侄子借住在她家是真的,至于腿摔了是没有的事,哥和嫂子只说了他要是敢回家就把他腿打断。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想回家把正值青春期的小侄子的腿打断。

    关于姜姐扔过来的炸弹。

    她决定当没看见。

    现在步行去海边也许能在石头缝里抓几个螃蟹。

    两分钟后。

    舒子阳停下步子开始暗骂自己,有时候太有道德感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她还是扭过头,转身往地铁口走去。

    ——

    高峰期真不是盖的。

    地铁上人挤人,门一开,她眼疾手快地抢到一个位置。身边的大爷拿这个不知放着什么香料的袋子,不时发出奇异的气味。这气味令她想起那块鹅肝油腻的口感来,胃中有一阵翻涌。

    看见旁边站着个小孩,没带犹豫的起身把位置让给他。

    找了个扶手陪着她一直晃,他百无聊赖的刷着公众号分享的文章。

    手机铃声又没有征兆的响起。

    她接着按下了音量键。

    看见来电显示本地的陌生号码。

    狐疑地按了接听,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尖锐地传来:“你侄子把我老公打了,能不能解决下?”

    来势汹汹,不是善茬,八成是骗子,舒子阳手比脑快把电话挂了,还顺手加了个黑名单。

    她用自己浑浊的大脑想了一下,她中午把手提电脑给舒宴召了,临走前也提前把晚饭做好了。

    她还专门给侄子说:“小宴召,我回来之前不许出门。”

    “子阳啊,我知道,我不会出门的。不用担心,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出去了就是遭罪。”

    侄子用那种略带嘲讽的眼神回,他怼人一直很厉害,不爱说话但说出话来也确实有信服力。

    除却舒宴召,因为那个人,她本能对早熟的小孩有畏惧之心。

    早熟的小男孩,真的很可怕。

    舒宴召正值叛逆期,正是不好管的时候。

    但这小子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他说不出门就不会出门,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而且她也相信青春期小孩对于游戏的执着和沉迷。

    唯一不保险的是,他没有手机。

    有手提电脑,没有手机也算不了大事,舒子阳安慰自己。

    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她正捣鼓手机从二号线转乘四号线买票。

    电话又响起来了,还是本地的陌生号码。

    一连两个陌生号,舒子阳心中不安感升起来了。

    诈骗一般都是外地号,而且也没有这么频繁,一连打两次的。

    她接通电话。

    这回是少年人的声音,她能听出来是刚怼她的侄子的声音:“子阳,我闯祸了。”

    舒宴召一直喊她“子阳”而不叫姑姑,从小时候一直这样,后来她想让他改已经改不过来了。

    语气还挺严肃,看来闯的祸不小。

    到底还是年轻,闯了祸即使再话少再镇静的一个人,都能听出来他心里发慌。

    她试着安抚他的情绪:“闯了什么祸?没出人命,没犯罪就不叫事,这两件事犯了其中一件就先别说话了,因为姑姑我解决不了。”

    “呃,倒也不至于,”舒宴召明显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有点回过神来,“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讲,需要你过来一下,子阳。”

    “这事乱乱的,因为我打错人了,误伤了一个大帅哥。”

    舒子阳这会刚下了电梯去坐四号线,根本过不去,她想想道:“姑姑赶不过去。我跟朋友打个电话,让她去接你好不好,你在哪里?”

    “那个叫什么,骨殿酒吧。那你跟朋友说吧,我今天穿的是那件白色毛衣,出门前戴了你那顶暗红色的鸭舌帽。”少年镇定答。

    饶是安抚情绪,拿着手机的舒子阳不镇定了。

    竟然去酒吧,酒吧也就算了,那骨殿酒吧可是出了名的乱,从未踏足就有所耳闻。

    断了电话后,她看着通讯录翻了两遍不止。

    不敢找女性朋友,但也没有玩的好的男性朋友。

    第一次为自己贫瘠的朋友圈感到无力。

    最后视线落在了李冉禾身上,虽然是女性好友,但是有男朋友。

    拨通电话后,那边也是不带犹豫地就同意了。

    她俩大学是同学兼舍友,关系一直挺要好,从毕业到现在都有联系。舒子阳跟她说弄完客户的事情立马过去。

    “不用慌子阳,我和我对象现在就赶去那边看看情况。酒吧嘛,惹了麻烦就陪陪笑脸,不用太担心哈,咱小侄子一定平安回家。”

    陪完酒已经十一点多了,不能坐地铁,她在路边叫了辆出租车。

    喝了不少酒,胃难受炸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所幸接客的是位女司机,见她醉的难受好心地把自己的一盒维C递给舒子阳让她吃,然后抓紧把人送到骨殿酒吧。

    舒子阳握着手机,一个小时前李冉禾说还没解决好,到现在还没发过来消息。

    看来是还在那边拖着。

    她电话打过去,李冉禾立马接了:“客户那边好了吗,子阳?”

    “我正在往酒吧那边赶,开车的姐姐走的近路,大概半个小时能到。酒吧那里什么情况?”

    “呃……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急,”李冉禾支支吾吾,“我们这边也差不多了,但是还是有点难办。”

    “?”

    “进去酒吧的时候,被揍的那个正好是我男朋友的朋友,另一个被揍的很惨,那个被误伤的朋友在那帮着摆平这件事。”

    “对方家属嚷嚷着要报警,然后那个朋友似乎是什么人证,就陪咱侄子去了警局。然后我和男朋友就一直在酒吧守着,酒吧里损失也不小,跟老板商讨着解决呢。”李冉禾解释道。

    “所以说,”舒子阳听完这些话,本来醉酒脑子更是乱成一团浆糊了,懒得费力想直接问,“舒宴召在警局吗?”

    李冉禾给她指明:“对,酒吧这边快解决完了,你去警局那边吧,那边只有宴召和我男朋友的朋友在那。”

    然后话题又偏了:“你还真别说,我男朋友就挺帅了的,我男朋友的朋友感觉也很帅。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那样的。你要是去警局找人,你就先找鹤立鸡群的那种高个,然后再找帅的。”

    舒子阳的手机开的是外放。

    等她发话,司机就利索地掉头,连去哪都没问。

    那句“男朋友的朋友”还没等她回过味来到底是哪门子关系,警局就到了。

    她从车上下来。

    现在刚到十二点了,风吹过来很凉。

    她脑子是短暂清醒下来的。

    路灯下,一高一矮从警局走出来。

    舒子阳早年戴着眼镜,习惯性看东西眯眼,这会也眯着眼睛辨认出是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她的小侄子。

    另一个也有点眼熟。

    路灯照人是黄色的,而且有种看不清的感觉。他个子很高,照的影子极长。头微低侧偏,暗红色的鸭舌帽不知道是何缘故跑到他头上。

    她也不知道她的红帽子为什么会在男人头上。

    莫名其妙。

    他唇角随意地扬着,眼睛是略往下看的。一只手搭在舒宴召头上,另一只放松地垂着,随着他走路一摆一摆的。

    鼻梁高挺,睫毛卷长,很养眼。

    也就是那几秒钟。

    他眼睛不经意撞上了她的视线。

    眼神交汇。

    “……”

    在那么一刻,他上扬的唇角似错觉般停滞,舒子阳半眯看人的眼睛瞬间恢复,仅剩的醉意瞬间灰飞烟灭。

    舒宴召也看见她了,抬手冲着她摆手,中二少年喊出了“再活五百年”的气势:“子阳!幸好这个帅哥哥帮我,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他很少这么热情,跟舒宴召说话,他永远是不咸不淡的态度,李冉禾说他是闷骚。这会热情的很陌生,像被夺舍了。

    换作平日舒子阳是很开心他能这么活泼的,但是现在却不想他突然变这么热情。

    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

    舒子阳感觉自己胃里有什么东西在大力搅动。

    她一时不撑,用手捂住嘴巴。

    几米开外,“活泼”的舒宴召拉着男人的手难压激动地大步走过来:“子阳,你知道这个哥哥有多帅吗,咔咔两下,那个人就倒了。”

    而舒子阳只是愣愣,有些慢半拍地又看向那个人。

    真是应跃。

    真是他。

    为什么这会儿看见他。

    不要过来。

    她右眼皮激烈地跳了好几下。

    下午的鹅肝,香料,白酒混在胃里,像是冰镇可乐猛烈摇晃后被一位口渴地人拧开盖一般。

    在这个时候,偏偏被拉着的男人用很冷静的眼神看着她。

    ——于是急剧的心跳又让她放松了警惕。

    在舒宴召邀功的“子阳”声中,舒子阳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随即,手被舒宴召扯了扯。

    他身后有个三四十岁女人的虚影。

    舒子阳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

    “哗啦。”

    与此同时,舒宴召的头发,她的发梢脸上,以及半米开外的男人的白色卫衣上。

    不可避免地被浇上了水。

    水明显是冲着舒宴召来的。

    应跃往他那走了一步,将他拉在背后。

    眼神微冷,动作迅速。

    “我说。”

    他眼眸漆黑,懒洋洋地看着泼水的那个女人,开口:“大姐您在警局没搞清楚状况吗?”

    然后,又扭头对上她的眼睛:“这孩子,你的?”

章节目录

追竹马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雪一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雪一酱并收藏追竹马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