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南彝国东部，有连绵群山，人迹罕至。
落木城就坐落在这群山环抱之中，三面背靠莽莽绿林，仅有一面通向其它城镇。
烈日临空，从树梢上跃下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劲装少女。
坠落时的气流卷起她鹅黄衣角，身负素色长剑也随着动作摇摇欲坠。
“咯嘣”。
她踩断横在地上的树杈，踢掉地上生火痕迹。
“这是出来的第二个月了。”女孩百无聊赖收拾着行装，“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吗？臭老头最好没骗我。”
她出门寻仙时身上只带了月余的干粮，纵然如何节省，呆到三十七日终究弹尽粮绝。
这剩下的日子全靠在山内打猎过活。
可是没调料的烤肉真的挺难吃的，虞时秋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了。
她站在原地眺望重峦叠嶂的山头，挤挤攘攘无穷无尽。
只能再深入三天的脚程了，如此原始的深山，继续往里恐怕有性命之虞。
……
两天后。
“找不到神仙我还抓不到你了不成？”
一只兔子伴着张狂笑声慌不择路在林间逃窜，正当其高高跃起之际，长剑“嗖”一声划破空气，直直插入朱红色的大门，余下铮铮嗡鸣。
兔子被牢牢钉在门扇上。
悉悉簌簌声响过后，高挑女子哼着小调拨开树丛走了出来，正是之前那寻仙少女。
她抬眼看清被剑钉上的门扇，心脏狂跳。深山老林里居然有屋舍！
她疾行两步上前，顺着视线一路向上。
只见巍峨山门屹立于此，背后是隐在雾中若影若现绵延起伏的亭台楼阁。
方才离这里不过百来尺，却根本没看到如此巨大的建筑群。
想来这就是话本中的障眼法。
所以……
世上竟真有神仙！
她眸中盛满亮色，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想要一探究竟。
“哪儿来的师妹，如此不懂规矩？”身后悦耳的嗓音如瀑般流出，带着轻佻的笑意。
虞时秋倏然回头。
眼前出现个身着鸦青云纹织锦袍的年轻男人，长发高高挽起，正摇着扇子纳凉。一双桃花眼笑得动人心魄，冲散了身上仙风道骨的高人气派。
她正要道歉，那男人就径直挽起她的小臂，亲亲热热地开口：“晚晴师妹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在下奉命等候多时了。”
“方才跟师妹开个玩笑，师妹莫怪。”青衣人冲她眨眨眼，“我姑且托大自称一句师兄，师妹不介意吧？。”
他抬手，将虞时秋的剑从门上拔下，被长剑刺入的位置几近贯穿，裂缝蛛网般绵延。
“还请师妹收好武器。不过师妹好大的气性，师兄只是帮管事收尾稍去片刻，怎就引得师妹出手毁我广德山门。”那人顺手将剑递给她，瞅着门上伤痕啧啧称奇。
虞时秋接过自己的佩剑。事态走向跟她预想的相差太远，这人似乎将她错认成了什么人。
她斟酌着澄清最紧要的一点：“呃…师兄？晚晴恐怕还没到。”
桃花眼瞬间僵住，一只手要放不放：“那敢问道友从何而来？”
虞时秋终于找到机会从他手上挣脱，后退两步笑盈盈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朗声道：“晚辈虞时秋，听闻此方山林有真仙，特来拜会，肯请贵派传我剑法，收我为徒。”
桃花眼听罢好似找回主心骨，又狗皮膏药般黏上来：“道友此前可曾测过灵根？
“灵根？”虞时秋不解发问。
青衣人脸上荡出谄媚笑容：“是是是，看我说的什么蠢话。广德派大门乃是取百年幻螳蛛丝炼化而成，寻常修士不能轻易撼动，道友却一击穿之，定是出自世家。”
“待道友入门后，麻烦多替我美言几句。”他低眉顺眼地扶住虞时秋的手，“还请道友看在我领你入门的三分薄面上，帮帮我。”
“帮我从守门上调走，换些轻松的活计。”那人声音越说越低。
虞时秋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人长得不错又会说话，低声下气哀求时属实让人心软，可是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灵根究竟是什么东西？蛛丝做门？修士？这又是什么？
骑虎难下时最要紧的就是让对方说得越多越好。
她避开男人搀扶自己的手，注视他那潋滟桃花眼：“哪怕有仙长愿收我为徒，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新弟子罢了，如何替师兄办事呢？”
男人目光有些闪烁：“有的，道友出身不错又自小训练，相必如今境界不低。我可以带你去大长老门下，他老人家今年会出关再收亲传弟子。”
“届时道友就是内门亲传，地位与我等不可同日而语。单单是魂灯灭后会有人替内门弟子报仇就比我等更安全，何况还有其他好处。”青衣人详细介绍道。
虞时秋有些心动，自己辛苦追寻数月不就是为了踏入仙山修行剑法吗？
如今虽不知这人脑补了些什么，但他敢放话让自己拜进大长老门下，的确方便不少。
况且自己也不算骗人，门上的洞是自己实打实弄出来的，自小训练也做不得假，她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
打定主意后，虞时秋笑着握住青衣人的手：“那还劳烦师兄为我带路了。”
“哎呦不敢不敢，我叫李竹，承蒙师姐抬爱，唤我一声李师弟就好。”桃花眼和虞时秋互相谦虚道。
随后李竹毕恭毕敬引着虞时秋向门内走去。
然而她刚踏过门槛，李竹就态度巨变，一把甩开虞时秋的手，对她怒目而视。
虞时秋见状有些不对，仍面色沉静的问道：“李师兄怎么了？”
李竹看看她又看看她左边，咬牙切齿地开口：“胆敢骗我！”
虞时秋沿着他的视线扭头。
原来门内侧置有一透明玉如意，此刻正发出暗淡灰芒。
“这是何意？”她一面故作不解，一面绷紧身躯，悄悄向后退。
“凡人。”他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一介凡人竟敢糊弄我！”李竹面容有些扭曲，好像死了亲爹般愤怒。
虞时秋试探着回道：“李仙长，贵派可是不收凡人？”
李竹怒极反笑，阴阳怪气了一句：“凡人？拜师？我没记错吧？”
“今天算你烧高香走狗屎运能窥见仙门正统，一个灵根都没有的蠢货，到爷爷我跟前装什么修士。”他漫不经心把弄衣襟前的身份纹章，确保虞时秋能完整的看见。
“这样吧。”李竹脸上阴晴不定。
他挤出门外，高抬起头颅，鄙夷道：“给你个机会。若你以百两金叩门，我会开恩准你触碰仙门沾些道韵。”
短短一刻钟，此人已换了两三幅面孔，难怪能一直看门。
百金。
她和母亲二人一年日常开支不过六十两纹银，在城中的日子已经很滋润了，这人张口便要百金。
也许只有他是这样的人，虞时秋对神仙还是抱有积极态度的。
不就是前恭后倨吗，寻仙这点苦还是能吃的。
她思考了几秒，拿出诚意跪下叩首：“李前辈，百两金晚辈确实拿不出，方才冒犯到前辈实因一时心急。过去十八年间，天下种种剑法凡晚辈所知所见均已学尽，如今剑道凝滞不得大道。”
“若贵派今日能收我为徒，传授剑法，我愿为贵派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虞时秋抬头忐忑观察着李竹的态度。
只是那男人并未被打动：“赶紧滚吧。晚晴仙子就要来了，算你走运，我今天放你一马。”
虞时秋心中积蓄起丝丝缕缕愤怒。
这么多年来历任师父无一不夸她天赋异禀，至多十天她就能将师父传授的剑法融会贯通。
她无比确信自己天生就是学剑的料子，也不愿浪费任何在剑道上更进一步的机会。
可她的修剑缘法究竟在何处？
凡间苦觅无果，寻仙又遭轻慢。
她回想起那日见到的说书老头。
彼时她坐在台下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权当打发时间。
“不料……”台上说书人卖了个关子，“诸位，空中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脚踏三尺长剑，拂袖间树木倒伏，此乃真仙降世！”
一时间哄堂大笑。
“哎哎！小老儿从不撒谎！”他怒气冲冲从袖兜里掏出块石头，“让你们开开眼！看见没！真仙赐福！”
人群目光移过去，只见那上面浮现出一张惊恐的人脸。
顿时嘘声一片。
“真是没劲，装神弄鬼也不怕遭报应。”
“从哪儿学的障眼法，看着怪瘆人的。”
“散了散了。”
说书老头被群嘲，一下涨红了脸：“你们这些人真是有眼无珠！仙人遗落的福泽你们也不信！愚昧！”
“无知！”老头气得在后面直跺脚。
眼见人群散去，虞时秋飞快跟上说书老头骂骂咧咧离开的背影。
自年幼时，她就怀疑世上有神仙，否则娘为何面容永葆青春，不曾衰老？
她不远不近缀在老头身后来到一处暗巷。
“真是一群有眼无珠的东西！”老头恶狠狠地咬下一口馍，痛骂出声。
虞时秋目睹这一幕颇有些忍俊不禁。
那老头还算机警，立刻竖起耳朵四下张望：“谁在那儿？”
“只是想和老先生打探个消息。”虞时秋大大方方站出来，“没有恶意。”
老头瞅着巷头高挑有力地身躯，自知来人就算有恶意也无法反抗，蔫巴地啃了一口馍。
“大侠办事，小老儿一定全力配合。”
“今日你在街上讲的故事可是亲眼所见？”她将长剑抱在怀中，认真盯着老头。
“千真万确啊大侠！”老头竖着指头发誓，“小老儿真的从不说谎。”
……
他捋着胡子结束回忆：“等仙人走后我才敢找过去。这块石头就在附近的废墟里，害我绊了一跤。”
他又掏出那块石头兴奋地给虞时秋展示：“看看！这就是仙人真迹！”
老头将石头在墙面上砸了几下，上面登时浮现一个面容扭曲的人脸，石头上也多出两道轻浅白痕。
“我这几天发现了好多让神迹显形的办法。”他晃了晃石头，小心翼翼收进袖兜，“这是我的护身符，庇佑我平安的。”
一闪而逝间，虞时秋看见石头上的人脸闭上了眼睛，如真人般。
不过兴奋已经冲昏了虞时秋的头脑，她顾不得仔细思索，紧紧揪着老头的衣袖。
“神仙呢？最后神仙去哪儿了？你看见了吗？”
老头深深地盯着她不再开口。
虞时秋立马懂了他的暗示，从善如流掏出一小块碎银放在他手上：“还请先生帮我。”
“哎……大侠莫怪，这窥探仙人行踪闹不好要出人命的。”
老头有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东出城门百八十里，有连绵山脉，自山脚下无人村庄入山，可窥仙踪。”
老头的话像魔咒一样刻在她的心上。
她兴奋的拜别说书老头，一路念着这句话回家收拾行囊，又给娘亲留了一张字条。
虞时秋不敢骑自己的马，于是转头往城北驿站租了一匹快马，就这样踏上了寻仙之路。
一路风餐露宿虽然辛苦，却始终惦记着那仙人御剑之威，如同吊着萝卜拉磨的骡子，支撑着她在连绵大山中不断前行。
这一走就是两个月，竟然真的让她找到了。
不过现在……
虞时秋深深叹了一口气，咽下冲到嘴边的反驳，预备起身。
落木城就坐落在这群山环抱之中，三面背靠莽莽绿林，仅有一面通向其它城镇。
烈日临空，从树梢上跃下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劲装少女。
坠落时的气流卷起她鹅黄衣角，身负素色长剑也随着动作摇摇欲坠。
“咯嘣”。
她踩断横在地上的树杈，踢掉地上生火痕迹。
“这是出来的第二个月了。”女孩百无聊赖收拾着行装，“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吗？臭老头最好没骗我。”
她出门寻仙时身上只带了月余的干粮，纵然如何节省，呆到三十七日终究弹尽粮绝。
这剩下的日子全靠在山内打猎过活。
可是没调料的烤肉真的挺难吃的，虞时秋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了。
她站在原地眺望重峦叠嶂的山头，挤挤攘攘无穷无尽。
只能再深入三天的脚程了，如此原始的深山，继续往里恐怕有性命之虞。
……
两天后。
“找不到神仙我还抓不到你了不成？”
一只兔子伴着张狂笑声慌不择路在林间逃窜，正当其高高跃起之际，长剑“嗖”一声划破空气，直直插入朱红色的大门，余下铮铮嗡鸣。
兔子被牢牢钉在门扇上。
悉悉簌簌声响过后，高挑女子哼着小调拨开树丛走了出来，正是之前那寻仙少女。
她抬眼看清被剑钉上的门扇，心脏狂跳。深山老林里居然有屋舍！
她疾行两步上前，顺着视线一路向上。
只见巍峨山门屹立于此，背后是隐在雾中若影若现绵延起伏的亭台楼阁。
方才离这里不过百来尺，却根本没看到如此巨大的建筑群。
想来这就是话本中的障眼法。
所以……
世上竟真有神仙！
她眸中盛满亮色，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想要一探究竟。
“哪儿来的师妹，如此不懂规矩？”身后悦耳的嗓音如瀑般流出，带着轻佻的笑意。
虞时秋倏然回头。
眼前出现个身着鸦青云纹织锦袍的年轻男人，长发高高挽起，正摇着扇子纳凉。一双桃花眼笑得动人心魄，冲散了身上仙风道骨的高人气派。
她正要道歉，那男人就径直挽起她的小臂，亲亲热热地开口：“晚晴师妹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在下奉命等候多时了。”
“方才跟师妹开个玩笑，师妹莫怪。”青衣人冲她眨眨眼，“我姑且托大自称一句师兄，师妹不介意吧？。”
他抬手，将虞时秋的剑从门上拔下，被长剑刺入的位置几近贯穿，裂缝蛛网般绵延。
“还请师妹收好武器。不过师妹好大的气性，师兄只是帮管事收尾稍去片刻，怎就引得师妹出手毁我广德山门。”那人顺手将剑递给她，瞅着门上伤痕啧啧称奇。
虞时秋接过自己的佩剑。事态走向跟她预想的相差太远，这人似乎将她错认成了什么人。
她斟酌着澄清最紧要的一点：“呃…师兄？晚晴恐怕还没到。”
桃花眼瞬间僵住，一只手要放不放：“那敢问道友从何而来？”
虞时秋终于找到机会从他手上挣脱，后退两步笑盈盈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朗声道：“晚辈虞时秋，听闻此方山林有真仙，特来拜会，肯请贵派传我剑法，收我为徒。”
桃花眼听罢好似找回主心骨，又狗皮膏药般黏上来：“道友此前可曾测过灵根？
“灵根？”虞时秋不解发问。
青衣人脸上荡出谄媚笑容：“是是是，看我说的什么蠢话。广德派大门乃是取百年幻螳蛛丝炼化而成，寻常修士不能轻易撼动，道友却一击穿之，定是出自世家。”
“待道友入门后，麻烦多替我美言几句。”他低眉顺眼地扶住虞时秋的手，“还请道友看在我领你入门的三分薄面上，帮帮我。”
“帮我从守门上调走，换些轻松的活计。”那人声音越说越低。
虞时秋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人长得不错又会说话，低声下气哀求时属实让人心软，可是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灵根究竟是什么东西？蛛丝做门？修士？这又是什么？
骑虎难下时最要紧的就是让对方说得越多越好。
她避开男人搀扶自己的手，注视他那潋滟桃花眼：“哪怕有仙长愿收我为徒，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新弟子罢了，如何替师兄办事呢？”
男人目光有些闪烁：“有的，道友出身不错又自小训练，相必如今境界不低。我可以带你去大长老门下，他老人家今年会出关再收亲传弟子。”
“届时道友就是内门亲传，地位与我等不可同日而语。单单是魂灯灭后会有人替内门弟子报仇就比我等更安全，何况还有其他好处。”青衣人详细介绍道。
虞时秋有些心动，自己辛苦追寻数月不就是为了踏入仙山修行剑法吗？
如今虽不知这人脑补了些什么，但他敢放话让自己拜进大长老门下，的确方便不少。
况且自己也不算骗人，门上的洞是自己实打实弄出来的，自小训练也做不得假，她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
打定主意后，虞时秋笑着握住青衣人的手：“那还劳烦师兄为我带路了。”
“哎呦不敢不敢，我叫李竹，承蒙师姐抬爱，唤我一声李师弟就好。”桃花眼和虞时秋互相谦虚道。
随后李竹毕恭毕敬引着虞时秋向门内走去。
然而她刚踏过门槛，李竹就态度巨变，一把甩开虞时秋的手，对她怒目而视。
虞时秋见状有些不对，仍面色沉静的问道：“李师兄怎么了？”
李竹看看她又看看她左边，咬牙切齿地开口：“胆敢骗我！”
虞时秋沿着他的视线扭头。
原来门内侧置有一透明玉如意，此刻正发出暗淡灰芒。
“这是何意？”她一面故作不解，一面绷紧身躯，悄悄向后退。
“凡人。”他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一介凡人竟敢糊弄我！”李竹面容有些扭曲，好像死了亲爹般愤怒。
虞时秋试探着回道：“李仙长，贵派可是不收凡人？”
李竹怒极反笑，阴阳怪气了一句：“凡人？拜师？我没记错吧？”
“今天算你烧高香走狗屎运能窥见仙门正统，一个灵根都没有的蠢货，到爷爷我跟前装什么修士。”他漫不经心把弄衣襟前的身份纹章，确保虞时秋能完整的看见。
“这样吧。”李竹脸上阴晴不定。
他挤出门外，高抬起头颅，鄙夷道：“给你个机会。若你以百两金叩门，我会开恩准你触碰仙门沾些道韵。”
短短一刻钟，此人已换了两三幅面孔，难怪能一直看门。
百金。
她和母亲二人一年日常开支不过六十两纹银，在城中的日子已经很滋润了，这人张口便要百金。
也许只有他是这样的人，虞时秋对神仙还是抱有积极态度的。
不就是前恭后倨吗，寻仙这点苦还是能吃的。
她思考了几秒，拿出诚意跪下叩首：“李前辈，百两金晚辈确实拿不出，方才冒犯到前辈实因一时心急。过去十八年间，天下种种剑法凡晚辈所知所见均已学尽，如今剑道凝滞不得大道。”
“若贵派今日能收我为徒，传授剑法，我愿为贵派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虞时秋抬头忐忑观察着李竹的态度。
只是那男人并未被打动：“赶紧滚吧。晚晴仙子就要来了，算你走运，我今天放你一马。”
虞时秋心中积蓄起丝丝缕缕愤怒。
这么多年来历任师父无一不夸她天赋异禀，至多十天她就能将师父传授的剑法融会贯通。
她无比确信自己天生就是学剑的料子，也不愿浪费任何在剑道上更进一步的机会。
可她的修剑缘法究竟在何处？
凡间苦觅无果，寻仙又遭轻慢。
她回想起那日见到的说书老头。
彼时她坐在台下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权当打发时间。
“不料……”台上说书人卖了个关子，“诸位，空中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脚踏三尺长剑，拂袖间树木倒伏，此乃真仙降世！”
一时间哄堂大笑。
“哎哎！小老儿从不撒谎！”他怒气冲冲从袖兜里掏出块石头，“让你们开开眼！看见没！真仙赐福！”
人群目光移过去，只见那上面浮现出一张惊恐的人脸。
顿时嘘声一片。
“真是没劲，装神弄鬼也不怕遭报应。”
“从哪儿学的障眼法，看着怪瘆人的。”
“散了散了。”
说书老头被群嘲，一下涨红了脸：“你们这些人真是有眼无珠！仙人遗落的福泽你们也不信！愚昧！”
“无知！”老头气得在后面直跺脚。
眼见人群散去，虞时秋飞快跟上说书老头骂骂咧咧离开的背影。
自年幼时，她就怀疑世上有神仙，否则娘为何面容永葆青春，不曾衰老？
她不远不近缀在老头身后来到一处暗巷。
“真是一群有眼无珠的东西！”老头恶狠狠地咬下一口馍，痛骂出声。
虞时秋目睹这一幕颇有些忍俊不禁。
那老头还算机警，立刻竖起耳朵四下张望：“谁在那儿？”
“只是想和老先生打探个消息。”虞时秋大大方方站出来，“没有恶意。”
老头瞅着巷头高挑有力地身躯，自知来人就算有恶意也无法反抗，蔫巴地啃了一口馍。
“大侠办事，小老儿一定全力配合。”
“今日你在街上讲的故事可是亲眼所见？”她将长剑抱在怀中，认真盯着老头。
“千真万确啊大侠！”老头竖着指头发誓，“小老儿真的从不说谎。”
……
他捋着胡子结束回忆：“等仙人走后我才敢找过去。这块石头就在附近的废墟里，害我绊了一跤。”
他又掏出那块石头兴奋地给虞时秋展示：“看看！这就是仙人真迹！”
老头将石头在墙面上砸了几下，上面登时浮现一个面容扭曲的人脸，石头上也多出两道轻浅白痕。
“我这几天发现了好多让神迹显形的办法。”他晃了晃石头，小心翼翼收进袖兜，“这是我的护身符，庇佑我平安的。”
一闪而逝间，虞时秋看见石头上的人脸闭上了眼睛，如真人般。
不过兴奋已经冲昏了虞时秋的头脑，她顾不得仔细思索，紧紧揪着老头的衣袖。
“神仙呢？最后神仙去哪儿了？你看见了吗？”
老头深深地盯着她不再开口。
虞时秋立马懂了他的暗示，从善如流掏出一小块碎银放在他手上：“还请先生帮我。”
“哎……大侠莫怪，这窥探仙人行踪闹不好要出人命的。”
老头有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东出城门百八十里，有连绵山脉，自山脚下无人村庄入山，可窥仙踪。”
老头的话像魔咒一样刻在她的心上。
她兴奋的拜别说书老头，一路念着这句话回家收拾行囊，又给娘亲留了一张字条。
虞时秋不敢骑自己的马，于是转头往城北驿站租了一匹快马，就这样踏上了寻仙之路。
一路风餐露宿虽然辛苦，却始终惦记着那仙人御剑之威，如同吊着萝卜拉磨的骡子，支撑着她在连绵大山中不断前行。
这一走就是两个月，竟然真的让她找到了。
不过现在……
虞时秋深深叹了一口气，咽下冲到嘴边的反驳，预备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