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那个皎月姑娘说,牢房昏暗,能不能给她几颗夜明珠作灯。可我们给她找了好几颗,她都不满意,还嘲讽督主这些年都没见过好东西吗?”

    暗三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将东面牢房的事原模原样地汇报给卫阚。

    一贯没什么情绪的暗卫,此时说话带着几分幽怨。

    “暗三,你的定力呢?”放下挽起的袖子,卫阚抽出桌边的一个箱笼,垂眸,慢条斯理地打开其中的开关。

    定力也耐不住折腾啊。

    暗三心里叫苦不迭。

    真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出现得没头没尾,督主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但回过头,督主又跟他们吩咐,只要人还关着,就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那女子是个不懂什么叫客气的,试探出他们的底线会一退再退之后,便什么都张口就来。

    吃喝坐卧,样样都要比肩皇帝。

    不对,当今圣上哪有她那样的好待遇?给她拿过去的吃食、衣物、摆件样样都是先皇帝一步选的贡品。

    什么祸国妖姬!

    暗三心里暗暗腹诽,还没腹诽完,卫阚将一匣子拳头大的夜明珠递给他。

    匣子里不仅有夜明珠,里面还零碎地放着各种品相极其难得的珠宝玉器。

    暗三:……

    外人都传,督主贪财嗜宝,他们深以为然。

    督主确实有那么一点收藏金银珠宝的爱好,但好在他从不沉迷,只是收藏着,不观摩、不炫耀。

    也因此,不管旁人怎么泼脏水,但他们还是很相信他的人品的。

    没想到,今天可算是找到正主了!

    这金银珠宝不会都是督主给这女人攒的吧?!

    暗三眼睛里的幽怨越发浓厚。

    一失足成千古恨。

    作为一个有缺陷的男人,可千万不能被女人骗了!

    这要是被骗了心,他们督主还不更变态了?

    卫阚抬手,重新挽起袖子认真批阅桌上的奏折,发觉暗三迟迟没走,抬头蹙眉道:“还不送去?”

    “督主,那女子来历不明,行事风格怪异,实在不像九州人士。卑职认为,不妨与她保持些距离,观察她些时日,定能查出些蛛丝马迹!”不要再拿好东西去惯着那女人了!

    “我有分寸,你们无须在意。”卫阚手上的朱笔一顿,旋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批阅。

    暗三叹气,带着一匣子珍贵无双的夜明珠,铩羽而归。

    此时牢房早已经翻天覆地。

    铁栅栏上缠着今晨暗卫营去剪来的玉罗花蔓,地上铺着波斯国进贡的黄金绒毯。牢房空间有限,没有摆床榻,但他们给她定制一个笼着白玉床幔的胡床,垫着十来层柔软得要命的软垫。

    此时敖皎月斜倚在胡床上,百无聊赖地扯着床幔玩。

    “给。”暗三进来,不甚客气地将匣子送到牢房里。

    敖皎月沉默地看了一眼匣子里,就算是她,也觉得品相很好的夜明珠。

    这底线,她还试探不到了?

    卫阚到底在干什么?关着她,不见她,但她提些过分的要求,又立刻有人去办。

    所以是,小太监长大了多少会沾点变态?

    “给我做什么?我又出不去,你在牢房四周摆上一圈,这才亮堂。”敖皎月兴致缺缺道。

    暗三,收回手,默不吭声地和其他手下一起将这些难得一见的贵宝,毫不讲究地放置在牢房四角八方,把整个牢房映照得亮如白昼。

    这要是有个偷儿自投罗网进了这牢房,只怕是恨自己早没来自首。

    “好了好了,你们出去吧,我要睡了。”敖皎月摆摆手,懒洋洋地打发人。

    暗卫们松了口气,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出了牢房们。

    暗三吩咐其他人离远些守着,自己又回到南堂书房给卫阚汇报:“督主,皎月姑娘歇下了。”

    卫阚瞥了一眼还剩半尺高的奏折,忍住了想要去折腾人的心思,随意地“嗯”了一声。

    暗三松了口气。

    总算又结束了一天。

    一炷香后,一个女暗卫突然推开门进来,暗卫老大还没来得及斥责她失礼,就听到她啪一声跪到地上。

    “督主,皎月姑娘不见了!”

    卫阚深吸一口气,脸色黑沉,果断扔开手上的奏折,站起来,大踏步朝外走。

    此时的敖皎月老早就不在缉事厂了。

    她虽然没有法力了,但是冰灵珠有啊,她直接抽了冰灵珠的灵力,咬牙施法闪现到皇宫之中。

    被太子关就关了,来日方长。不论如何,她和太子注定是要结善缘的,迟早她能找到机会溜出去。

    但是天雷之仇,拖太久了可不好!

    *

    才刚入夜,乾阳殿灯火通明。

    皇帝陛下穿着明黄色寝衣,坐没坐相地歪倒在上座,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堂下,穿着纱衣的舞娘翩翩起舞。

    敖皎月刚闪现到这里,就看到皇帝不耐烦地指着其中一个舞娘,让她到他身旁服侍。

    敖皎月十分唾弃,趁着那群舞娘下场的时候,也随手抓了一个。

    魏霖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穿浅紫色纱衣的舞娘逆行朝他走来。

    那舞娘不像寻常女子小步行走得扭捏,而是迈步极大,带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理直气壮。

    他眯了眯眼,抬手一把掐住身侧舞娘脆弱的脖颈,将其拽到一边,也不管人是死是活就扔了下去:“倒是有些脾气。”魏霖嘴角勾笑,“过来,给朕看看你的爪子。”

    嘿,还真没听到别人这么胆肥的想法。

    可惜啦,她今天爪子是露不出来了。

    敖皎月将面上的面纱裹好,确保自己没有露出自己的本来相貌,给太子少惹点麻烦:“本公主,这不就来了!”

    “公主?哪国公主?”魏霖伸手甚至想去撩敖皎月脸上的面纱,刚伸出手就被敖皎月一把捏住手腕,魏霖当下要叫出声来,敖皎月立刻捂住他的嘴,半拥着将人从龙椅上带下来,转而往内室带,一边还矫揉造作地出声,“陛下,长夜漫漫,我们慢慢玩耍,好不好?”

    那声音娇得几乎滴出蜜水来。

    旁边的公公侍卫赶紧将头压得更低,不敢看一眼。

    “陛下,别急嘛,我们有的是时间……”敖皎月一句句笑眯眯往外蹦,看得魏霖眼珠子快蹦出来,呜呜出声,依稀能听到说的是“大胆”,还是什么的。

    进了内室,敖皎月环顾四周,果断选择将人塞到床底下去。

    趁着魏霖挣扎着往外爬的时候,敖皎月冷笑着踩住他的脖子:“十年前,天雷之仇,你说我该不该找你?”

    魏霖登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才是那妖怪!

    她回来了!她回来报仇了!

    祝天师呢,祝天师快来救朕!

    魏霖的手偷偷在自己身上乱摸,希望能找到祝天师留给他的符箓。

    敖皎月脚底松了松,给了魏霖说话的气口。

    “当日同你一道的道士是什么人?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

    “你不知,难道我知?!”敖皎月脚底碾了碾,魏霖痛叫一声,随之嗬嗬喘了好几口粗气。

    “你这妖物,胆大妄为,修道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诛!你来!”敖皎月嗤笑一声。

    魏霖听在耳里,像是被骂了一声“猪”,气得他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敖皎月的眉毛极凶地扬了扬:“敢对我动手,我必百倍还之。如果你今日不说出那日那个道士的身份和行踪,你就独自承受我的怒火。”

    说着,脚底压得更重,直把魏霖压得喘不过气来。

    “大胆……妖……物!”魏霖抬手将好不容易摸到的符箓一把拍到敖皎月肩膀上。

    敖皎月蹙眉看了一眼皱巴巴的黄符,嫌弃地抖落:“真不乖,我要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别害怕。上次,我一言不合便喂了你一些火龙鳞粉,实在是太鲁莽和太草率了。今日,我想着弥补你一些。瞧,赶巧,我这里恰好有一些冰灵珠粉,一同赏你了罢。冰火互抵,日后你便无忧无虑啦。”

    魏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紧紧抿住自己双唇。

    就那个火龙鳞粉,祝天师都无法根除,害得他至今受火毒影响。今日,要是再加个冰灵珠粉,他还能活吗?

    冰火互抵还是冰火交加?

    这女人,难怪是妖怪,真是兽性未除,心狠手辣!

    敖皎月将灵气散尽、已经化成粉的冰灵珠握在掌心,笑眯眯地塞到魏霖嘴巴里。

    没有法力催化,这粉还真难怼进去,瞧,浪费了许多。

    敖皎月转头,够着身子,去拿床边桌子的茶壶。

    茶壶嘴刚怼上去,魏霖呜呜乱叫,汗水泪水混作一团,实在腌臜。

    敖皎月正嫌弃的时候,外头雷声乍起。

    敖皎月立刻撒手,将茶壶扔到魏霖头上,将人活生生砸晕后,像小鸡一样把人拎起来,作盾牌。

    一阵清风声势极强地冲开了窗户,杀气腾腾地朝敖皎月的方向靠近。

    敖皎月十分霸气地一动不动。

    人皇在她手上,他敢对她动手吗?

    要是敢,大胆上!

    刚这么想着,那清风径直穿过魏霖的胸口。

    只见魏霖胸口泅出一大片血花之后,那清风贯穿而过,击中敖皎月的胸口。

    敖皎月的胸口紧跟着泅出血色。

    还真挺厉害的。

    敖皎月没想到,这“护法”竟然连人皇都不放在眼里。

    她都没想过要人皇的命呢。

    很好,一时不察,竟让她受伤了。肺腑之中,清风作祟胡乱逡巡。

    敖皎月痛哼一声,将不知是死是活的魏霖扔到地上,一时间只能狼狈逃窜。

    一边逃窜一边还有闲心在想,只怕那大花说的,有几分真了。

    太子此次渡劫根本就不正常。

    这般胆大妄为、藐视天道的人,其目的恐怕并非“护法”,而是“监视”!

    “呃!”

    敖皎月又被击中,登时有些气急败坏,正要解开法力,让她见识见识龙族的千钧之力。

    乾阳殿内室的大门却先被气势汹汹地踢开了。

    卫阚手里拿着一把剑指着一个穿着白衣的道士,大步流星走进来。

    敖皎月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纱。

    很好,虽然狼狈,但没露脸。

    面子勉强还在。

    *

    敖皎月如愿从牢房出来了,就是这待遇,不太行。

    之前送给她的衣服、地毯、夜明珠,还有其他各色摆件全被收走了。

    只给她留了一个简陋得不行的房间。

    但总算是房间了,是不是?

    她现在动弹不得,就算摆在她房间,她也看不清,算了,先不跟卫阚计较了。

    “小太医,请问你诊出什么了?”敖皎月无奈地出声调侃白胡须一把的老太医。

    老太医刚要吹胡子瞪眼,就听到缉事厂标志性的脚步声,顿时收了怒火。

    “姑娘,你这伤在肺腑,药石无医啊……”

    “庸医,怎么可能到肺腑,我一身骨头有多硬你知道吗?”敖皎月不服气地叫嚣着。

    “这这这,老朽也看不出。分明伤入肺腑,但脉相又龙精虎壮,奇事奇事!”老太医摸着胡子,啧啧称奇。

    卫阚走过来,静静等着没说话。

    敖皎月斜眼看他:“卫阚,你最知道我的,对不对?赶紧让这小太医走吧,他翻来覆去就会一句药石无医。太好笑了,我明日就恢复给你们看。”

    卫阚睨了她一眼,见她的确面色红润,不像有事的地方,叹了口气让老太医出去。

    “等等,卫公公,你已经三日没复诊了。”

    老太医提着药箱朝卫阚走,嘴上开始絮絮叨叨。

    显然比对敖皎月的态度好得多。

    “他也药石无医了?”敖皎月忍不住调侃道。

    老太医这回真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你这小姑娘,怎地如此无礼!世间难症千万,老朽无法一一应对,有甚稀奇?”

    敖皎月吸气:“你真只会说药石无医啊!”

    这语气,太医听了想打人。

    卫阚懒得理她。

    虽然变了张脸,性子还是一样的张扬嚣张、不计后果!

    她一个大妖嚣张惯了,他拿她没办法,但只要有机会,还是一定让她吃吃教训!

    不过,她今日金蝉脱壳也要跑去魏霖那边闹事,只怕是因为他算漏了一个仇人!

    是他的错!

    他只想着当日之事有他父皇的手笔,和同为方外之人的干预。

    却没想到,当时年纪尚小的魏霖也参与其中。

    卫阚想到自己发现母妃与韩侍卫相从过密就是魏霖那日重病,央他去找母妃借婢女照顾……

    万寿节那日,魏霖在哪儿……

    卫阚在想这些的时候,老太医已经把好了脉象:“卫公公,脉象越发虚不可探,不妨张榜求医,民间或许有良医也未可说。您身上这症状,老朽研究了七年,也未曾研究出个什么。”

    “七年!”敖皎月躺着也不忘一惊一乍,“小太医,你真的要好好进步。这点本事,日后还混得上饭吃吗?!”

    “无知小儿!不可理喻!”再三被质疑医术,老太医气不可遏,一拂袖,气冲冲地离开。

    多呆一秒,怕是会被气死。

    太医走后,房间没了声响,格外安静。

    “喂,我怀疑有人要害你!”敖皎月先出声打破寂静。

    卫阚瞥了瞥她:“谁?”

    “不知道,也可能是不确定。”敖皎月道,“但应该很厉害。”

    卫阚停顿了一会儿:“知道旁人厉害,下次能否三思而后行?”

    敖皎月沉默:“我思了啊!”

    卫阚只觉得对牛弹琴。

    “这次你过去,那妖道便收了手。说明他们还是顾忌你的。”敖皎月思忖片刻道。

    妖道?

    自己是大妖,还说别人是妖道。

    卫阚不懂凡人界外的世界是怎样的了。

    “不如,下次我拿你挡枪试试看?”

    “那个魏霖根本挡不住,我将他挡在身前,那妖道的招数竟然直接贯穿魏霖,击中了我。魏霖这皇位肯定名不正言不顺……”

    “我怀疑他不是天命所归!”

    “真的,下次,我们试试看……”

    “如果你是天命,我帮你登上皇位呀!一个督主有什么意思,背后好多人骂,什么阉狗、奸宦……真难听!”

    “卫阚,你觉得怎么样?”

    “欸,人呢?”

    “欸,回来呀,我手头还有颗仙丹,你不是药石无医了吗,不如死马就当活马医,试试看……”

    敖皎月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大片绣品,叫唤个不停。

    但卫阚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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