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被颜肆瑾惯着,到底是孩子心性,第一次独自生活,很快抛却了不舍担忧云云。

    想着不久后的生辰,又想到将要知晓自己的名字如何写,忍冬忽然觉得是自己多虑,或许颜肆瑾并非去涉险,毕竟他除了偶尔一幅非人的模样,从未表现出神仙或精怪的能力.

    爬树踩水,累了就躺在草地上小憩,与往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着头上的白云,她又想起那条大尾巴,心中无端生出些寥落之感。

    好像也有很多不同了,摘到好吃的果子无人分享,攀上枝头也需担心地往下看,自己玩乐一样学来的厨艺,怎么也比不上颜肆瑾的手艺。

    忍冬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下意识撅起嘴,却也听不到某个声音笑着叫她娇气包。

    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好像怎么也避不开颜肆瑾这个名字。

    她确实对热闹和繁华抱有渴望,但平淡的生活只要有了颜肆瑾也能变得有意义。

    如此想着,那片云却也不知飞向何方了。

    “怎么回事呀!真是的!”忍冬抖抖裙子站了起来。

    往日里颜肆瑾总要在此时再替她检查一遍,若爬上了什么虫子,忍冬会一连几日不愿再穿这身衣服。

    思及此,忍冬又一下坐在地上,然后起身。

    这样奇怪的、分明在无理取闹的自己,被忍冬心中某个小小的声音唾弃了一下.

    “讨厌阿瑾。”她泄愤一样地跺了下地,随即刻意叉开腿甩着胳膊,极没有淑女风范地离开了。

    “早知道偷偷跟着去了……”

    风吹走了她的低语,像是错觉。

    ……

    窗边一株因无人照顾而有些干枯的绿苗蔫蔫地垂着头.

    ……

    那还是之前她同颜肆瑾进城时买下的。

    彼时颜肆瑾在粮铺采买,忍冬偷跑出去在几家小摊上流连。

    粮铺对面是一家卖花的小摊,老板是个很温婉的妇人,忍冬在几盆花间左看看右看看,找不出一株能叫上名字的花。

    “小姑娘会养花吗?”

    妇人开口询问。

    忍冬转了转眼睛,平日都是颜肆瑾在打理家里的菜园子,她嘛,通常负责捣乱。

    忍冬偏过身指了指对面的颜肆瑾,“他会帮我养,他挺擅长这个的。”

    “这样的男子可不多见,是你哥哥吗?”

    妇人为她挑出几盆花。

    “不是呀。”

    “那就是情哥哥咯。”

    忍冬看着笑得一脸善意的女人,虽然没太看懂她眼里的揶揄,但也还是跟着笑了。

    “这个行吗?”

    她指着一个绿苗,和颜肆瑾养的菜苗有点像,他肯定能养好它。

    “看什么呢?”

    颜肆瑾一走近就瞧见忍冬抱着一个花盆傻笑,他腾出一只手接过花盆。

    “买这个呀,阿瑾。”

    她眼巴巴地看着那株花苗,已经想象到未来开花的样子。

    妇人接过颜肆瑾递来的铜钱,又交待了一番照料的法子,忍冬不太懂,只明白了这株苗是昙花。

    后来昙花被颜肆瑾养在院子里,一连几个月不见动静,忍冬失了兴趣也不常过问了,倒是颜肆瑾很坚持地照顾它。

    ……

    如今她一连数日忘记浇水,花苗垂头丧气的,忍冬蹲在旁边,也垂头丧气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等颜肆瑾回来再救一救它.

    ……

    熟悉的感觉在颜肆瑾发现天空逐渐变红之后越发强烈,他已经向北走出很远了,许久没再看见路过的行人。

    一个时辰前,他曾遇见一处设置了路障的关卡,士兵打扮的男人靠着马睡得很熟。

    他本无意打扰,马却敏感地向他看去,男人一个踉跄醒了过来,低咒着骂马的动作在看见他后停滞了一下。

    “又来个送死的……”颜肆瑾听见了他极轻的声音,却不作言语。

    他分明记得当初路过这一带时并没有如此场景,或许神域在这十几年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与他有关吗?

    颜肆瑾一面努力回想,一面观察四周。

    不知从何处开始,周围只余下墨绿色的植物,暗红的土壤,一切充斥着怪异之感。

    回忆里的画面也在此处来到尽头,前面的路他再没有任何印象,马开始不安地原地踏步,不愿向前。

    颜肆瑾只能徒步前进,靠直觉寻找脑海中那个能让他停下的地方。

    一点银光闪过,他下意识侧身,一柄剑贴着他飞过,颜肆瑾皱眉望向来人。

    男人一身烂到不成样子的青衣,浑身多处伤痕,脸上也有不少泥土的痕迹,只一双很亮的眼睛,带着怨恨望向他。

    青衣男子见他站在原地,又挥手打出几记风痕,颜肆瑾感到体内的灵力自发运转起来,抵挡在他面前。

    陌生又熟悉的力量在颜肆瑾周身涌动,他正对此感到诧异时,男子再一次冲了过来,可他无论如何想不起调动灵力的方式,只能尽力躲闪。

    对方的攻势却越发猛烈,灵力凝结的屏障很快出现裂痕,剑气劈开灵力的瞬间,数声嗡鸣响起,一阵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中漫延。

    一柄被血雾缠绕的剑陡然出现,替颜肆瑾挡下了攻击。

    “果然是你。”男子倒退几步,咳出一口血。

    颜肆瑾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他一番,男子似乎本就受了很重的伤,只是自己不懂得一点招数才落了下风。

    颜肆瑾转了一下隐隐作痛的手腕,那柄剑却似有所感,在瞬息间飞了出去,刺入青衣男子肩头。

    他的身形晃了晃,一阵白光过后消失在原地,白光飞向颜肆瑾来时的路,显出一点鸟的轮廓。

    那鸟回头看向了颜肆瑾,他察觉到危险时却已为时过晚,一点光芒击中了他,把柄救下他的剑似有灵性,试图阻止却刺了个空。

    光点很快融入身体,他只感到体内有充盈的力量不断膨胀,几乎将皮肉撑开,脑海中,很多模糊不清的画面快速浮现,仿佛要在一瞬间将残缺的他填补完整。

    颜肆瑾多年来微弱的灵力显然无法承受这种蓬勃的状态,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他痛苦地跪下。

    疯狂叫嚣着翻涌的灵力不知何时达到了顶峰,他恍惚间有种要爆体而亡的错觉,属于兽的怒吼自他喉间无法抑制地溢出。

    强劲的灵力荡开,土地也跟着颤动起来,颜肆瑾脱力倒下,失去了一切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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