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啦,笨蛋阿瑾。”

    忍冬蹲在颜肆瑾身边,她期待着,在下一个瞬间看见他睁开迷蒙的眼睛,在下一次她跑进来的时候,不用再刻意去寻,就能发现他走来的身影。

    直到日光逐渐变的热烈了,又颓然落下。

    第二日,颜肆瑾还是很安稳地睡了一整天,忍冬喂水擦脸忙前忙后,第一次明白照顾一个人有多辛苦。

    或许该去找个大夫吗?她打量着那张还算红润的脸,并不能看出什么异常。

    忍冬的目光落在颜肆瑾的脖颈,一条棕红色的绳子,下面系着一片赤色羽毛。

    似乎一直没被摘下来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长久地存在于忍冬对颜肆瑾的记忆中,她从未有过对这个装饰物的好奇。

    如今这样顺手的姿势,忍冬轻轻拨开了微敞的衣领。羽毛红得艳而不俗,隐约有光华流转,她试探着摸了一下,无事发生。

    原来真得只是装饰啊,阿瑾的喜好真特别。她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第三日,忍冬站在院子里,说不清心中焦躁多些,还是宁静多些,或许今日颜肆瑾也不会醒来,或许明日也不会。

    但总有一天要醒来的,陪她继续从前的生活。

    太阳升起,和每个疏松平常的清晨并没有什么不同,打开的窗户也一如往日地流过阳光,流淌着,汇聚在男人脸上。

    “晒死了!”

    带着怒气的声音伴随砰的一声惊起了林间的鸟儿,忍冬抖了一下,回头看去,眼睛一瞬间被笑容点亮了。

    顾不得还在颤动的窗户,她风一样冲进了正堂。

    “阿瑾!我好想你呀。”

    忍冬抱住了还躺在被子里的颜肆瑾,连日的等待和思念,融化在了温暖而柔软的触感里,细细密密地抚过心头不安的褶皱。

    “啧,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却不耐烦到让她惶恐的话语,颜肆瑾推开了忍冬,转过身一副准备继续睡觉的样子。

    她没做防备,何况又是这样整个人依靠着他的姿势,忍冬被地上的被褥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冰凉的地面与屁股接触,带来很钝的痛感,没能让忍冬从瞬息间发生的事情里回过神来。

    “阿瑾?”

    她试探着开口,颜肆瑾却像是又睡了过去一般,她只好挪动着身体再次靠近。

    “阿瑾,你怎么了呀?”

    忍冬本想提高声音叫醒他,喉咙却会错了意,发出细微的颤抖,委屈也后知后觉地到来。

    “没看到我在睡觉吗!”

    颜肆瑾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被忍冬歪歪扭扭束起的头发不知何时散开了,不怎么听话地停留在他的背后和胸前,松松垮垮的衣服也敞开领口,露出一截锁骨,流畅的线条又没入了发丝。

    “你就不能安静点吗?”

    颜肆瑾皱起眉。

    忍冬几乎被他吼的那一声吓傻了,听到他问话又下意识回答。

    “我……我……”

    她犹豫着,接连的哭嗝断开所有的勇气,于是刚落下的泪水也止住了,忍冬无措地盯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眸,里面有两个小小的,愣愣的她。

    颜肆瑾站了起来,弯下腰与忍冬对视,她几乎以为下一刻颜肆瑾就会和从前无数次一样,轻轻揉着她的头发,说些温柔的话哄她。

    “吵死了。”

    一点笑的弧度凝固在她唇角,那样轻飘飘的三个字压在她心上,像有千钧重量。

    颜肆瑾拿起一旁的剑,转身离开,忍冬分明是在愣神,可为何他决绝的背影在她脑海里如此清晰。

    “我……”

    屋子里空荡荡的,她想说些什么,或是挽留些什么,泪水却不知何时又汹涌起来。

    ……

    清晨时分明是个艳阳天,正午却阴沉下来,忍冬怎么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直到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肚子也有了对空虚的抱怨。

    想去吃点东西或是洗把脸,总之离开这个让她难过的地方,也无法做到,一直陪伴她、照顾她的人就这样离开,把她的魂魄也带走了。

    “长在地上了吗?”

    她迟钝地扭头去看,是颜肆瑾走了进来。

    他换了身红色的衣服,看上去华丽漂亮,但不过分花哨,扎眼的红色将他衬得很白,和平日总一身白衣的样子很是不同,头发也不是之前熟悉的样式。

    太……妖艳了,忍冬总算明白,那片羽毛最合适的地方是在这里。

    “别呆了,蘑菇一样。”颜肆瑾扭头不再看她,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忍冬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腿有些麻了,她缓慢地凑过去坐在颜肆瑾身旁,愣愣地看着他。

    泪痕干在脸上,很不舒服,眼角似乎也被粘连住了,想睁大眼睛时会扯着眼皮传来痛感,忍冬下意识撇嘴。

    “娇气包。”

    那样笑着的,和从前相似的声音,于是眼睛和脸颊都被湿润的手帕蒙住了,她错愕的表情也这样被蒙住了,同一个人,同样的称呼,却不再是温柔而关怀的语气。

    “我起床的时候脾气有点大。”手帕在眼睛处停顿了一下,随即很快拿开,“丑死了。”

    他戏弄的声音总算让忍冬想起自己的狼狈,也想起眼前人种种不同于曾经的表现,忍冬红了脸,垂下头不说话,所以那一句拧巴的,有点道歉意味的话,也就这样溜走了。

    “别饿死了。”

    一个温热的纸包被塞到了她手里,忍冬没忍住偏了下头,于是他脸上恣肆张扬的笑意也一并落入了眼中。

    这样的笑容,在颜肆瑾的脸上,对忍冬而言是那样陌生,又好像本就该在这样妖艳到过分好看的脸上。

    纸包里是几块桂花糕,忍冬眨了下眼睛,沉默着咬下,还是她从前钟情的那家铺子,软糯香甜,糖糕上点缀着桂花。

    再咬下一大口,和先前未仔细咀嚼的部分一起挤在嘴里,黏住了牙齿,脸颊被撑得鼓了起来。

    从前颜肆瑾带她吃桂花糕,总不许她贪嘴,从未买过今日这般多的。

    忍冬用力去嚼,糖糕却作对一样,不断与牙齿黏连,她努力不去想今日的阿瑾到底是怎么了,只是专心的地吃东西。

    鼻子很酸,好在翻开的油纸足够遮住她通红的鼻尖,忍冬吃得很慢,吃到平日里和颜肆瑾约定的数量,她又一言不发地把纸包折好。

    一板一眼,按着原有的折痕,细细地,慢慢地叠好,很珍重的样子。

    颜肆瑾看着女孩几乎把整张脸埋在了纸包里,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陷下去一个角

    一睁眼就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吵闹的女孩,和自己很熟悉的样子。

    他无意弄清其中缘由,被山下热闹的地方吸引过去,却总是想起女孩呆呆看着他的样子。学着旁人买下一件衣服,是因为喜欢这样精巧的东西,那买下桂花糕,又下意识走回这里呢?

    “小兄弟,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还是给你家小丫头切三两桂花糕吗?今天要收摊了,多的这些一并送你……”

    为什么走过那条街?为什么知道那陌生男人叫的是自己?为什么又回到这里?

    颜肆瑾好像抓住了什么飘渺的影子,努力回想,脑海里只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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