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就是第一生灵降世的时间了,你想现在就离开妄境吗?”

    凤凰在一片树荫下找到了[犭也]狼,他的身体缩在阴凉处,舒服得发出呼噜的声音,尾巴晾在阳光下,白色的茸毛被晒得带了暖意。

    “去哪……”[犭也]狼一副还在梦中的样子,低声嘀咕着当做回应,“好像叫了狰去打架来着。”

    “你清醒点,离开这之后,可没这样随便睡觉的机会了。”凤凰有点无奈,他早就料到[犭也]狼不太在意离开与否,却没想到他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犭也]狼总算翻了个身,肚皮向上,露出一片纯白的毛发,好让风把刚才睡觉出的汗吹干。

    “听到了,你走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他耷拉着长长的耳朵挡在眼睛上。

    “我恐怕还要几百年才能离开,妄境无故开放定有蹊跷,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当心。”凤凰一阵心累,仍然耐心叮嘱他。

    “我三日后就要离开吗?”[犭也]狼终于清醒过来,“那不行的,他们万一觉得我不敢和他们打逃跑了怎么办?而且妄境这太阳我还没晒够呢……咱俩换换行不行?”

    凤凰盯着他看了一阵,虽然他确实是想先离开妄境,找来也是想商量这件事,但如今他却有些犹豫了,自己身上的重任或许会给自由洒脱的[犭也]狼带去负担。

    但他最终还是决定自私一回,留下一片羽毛,“那便以此交换你我气息吧,届时你会获得八成的凤凰神力,这片翎羽会一直护你周全……保重。”

    ……

    颜肆瑾睁开眼,左眼隐约有红光流转,带来一阵温暖的热意。

    分明昨日还不记得这些事,今天睡了一觉却凭空多了许多记忆。

    像是曾踏足过一片空地,留下许多深刻的印记,回首看去,才发觉来时路又被尘土掩埋,如今一点点地拨开遮蔽,那些尘封的,让人怀念的的过往又都回到他身边。

    那个吵闹又娇气的女孩呢?是否也是他心上被遗忘的刻痕?

    或许要等到想起的那一天才能明白这些了,颜肆瑾并不着急,他还有漫长的一生,足够等待。

    ……

    “忍冬,你要学着长大,不能一直想着依靠我,我总有一天会离开。”

    一只毛发纯白的动物卧在草地上,尾巴被眯着眼睛假寐的少女当做枕头。

    “才不信,阿瑾怎么舍得扔下我呢?”

    少女伸了个懒腰,侧过身继续晒太阳。天逐渐暗下来,狂风吹得绒毛变成锦缎,光泽流动。

    红衣男子冷冷地看着少女。

    “忍冬,你吵得我心烦,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幅可怜的样子,难道你离开我就活不了了吗?”

    ……

    “阿瑾!”忍冬哭喊着去抓颜肆瑾的袖子,手中什么都没能留下,她猛地睁开眼。

    “又做噩梦了。”

    忍冬侧身蜷缩起来,用被子捂住头。

    那日之后已经过去两天了,她起初躲在屋子里,不敢再面对陌生的颜肆瑾。

    饭点却又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还没吃饭,最终还是放下一碗面匆匆离开。

    下午再去看,才发现那碗面仍放在那,原来他一早就出去了,忍冬蹲在颜肆瑾的门前,就着落日把一碗坨了的面塞进肚子里,心像也被塞住了。

    许是吃坏了肚子,她第二天不停地往茅房跑,过了大半天,忍冬扶着墙走都吃力。

    夜里醒了一次,她悄悄走到颜肆瑾的房前,最终只敢透过窗户缝往里看,房里很安静。

    忍冬几乎猜到了结局,仍然推开窗去看,他一直都没回来。

    她下了床,心里空迷茫的,很平静,却并非是因为接受了现实,忍冬总觉得这噩梦还没醒来,颜肆瑾怎么可能丢下她,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推开门,地上放着一个食盒,食盒里有一碗粥,两个包子。

    忍冬慢慢蹲下来,泪水砸进碗里,把浓稠的米粥上砸出两个小坑。

    很家常的小米粥,在城里的早餐铺子,只要两枚铜板就可以一直喝,喝到饱。

    她起的有些晚,包子已经冷掉了,粥也只剩下一点点余温。食物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子里,一日没怎么吃饭的肚子几乎在一瞬间表示了欢迎。

    忍冬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有豪气过,端起碗,仰着头,像那些膀大腰圆的汉子喝酒一样。瓷碗磕在嘴唇上,粥粘稠着,好些都从嘴角流了出去。

    她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这该死的眼泪真的很不听话,温热的泪不停从眼角流下,在脖子变得冰凉,又和着米粥滑进衣领里,很难受的感觉。

    ……

    忍冬小时候总是发烧,每次喝药都愁眉苦脸的,特别费劲。

    好不容易喝完药,颜肆瑾又要强迫她喝大半碗米粥,旁的都不许吃,忍冬不想和他生气,只好和米粥生气。

    后来一看到米粥她就闹脾气,道理还一大堆。米粥寡淡,不比甜汤有滋味,不比肉汤长身体,如此云云,头头是道。

    颜肆瑾只是笑着揉她脑袋,也不拆穿她。

    “小时候米粥就欺负我们忍冬,以后再也不许它进我们家门了好不好?”

    ……

    只是他忙得忘记了,忍冬抠着碗沿,这样安慰自己。

    那自己呢?她无法抑制地想下去,自己也被忘记了吗?他还会想起来吗?

    这样想着,脚又不由自主走向那个熟悉的房间,窗户已经关上了,颜肆瑾肯定回来过。

    见到他之后呢?忍冬突然有点踌躇,像之前一样撒娇缠着他吗?他会不会更讨厌自己?

    万一……他只是这样想推开自己呢。

    太多太多穷秀才显贵后抛弃痴情女的情节,忍冬想了想,也不像,颜肆瑾比他们都要好。

    ……

    颜肆瑾觉得这几天过得还算惬意,下山走过不少地方,对现在的世道也算有了认知。

    每天都会想起更多从前的事情,太多太多在神域的日子,枯燥得能一眼望到头,远没有凡界有趣。

    几百年前的回忆中,他曾在神域听说过某个禁术,可在第一击封存对手所有灵力和记忆,使其直接死亡或是逐渐衰竭至死,若一击未成,也可通过第二击将灵力和记忆释放,骤然对神识的冲击也能造成极大的伤害。

    对方越是强大,灵力和记忆的封存和释放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而颜肆瑾在凤凰神力的影响下,受到了更大的冲击,但也因此得以存活。

    如此看来,自己十有八九是中了这种招数,颜肆瑾心里有了打算。

    而在他现存的记忆中自己很少来凡界,对一切的好奇自然让他逐渐沉沦在繁华热闹的盛景。

    但心里的空缺还是催促着颜肆瑾回到了那间小院子。

    看见少女仍然在那里,他心里升起一种可以被称为安心的感觉。

    可惜他很久以后才过晚地意识到这种牵挂,现在的颜肆瑾只是别扭地不去否认,被牵绊的感觉并没有让他反感.

    她常偷偷看他,有时很远,有时透过窗的缝隙,但大多数时候,颜肆瑾都只能在转过身时感受到女孩的目光。

    少女不再像第一天那样欣喜地喊他的名字,却也不怎么安静。她干什么都毛手毛脚地,像是四处都被她惹的麻烦填满了。

    颜肆瑾默默关注着她,他不得不承认,这或许确实比在赌坊里看那些满脸通红的家伙不死心地砸下银子,或者在酒馆里点十几坛酒,都要有意思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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