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
“我忠于自己的勇敢，
我不把命运托付给别人，
谁都不敢背叛我。”
——博尔赫斯
——
九月上旬，西市已然入秋。
日光笼罩二中校园，操场尽是鲜活的、热烈的背影。
一道清脆动听的女声自主席台响起，众人视线上移——
“尊敬的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二理科17班段予汐，十分荣幸能在开学典礼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风吹动少女乌黑发丝，她轻抬眼眸睥睨观众席，五官漂亮恬淡，脸颊白皙莹润。
她淡然地站在那儿，迎接众人投来或欣赏或期待的目光。
“我操。段姐一如既往的优秀，人长得美不说，连续两次期末考都霸榜全校第一。”
“董少，你的桃花质量未免太高，兄弟我好生羡慕啊。”
“那也是董少有本事，换作是你，能趁暑假连续拿两个全国游泳锦标赛冠军吗？”
“靠！董少固然强，但在他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的追求者里，段姐真的是宝藏了。”
“董少真的不考虑接……”
文科一班穿着高中制服，有说有笑的几名男生就这么八卦着。
前排董循然忽地回头看他们，眼里没什么温度。
“说完了吗？”他神色淡淡的。
声音落地，周围的几人也噤了声。
与其他男生一样，董循然身上穿的也是二中制式校服，但细看起来，又与其他人稍显不同——许是游泳特长生的缘故，普通校服被他衬得版型挺阔，肩身分明。
段予汐站在主席台一边背稿，一边抽空朝那个方向望了眼。
光线锃亮，顺着一排排座椅，视线往下延展，他就坐在人群中最醒目的位置，可以轻而易举发现。
直到滚瓜烂熟的演讲稿念到尾声，她才顿了顿，扬起唇角道：“不负韶华，未来可期，以上是我此次发言的主要内容。”
段予汐勾了唇，和想象中完美谢幕的形象略有延迟。
这会儿她眸子里的悦动更重，视线朝董循然的方向看：“另外，我想借这个机会，说句话。”
距离上一次告白，已经过去半年。
全校师生目光落在她身上，大概出于她的反常，那些原本插科打浑的男生凝神屏息。
段予汐睫毛颤动了下：“董循然，你知道吗。”
“在我的青春里，你是一个很惊艳的人。”
心意宣泄，无处可遁，字字句句响彻整个校园。
—
一流的学校抓文化，二流的学校抓纪律。段予汐点到为止的一句，让校长陈志明在办公室里气急败坏。
“段予汐！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你才多大？净胡来！”
段予汐扯了下唇，她心理早熟，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把校长的发疯当回事儿：“我只是表达自己的欣赏，话说得很委婉，怎么就成胡来了？您不也很器重董循然吗？”
全校很多女生都暗恋他。
她才不要藏着掖着。
董循然在文科尖子班名列前茅，又擅长体育竞技，人还长得帅，不知吸引多少优质生慕名而来。随意录段宣传视频，也是二中顶顶好的招生名片。
陈志明对顶嘴的段予汐吹胡子瞪眼：“那你也不能当全校师生的面说出这种话！我知道你们这年纪情窦初开很正常，可毕竟还小，不懂得辨别什么叫心动，什么叫喜欢。作为学生，最重要的是学习。”
段予汐讨厌说教的大人，拉出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陈叔，我成绩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好嚣张一女的。
办公室门外人流如织，用十分震惊的目光逼视着校长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社会我段姐，经此一役，在二中一战成名！”
“段予汐和董循然高一就是同班同学，她追了人家一年也没成功，估计这次豁出去了，索性想出这招，就看董循然是什么态度。”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也许这回能成，反正咱学校又不明令禁止谈恋爱，试试也不会掉块肉。”
“……”
办公室外的八卦声比菜市场还热闹，门把手这时“咔嗒”一响，陈志明从里头扯开门：“都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回教室！谁说学校允许你们谈恋爱了？谁敢恋爱我剥了他的皮信不信？惯的！”
眼见平日温和慈爱的校长大发雷霆，现场大乱，吃瓜者们慌作一团四散跑开。
人群里还有女生小声道：“段姐一定要挺过来啊！”
陈志明气鼓鼓关上门，勒令段予汐面壁思过：“段予汐，要不是念在我和你父亲是旧交，你平时成绩拔尖的份儿上，早就给你留校察看了。”
然后又苦口婆心，“陈叔也不想对你一女孩子说过重的话，但这事儿影响不好，幸亏今天没有上级领导参加学校开学典礼，否则肯定会质疑二中的学习风气。”
段予汐难得收敛几分，语气软了点：“哦，知道了。”
陈志明叹了口气，段予汐从小任性惯了，做事没太多章法，他只好和教导主任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他起身往里间走去，教导主任办公室就在那。
门打开的一瞬，段予汐听见里面传来教导主任的询问：“办走读也可以，你住亲戚家吗？”
“……”
短暂的沉寂后。
门被虚掩上，回应了什么，段予汐没听见。
不过她也没兴趣了解。
半个钟头过去，学校给出的处理结果是，对段予汐记过。
不过如此。
这是段予汐从脑海里涌出的第一个念头。她大步流星地迈出校长办公室，打算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董循然。
掏出手机那刻，她又犹豫了，随后将消息发给文理分班后和董循然同在一班的闺蜜唐锦妍。
玉玺：我逃出来了，记过，快快告知董循然，看他是什么反应。
甜甜：/咋舌/
甜甜：没见过你这么追人的。
玉玺：现在见到了。
段予汐收起手机，走回教室，又刷了会儿题，才起身去走廊打水。
走廊上有人悄悄的议论，却没人敢上前打招呼。
段予汐平复燥热的心，站在明亮的长廊，影影绰绰看见董循然怀抱篮球，和一帮兄弟说话，身影潇洒挺拔。
董循然也注意到她，旋即用眼神支开周围看热闹的。
——往她的方向去。
长廊恢复空旷寂静，董循然开口：“段予汐，这样做值得吗？为了我，背上一个处分。”
男生很巧妙地避开关键问题，礼貌而有分寸地应对，不正面回答她出其不意的高调表白，也不狠心拒绝。
但正是这不算答案的答案，回答了他的态度。
一种是自己在死缠烂打的心虚感油然而生，但段予汐秉持“厚脸皮的人先享受世界”的原则，悠悠地掀起眼眸。
“没什么值不值，我想做就做了，反正又不影响高考。”
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不过掐指一算，她都告白三次了！是不是该颁发一个“勇气可嘉”奖状？！
好悲催啊。
所以到底是谁在说女追男隔层纱？明明隔着一整座喜马拉雅山好吗？！
段予汐嗤笑了声，觉得自己病的不轻：“怎么，你是在担心我？”
董寻然挪开视线，语气淡漠，没直接回答：“以后别闹了，你安心学习。”
然后他仿佛没发生任何事般，迈着步子回教室。
段予汐再专横跋扈倔强倨傲，心也不是水泥做的。
这回，她是真觉得有点疼。
年少时的勇气盎然生长，枝繁叶茂，不顾一切的炽热，被燃尽后只剩枯林，剩荒原。
段予汐不记得是几点走回家的。
到达别墅门口时，管家前来迎接：“小汐，今天怎么这么晚？老师拖堂了？”
段予汐摇头，兴致缺缺：“没有。”
管家没多问，只提醒道：“家里来了客人，去见见吧。”
“嗯。”
她想，应该是父亲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之类，又或者是母亲的那群小姐妹们来串门。往日素是这样。
段予汐到玄关换了鞋，往前走几步。
客厅空间宽阔，一抹陌生背影倦懒倚着沙发。那人穿着一件青黑色休闲服，高挑身材格外惹眼。
段予汐觉得这道背影有点儿少年感。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母亲宋慧从厨房出来，目光扫到她，道：“小汐，你回来啦？过来，跟人打招呼。”
段予汐不闪不避，对着背影习惯性道：“叔叔好。”
……
祁思野听闻，很轻地皱了下眉，随即恢复了无波无澜的表情。
宋慧转动手中茶壶，添满还冒着热气的安神茶杯，望向宝贝女儿：“嗬，你这孩子，看书看眼花了？”
段予汐疑惑，待到他身旁，恰巧祁思野转过身。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段予汐呼吸微凝。
长身玉立，骨骼清奇，眉眼疏冷，是个极美极媚的少年。
这一睨，她彻底愣在原地。
这不是妥妥的狐系美男吗？
他应是到了好一会儿，已经饮完半盏茶。此时，祁思野漆黑瞳孔凝视于她面上，眉梢好看的扬起。
段予汐大脑一片空白，长睫轻眨。
空气安静几秒，少年唇角轻扯。
“叔叔？”他说。
我不把命运托付给别人，
谁都不敢背叛我。”
——博尔赫斯
——
九月上旬，西市已然入秋。
日光笼罩二中校园，操场尽是鲜活的、热烈的背影。
一道清脆动听的女声自主席台响起，众人视线上移——
“尊敬的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二理科17班段予汐，十分荣幸能在开学典礼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风吹动少女乌黑发丝，她轻抬眼眸睥睨观众席，五官漂亮恬淡，脸颊白皙莹润。
她淡然地站在那儿，迎接众人投来或欣赏或期待的目光。
“我操。段姐一如既往的优秀，人长得美不说，连续两次期末考都霸榜全校第一。”
“董少，你的桃花质量未免太高，兄弟我好生羡慕啊。”
“那也是董少有本事，换作是你，能趁暑假连续拿两个全国游泳锦标赛冠军吗？”
“靠！董少固然强，但在他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的追求者里，段姐真的是宝藏了。”
“董少真的不考虑接……”
文科一班穿着高中制服，有说有笑的几名男生就这么八卦着。
前排董循然忽地回头看他们，眼里没什么温度。
“说完了吗？”他神色淡淡的。
声音落地，周围的几人也噤了声。
与其他男生一样，董循然身上穿的也是二中制式校服，但细看起来，又与其他人稍显不同——许是游泳特长生的缘故，普通校服被他衬得版型挺阔，肩身分明。
段予汐站在主席台一边背稿，一边抽空朝那个方向望了眼。
光线锃亮，顺着一排排座椅，视线往下延展，他就坐在人群中最醒目的位置，可以轻而易举发现。
直到滚瓜烂熟的演讲稿念到尾声，她才顿了顿，扬起唇角道：“不负韶华，未来可期，以上是我此次发言的主要内容。”
段予汐勾了唇，和想象中完美谢幕的形象略有延迟。
这会儿她眸子里的悦动更重，视线朝董循然的方向看：“另外，我想借这个机会，说句话。”
距离上一次告白，已经过去半年。
全校师生目光落在她身上，大概出于她的反常，那些原本插科打浑的男生凝神屏息。
段予汐睫毛颤动了下：“董循然，你知道吗。”
“在我的青春里，你是一个很惊艳的人。”
心意宣泄，无处可遁，字字句句响彻整个校园。
—
一流的学校抓文化，二流的学校抓纪律。段予汐点到为止的一句，让校长陈志明在办公室里气急败坏。
“段予汐！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你才多大？净胡来！”
段予汐扯了下唇，她心理早熟，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把校长的发疯当回事儿：“我只是表达自己的欣赏，话说得很委婉，怎么就成胡来了？您不也很器重董循然吗？”
全校很多女生都暗恋他。
她才不要藏着掖着。
董循然在文科尖子班名列前茅，又擅长体育竞技，人还长得帅，不知吸引多少优质生慕名而来。随意录段宣传视频，也是二中顶顶好的招生名片。
陈志明对顶嘴的段予汐吹胡子瞪眼：“那你也不能当全校师生的面说出这种话！我知道你们这年纪情窦初开很正常，可毕竟还小，不懂得辨别什么叫心动，什么叫喜欢。作为学生，最重要的是学习。”
段予汐讨厌说教的大人，拉出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陈叔，我成绩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好嚣张一女的。
办公室门外人流如织，用十分震惊的目光逼视着校长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社会我段姐，经此一役，在二中一战成名！”
“段予汐和董循然高一就是同班同学，她追了人家一年也没成功，估计这次豁出去了，索性想出这招，就看董循然是什么态度。”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也许这回能成，反正咱学校又不明令禁止谈恋爱，试试也不会掉块肉。”
“……”
办公室外的八卦声比菜市场还热闹，门把手这时“咔嗒”一响，陈志明从里头扯开门：“都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回教室！谁说学校允许你们谈恋爱了？谁敢恋爱我剥了他的皮信不信？惯的！”
眼见平日温和慈爱的校长大发雷霆，现场大乱，吃瓜者们慌作一团四散跑开。
人群里还有女生小声道：“段姐一定要挺过来啊！”
陈志明气鼓鼓关上门，勒令段予汐面壁思过：“段予汐，要不是念在我和你父亲是旧交，你平时成绩拔尖的份儿上，早就给你留校察看了。”
然后又苦口婆心，“陈叔也不想对你一女孩子说过重的话，但这事儿影响不好，幸亏今天没有上级领导参加学校开学典礼，否则肯定会质疑二中的学习风气。”
段予汐难得收敛几分，语气软了点：“哦，知道了。”
陈志明叹了口气，段予汐从小任性惯了，做事没太多章法，他只好和教导主任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他起身往里间走去，教导主任办公室就在那。
门打开的一瞬，段予汐听见里面传来教导主任的询问：“办走读也可以，你住亲戚家吗？”
“……”
短暂的沉寂后。
门被虚掩上，回应了什么，段予汐没听见。
不过她也没兴趣了解。
半个钟头过去，学校给出的处理结果是，对段予汐记过。
不过如此。
这是段予汐从脑海里涌出的第一个念头。她大步流星地迈出校长办公室，打算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董循然。
掏出手机那刻，她又犹豫了，随后将消息发给文理分班后和董循然同在一班的闺蜜唐锦妍。
玉玺：我逃出来了，记过，快快告知董循然，看他是什么反应。
甜甜：/咋舌/
甜甜：没见过你这么追人的。
玉玺：现在见到了。
段予汐收起手机，走回教室，又刷了会儿题，才起身去走廊打水。
走廊上有人悄悄的议论，却没人敢上前打招呼。
段予汐平复燥热的心，站在明亮的长廊，影影绰绰看见董循然怀抱篮球，和一帮兄弟说话，身影潇洒挺拔。
董循然也注意到她，旋即用眼神支开周围看热闹的。
——往她的方向去。
长廊恢复空旷寂静，董循然开口：“段予汐，这样做值得吗？为了我，背上一个处分。”
男生很巧妙地避开关键问题，礼貌而有分寸地应对，不正面回答她出其不意的高调表白，也不狠心拒绝。
但正是这不算答案的答案，回答了他的态度。
一种是自己在死缠烂打的心虚感油然而生，但段予汐秉持“厚脸皮的人先享受世界”的原则，悠悠地掀起眼眸。
“没什么值不值，我想做就做了，反正又不影响高考。”
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不过掐指一算，她都告白三次了！是不是该颁发一个“勇气可嘉”奖状？！
好悲催啊。
所以到底是谁在说女追男隔层纱？明明隔着一整座喜马拉雅山好吗？！
段予汐嗤笑了声，觉得自己病的不轻：“怎么，你是在担心我？”
董寻然挪开视线，语气淡漠，没直接回答：“以后别闹了，你安心学习。”
然后他仿佛没发生任何事般，迈着步子回教室。
段予汐再专横跋扈倔强倨傲，心也不是水泥做的。
这回，她是真觉得有点疼。
年少时的勇气盎然生长，枝繁叶茂，不顾一切的炽热，被燃尽后只剩枯林，剩荒原。
段予汐不记得是几点走回家的。
到达别墅门口时，管家前来迎接：“小汐，今天怎么这么晚？老师拖堂了？”
段予汐摇头，兴致缺缺：“没有。”
管家没多问，只提醒道：“家里来了客人，去见见吧。”
“嗯。”
她想，应该是父亲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之类，又或者是母亲的那群小姐妹们来串门。往日素是这样。
段予汐到玄关换了鞋，往前走几步。
客厅空间宽阔，一抹陌生背影倦懒倚着沙发。那人穿着一件青黑色休闲服，高挑身材格外惹眼。
段予汐觉得这道背影有点儿少年感。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母亲宋慧从厨房出来，目光扫到她，道：“小汐，你回来啦？过来，跟人打招呼。”
段予汐不闪不避，对着背影习惯性道：“叔叔好。”
……
祁思野听闻，很轻地皱了下眉，随即恢复了无波无澜的表情。
宋慧转动手中茶壶，添满还冒着热气的安神茶杯，望向宝贝女儿：“嗬，你这孩子，看书看眼花了？”
段予汐疑惑，待到他身旁，恰巧祁思野转过身。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段予汐呼吸微凝。
长身玉立，骨骼清奇，眉眼疏冷，是个极美极媚的少年。
这一睨，她彻底愣在原地。
这不是妥妥的狐系美男吗？
他应是到了好一会儿，已经饮完半盏茶。此时，祁思野漆黑瞳孔凝视于她面上，眉梢好看的扬起。
段予汐大脑一片空白，长睫轻眨。
空气安静几秒，少年唇角轻扯。
“叔叔？”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