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属夏季的清风在蝉鸣声中给了窗外的梧桐重重一击，天气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银杏青翠的叶片左右摇摆，阳光藏起身子，不再洒落金光。
带上口罩，我扶着围栏，淡淡地俯视这高楼下的车水马龙。
“你说，死亡可以带走一切吗？”
“死亡只能带走懦弱的你。”简鸣懒散地靠在墙上伸了个懒腰，戏谑的注视着我，“你在想什么。”
“死亡可以让人去到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我可以见到我想见的人。”
他并没有反驳，而是抬手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快下雨了，你该回去了。”
我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并没有对他的无视感到意外。
转身下楼的时候，我听见身后有些无奈又玩味的声音，“伊琳，你比以前更爱发呆了。”他顿了顿，又说：“你真的病了。”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病是哪种病，但我也觉得我好像确实不太正常。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不正常了。我的经纪人曾经问过我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之类的，在我对自己的情况有意识的时候，我也有试过，医生给我开了很多药，我也一直在按医嘱服用，可成效一直不太明显。
我没有抬头，继续向下走着。我像准备着接受判官处决的死刑犯，高处的寒风如冰刃般划在我的额角，一步一步，返回深渊。
……
意识到下雨的时候，街旁的小吃摊挤满了刚放学的高中生。我低头看了眼手表，才发现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
我加快了脚步，雨点混着凉风把脸拍的生疼。身后人潮涌动，喧嚣声盖过了雨水击打房顶的节奏，青春又有朝气的孩子们打闹着，几人共用一把伞。他们笑着，闹着，好像雨天只是为他们伴奏的另一种方式。染得我更加格格不入。
我带上耳机，里面循环播放着大海拍打沙岸乐章，我的世界终于又重新安静了。
晃眼的路灯照着世界，将长街都染上温暖的昏黄。我看见几只飞蛾冒着雨围绕它们眼中的“太阳”打转，像是围绕着整个世界，即使翅膀上的鳞粉被浸湿，却乐此不疲。
灯光下一行人围绕在一起窃窃私语，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耳机里的海浪声越来越黯淡，潮汐似乎将被耳边杂糅的声音淹没。
我听见他们肆意的笑声，我听见海水的声音变成了沉重的喘息。我努力保持清醒，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幻觉。
但我抑制不住的颤抖，路边的灯光越来越暗，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沉闷的重击，心跳越来越剧烈，我被耳畔嘈杂的人声所挤兑，浪声在阵阵嗤笑中消亡……整个世界好像快被颠倒。
混乱的大脑被一双手拉回现实。
“姐姐。”
我重心不稳跌坐在水坑里，前方鸣着笛疾驰而过的汽车和飞溅起的水花交叠在一起，逐渐清晰。
一个银发女孩在我跟前站的笔直，她向我伸手，嘴里嘟囔着什么，雨声和耳机里的海浪声交织着，我没有听清。但我猜她是提醒我注意安全。
我没有拉她的手，自顾自从地上爬起来，衣服被泥水浸湿，和沉在浴缸中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女孩递给我一把伞，她脸上挂着我许久未曾见过的真挚又灿烂的笑。她的脸，莫名有些熟悉。
这次我听清了，她说，“姐姐，你的眼睛，真好看。”
我愣着，没有要接过伞的打算，她却一把将伞塞进我的怀里转身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伞，最终还是打开了雨伞。
由于工作原因，我住在城市周边的郊区小别墅里，与市中心的高塔相隔了半个城市，但我爱穿越高楼，走到塔顶吹吹风。
梵藏塔是这座城最高的建筑，在上面我可以看清整个世界，步行的疲惫感可以让我暂时忘却内心的苦闷。
简鸣是我在这最接近天空的地方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的人。不算朋友，我们更多时候是一起看着天发呆。
除了我们两个，好像没有人想在拥挤的日子里增添一丝疲惫，大家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走，所以这座塔很少有人来。
可从塔顶俯视万家灯火的感觉，让我沉醉。这让我觉得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局外的，偷看这场巨大演出的观众。
到家时已接近这日的尾声，我无视门前因为乌云遮挡月光而看不清是什么的黑影，淡然地打开门。我觉得幻觉在最近好像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在我关上门前，一只冰凉的手触上了我的掌心。我身体一僵，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动。
就这么沉默着，我没动，对方也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也可能一分钟不到，我很久以前就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我听见衣服摩挲的窸窣声，一双手从身后搂住了我。
我心一沉，温热的体温隔着被雨水浸湿的衣服贴在我的背上。几乎一瞬间，心跳加速，我死死握住门把手，可以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心跳，他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里，轻轻蹭了蹭，呼出的热气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别动。”他沙哑着声音，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我一惊。这声音很熟悉。不是别人，我几乎每天都听着他的声音入睡，他总是热情又肆意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也总是安慰着处在抑郁情绪中的我。他热烈，又温柔。
“齐熠……？”我不确定地开口。又摇摇头，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我开始有些排斥对方的温度，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逃脱。
然而无果而终，我的情绪开始有些不稳定，我努力抑制着，颤抖着声音问：“你到底是谁？”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异常，他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背，“别怕，是我。”
我不知道这是肯定还是陈述，但即使不是他，这声音也让我平静。
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眶中涌出，我转过身回抱住他，天色很暗，我看不见他的脸，但能听见声音就够了，即使不是他，不是我的爱人，我想这一刻，就把他当做我的爱人，当做那个永远只会和我搁着厚厚的墙壁的爱人。
泪水像是打开了阀门，将这二十多年的委屈和不满全部倾泻而出。
过往烟云被我抛之脑后，我把他当做我的爱人，沉溺于他的怀抱。
耳畔是雨的旋律，蔓生百合在其中依然骄傲地矗立，蝉鸣不再是烦人的喧嚣，耳机中的海浪声已然停息，此时脑海中只有他柔声安抚的声音。
他温柔的轻抚着我的发梢，鼻尖缠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蔓生百合花香，我多希望这一刻就是永恒。
哭了很久——大概很久。我不知道时间，抬起头，我想摸摸他的脸，但想到身前这个人不是他——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又收回了手。
我收拾好情绪，拭去眼角的泪，轻轻推开他，这次他没有按住我。我轻声道了谢。
没有开灯，也没有关门。我的脑袋有些发热，大概是淋了雨的缘故，头很晕，又一阵风来，似乎是吹散了百合花香。
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我锁上房门，懒得洗漱，换了衣服直接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今晚没有月光，雨滴将落地窗击得直响，隔绝了墙外的狂风，也没有其他杂声，我在梦里，又闻到了那阵熟悉的蔓生花香。
和困住我多年的梦不同。
我走在阴暗的树林里，月光透过叶间窄窄的空隙撒在我的发稍。没有任何声音，是我喜欢的宁静。
发出新芽的树枝下艳丽的红色惹人怜爱，眼前模糊，我看不清那是什么花。
我赤脚走在新发的嫩草丛里，轻风吹动枝桠沙沙作响。我看见不远处的高楼，好像是那边传来了阵阵花香。
打开门，大厅的水晶灯闪的刺眼，各种花随意地摆放在地上。
“又添了新花。”梦中我下意识地呢喃着。
得到身畔人肯定的回答，声音听起来是个女人，看不清她的脸，但我应该和她很熟悉。
她带着我穿过满地狼籍，再往里是洒满金色的花园。
我抬头，看见花园中央坐着一位身穿白色衬衣的少年。温和的阳光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花开的娇艳，衬得他更加灿烂。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着我，嘴角扬起热烈的笑。
我心跳漏了一拍——齐熠。
领着我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齐熠放下手中的花向我走来，将我拥入怀抱。
“怎么不说话？”齐熠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想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朦胧间，我听见他说：“伊小姐，你在那，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手沉重的抬不起来，我就这样看着他在我眼前，独属于他的温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窗外的鸟鸣。
缓缓睁眼，不觉眼角已布满泪痕。雨早已停息，落地窗外的蔓生百合花瓣上还挂着未掉落的水珠，照射着雨后的第一缕阳光。
洗漱完额头仍旧有些发热，我打开房门准备上厨房找点药，就看见大门敞开着，几片青黄的树叶洒落在地面，一个身形修长的人影就靠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他一条腿抻着，垂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我愣了一瞬，以为是自己没睡醒，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再睁眼睛，那人还是在那。
站了一会，突然想到昨晚的人影——原本我已经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了。
我壮着胆子走到他身侧蹲下，视线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脸，看见他身上的衣服仍是湿漉漉的，于是抬手想探探他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着烧。
不料刚触上他的发丝就被一只手按住。
“想偷袭我？”他轻轻笑着，抬头看我，恰与我对上眼眸。
我的心一沉。不只是声音——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映入我的瞳孔。
他的眼睛，真的同大海一般澄澈。
阳光恰好穿过尘埃映着他的脸庞，他比阳光更灿烂。和梦里的少年一般，但和那比起来，更加真实。
“怎么不说话？”他微微侧头看着我，问着和梦里一样的问题，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很好看。
“你……”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齐熠？”
“我在。”
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微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在记忆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少年，就在我眼前。
我以前也出现过幻觉，但对于掌心的触感，实在没有此刻真实，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漫长的梦——或许我还沉浸在光中没有醒来。
猛地收回手，我不知道此时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他那双真挚的眼睛，只觉得胸口剧烈起伏，心脏比大脑先一步确认了眼前人。
他和我想象中在这个世界的样子差不多，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发丝随意地搭在额角——只是脸侧多了几道不算太深的伤痕。——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划伤的。
我皱眉盯着那些延伸进衣领里的疤有些出神。
“在看什么？”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清咳了两声，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但其实根本盖不住那些疤。
见我还盯着，他索性凑上来拥住我，“别看了，伊小姐。好累，我睡会儿。”
他的衣服很湿，额头贴在我的肩上，很烫。
我轻轻拍了拍他“先起来。”
没有回应。
他靠在我的肩上，衣服很湿，额头贴着我，隔着布，但能清晰地感觉到很烫。
最终我把他扛到沙发上。想了一会，闭着眼把他的衣服扒了，换了条毛毯。裤子……我无能为力。
我不太喜欢阳光，随意地把他的上衣扔进洗衣机后又拉上了客厅的窗帘。
看着门口的狼藉，突然有些后悔做完没有关上大门。又一想——算了，还不错。
沉默着打扫完地上的落叶，又安静了。
不去梵藏塔的时候，我也经常这样坐在沙发上发呆——不同的是，这次不是一个人。
我想，如果这是梦的话，可不可以不要醒来。
带上口罩，我扶着围栏，淡淡地俯视这高楼下的车水马龙。
“你说，死亡可以带走一切吗？”
“死亡只能带走懦弱的你。”简鸣懒散地靠在墙上伸了个懒腰，戏谑的注视着我，“你在想什么。”
“死亡可以让人去到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我可以见到我想见的人。”
他并没有反驳，而是抬手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快下雨了，你该回去了。”
我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并没有对他的无视感到意外。
转身下楼的时候，我听见身后有些无奈又玩味的声音，“伊琳，你比以前更爱发呆了。”他顿了顿，又说：“你真的病了。”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病是哪种病，但我也觉得我好像确实不太正常。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不正常了。我的经纪人曾经问过我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之类的，在我对自己的情况有意识的时候，我也有试过，医生给我开了很多药，我也一直在按医嘱服用，可成效一直不太明显。
我没有抬头，继续向下走着。我像准备着接受判官处决的死刑犯，高处的寒风如冰刃般划在我的额角，一步一步，返回深渊。
……
意识到下雨的时候，街旁的小吃摊挤满了刚放学的高中生。我低头看了眼手表，才发现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
我加快了脚步，雨点混着凉风把脸拍的生疼。身后人潮涌动，喧嚣声盖过了雨水击打房顶的节奏，青春又有朝气的孩子们打闹着，几人共用一把伞。他们笑着，闹着，好像雨天只是为他们伴奏的另一种方式。染得我更加格格不入。
我带上耳机，里面循环播放着大海拍打沙岸乐章，我的世界终于又重新安静了。
晃眼的路灯照着世界，将长街都染上温暖的昏黄。我看见几只飞蛾冒着雨围绕它们眼中的“太阳”打转，像是围绕着整个世界，即使翅膀上的鳞粉被浸湿，却乐此不疲。
灯光下一行人围绕在一起窃窃私语，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耳机里的海浪声越来越黯淡，潮汐似乎将被耳边杂糅的声音淹没。
我听见他们肆意的笑声，我听见海水的声音变成了沉重的喘息。我努力保持清醒，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幻觉。
但我抑制不住的颤抖，路边的灯光越来越暗，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沉闷的重击，心跳越来越剧烈，我被耳畔嘈杂的人声所挤兑，浪声在阵阵嗤笑中消亡……整个世界好像快被颠倒。
混乱的大脑被一双手拉回现实。
“姐姐。”
我重心不稳跌坐在水坑里，前方鸣着笛疾驰而过的汽车和飞溅起的水花交叠在一起，逐渐清晰。
一个银发女孩在我跟前站的笔直，她向我伸手，嘴里嘟囔着什么，雨声和耳机里的海浪声交织着，我没有听清。但我猜她是提醒我注意安全。
我没有拉她的手，自顾自从地上爬起来，衣服被泥水浸湿，和沉在浴缸中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女孩递给我一把伞，她脸上挂着我许久未曾见过的真挚又灿烂的笑。她的脸，莫名有些熟悉。
这次我听清了，她说，“姐姐，你的眼睛，真好看。”
我愣着，没有要接过伞的打算，她却一把将伞塞进我的怀里转身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伞，最终还是打开了雨伞。
由于工作原因，我住在城市周边的郊区小别墅里，与市中心的高塔相隔了半个城市，但我爱穿越高楼，走到塔顶吹吹风。
梵藏塔是这座城最高的建筑，在上面我可以看清整个世界，步行的疲惫感可以让我暂时忘却内心的苦闷。
简鸣是我在这最接近天空的地方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的人。不算朋友，我们更多时候是一起看着天发呆。
除了我们两个，好像没有人想在拥挤的日子里增添一丝疲惫，大家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走，所以这座塔很少有人来。
可从塔顶俯视万家灯火的感觉，让我沉醉。这让我觉得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局外的，偷看这场巨大演出的观众。
到家时已接近这日的尾声，我无视门前因为乌云遮挡月光而看不清是什么的黑影，淡然地打开门。我觉得幻觉在最近好像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在我关上门前，一只冰凉的手触上了我的掌心。我身体一僵，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动。
就这么沉默着，我没动，对方也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也可能一分钟不到，我很久以前就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我听见衣服摩挲的窸窣声，一双手从身后搂住了我。
我心一沉，温热的体温隔着被雨水浸湿的衣服贴在我的背上。几乎一瞬间，心跳加速，我死死握住门把手，可以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心跳，他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里，轻轻蹭了蹭，呼出的热气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别动。”他沙哑着声音，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我一惊。这声音很熟悉。不是别人，我几乎每天都听着他的声音入睡，他总是热情又肆意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也总是安慰着处在抑郁情绪中的我。他热烈，又温柔。
“齐熠……？”我不确定地开口。又摇摇头，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我开始有些排斥对方的温度，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逃脱。
然而无果而终，我的情绪开始有些不稳定，我努力抑制着，颤抖着声音问：“你到底是谁？”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异常，他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背，“别怕，是我。”
我不知道这是肯定还是陈述，但即使不是他，这声音也让我平静。
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眶中涌出，我转过身回抱住他，天色很暗，我看不见他的脸，但能听见声音就够了，即使不是他，不是我的爱人，我想这一刻，就把他当做我的爱人，当做那个永远只会和我搁着厚厚的墙壁的爱人。
泪水像是打开了阀门，将这二十多年的委屈和不满全部倾泻而出。
过往烟云被我抛之脑后，我把他当做我的爱人，沉溺于他的怀抱。
耳畔是雨的旋律，蔓生百合在其中依然骄傲地矗立，蝉鸣不再是烦人的喧嚣，耳机中的海浪声已然停息，此时脑海中只有他柔声安抚的声音。
他温柔的轻抚着我的发梢，鼻尖缠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蔓生百合花香，我多希望这一刻就是永恒。
哭了很久——大概很久。我不知道时间，抬起头，我想摸摸他的脸，但想到身前这个人不是他——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又收回了手。
我收拾好情绪，拭去眼角的泪，轻轻推开他，这次他没有按住我。我轻声道了谢。
没有开灯，也没有关门。我的脑袋有些发热，大概是淋了雨的缘故，头很晕，又一阵风来，似乎是吹散了百合花香。
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我锁上房门，懒得洗漱，换了衣服直接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今晚没有月光，雨滴将落地窗击得直响，隔绝了墙外的狂风，也没有其他杂声，我在梦里，又闻到了那阵熟悉的蔓生花香。
和困住我多年的梦不同。
我走在阴暗的树林里，月光透过叶间窄窄的空隙撒在我的发稍。没有任何声音，是我喜欢的宁静。
发出新芽的树枝下艳丽的红色惹人怜爱，眼前模糊，我看不清那是什么花。
我赤脚走在新发的嫩草丛里，轻风吹动枝桠沙沙作响。我看见不远处的高楼，好像是那边传来了阵阵花香。
打开门，大厅的水晶灯闪的刺眼，各种花随意地摆放在地上。
“又添了新花。”梦中我下意识地呢喃着。
得到身畔人肯定的回答，声音听起来是个女人，看不清她的脸，但我应该和她很熟悉。
她带着我穿过满地狼籍，再往里是洒满金色的花园。
我抬头，看见花园中央坐着一位身穿白色衬衣的少年。温和的阳光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花开的娇艳，衬得他更加灿烂。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着我，嘴角扬起热烈的笑。
我心跳漏了一拍——齐熠。
领着我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齐熠放下手中的花向我走来，将我拥入怀抱。
“怎么不说话？”齐熠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想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朦胧间，我听见他说：“伊小姐，你在那，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手沉重的抬不起来，我就这样看着他在我眼前，独属于他的温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窗外的鸟鸣。
缓缓睁眼，不觉眼角已布满泪痕。雨早已停息，落地窗外的蔓生百合花瓣上还挂着未掉落的水珠，照射着雨后的第一缕阳光。
洗漱完额头仍旧有些发热，我打开房门准备上厨房找点药，就看见大门敞开着，几片青黄的树叶洒落在地面，一个身形修长的人影就靠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他一条腿抻着，垂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我愣了一瞬，以为是自己没睡醒，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再睁眼睛，那人还是在那。
站了一会，突然想到昨晚的人影——原本我已经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了。
我壮着胆子走到他身侧蹲下，视线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脸，看见他身上的衣服仍是湿漉漉的，于是抬手想探探他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着烧。
不料刚触上他的发丝就被一只手按住。
“想偷袭我？”他轻轻笑着，抬头看我，恰与我对上眼眸。
我的心一沉。不只是声音——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映入我的瞳孔。
他的眼睛，真的同大海一般澄澈。
阳光恰好穿过尘埃映着他的脸庞，他比阳光更灿烂。和梦里的少年一般，但和那比起来，更加真实。
“怎么不说话？”他微微侧头看着我，问着和梦里一样的问题，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很好看。
“你……”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齐熠？”
“我在。”
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微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在记忆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少年，就在我眼前。
我以前也出现过幻觉，但对于掌心的触感，实在没有此刻真实，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漫长的梦——或许我还沉浸在光中没有醒来。
猛地收回手，我不知道此时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他那双真挚的眼睛，只觉得胸口剧烈起伏，心脏比大脑先一步确认了眼前人。
他和我想象中在这个世界的样子差不多，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发丝随意地搭在额角——只是脸侧多了几道不算太深的伤痕。——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划伤的。
我皱眉盯着那些延伸进衣领里的疤有些出神。
“在看什么？”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清咳了两声，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但其实根本盖不住那些疤。
见我还盯着，他索性凑上来拥住我，“别看了，伊小姐。好累，我睡会儿。”
他的衣服很湿，额头贴在我的肩上，很烫。
我轻轻拍了拍他“先起来。”
没有回应。
他靠在我的肩上，衣服很湿，额头贴着我，隔着布，但能清晰地感觉到很烫。
最终我把他扛到沙发上。想了一会，闭着眼把他的衣服扒了，换了条毛毯。裤子……我无能为力。
我不太喜欢阳光，随意地把他的上衣扔进洗衣机后又拉上了客厅的窗帘。
看着门口的狼藉，突然有些后悔做完没有关上大门。又一想——算了，还不错。
沉默着打扫完地上的落叶，又安静了。
不去梵藏塔的时候，我也经常这样坐在沙发上发呆——不同的是，这次不是一个人。
我想，如果这是梦的话，可不可以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