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千年不觉蹙了眉，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岂容如此暴徒横行？
不等她多想，男人卯足劲，一脚将那孩童踢飞出去。孩童重重跌在地上，头颅滚了一圈，紧接着昏迷不醒了。周围的人群赶忙倒退开好几步远。
“你和你那卖肉的娼妓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子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东西！！”
孩童一动不动，可能离死亡只差一口气了。男人却依然不打算放过他，即使他没了生气，还在摧残着他的身子。
壹千年这才明了，原来是犯了偷盗之罪。她心下一阵恶寒，耳畔自动过滤了四周的嘈杂，只觉嗡鸣声如雷贯耳。
她也是个窃贼，那些所谓“攒下的积蓄”，无一不是窃来的。倘若自己被逮到，要面临的，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局面？
于是，她产生了一种，令她自己都感到无比龌龊的想法。
她很庆幸。
庆幸……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是那个孩子，而不是她。
重要关头，那妇人忽地尖叫一声，猛然冲过去拨开了男人，力道大得出奇。
下一霎，她将孩子抱在怀中，拼命抚摸着他的脸庞，声泪俱下：“阿兄、阿兄！你醒醒……！快醒醒！！”
人们听见她唤这么小的孩子“阿兄”，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笑骂不断。唯有少许人面露出怜悯和同情，不忍直视。
因为人与人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孰是孰非又该如何去定论呢。
男人面色不善，反手揪住妇人一簇略有些斑白的发丝，恶言威胁道：“再敢坏老子的事，信不信挖了你这狗娘养的眼睛！”
女人却不惧，如同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梗着脖子骂回去：“摸我头发干嘛？该不会是想□□良家少女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啊，我看你就是个王八犊子！”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反应过来后，乐得捧腹大笑。
男人丢了脸面，怒火攻心，狠狠甩了她一耳光。疯女人被打翻在地，嘴角沁出血丝来，仍是痴痴笑着：“我知道，我知道，哈哈哈哈……被我猜对咯！”
男人朝她吐了口唾沫，还不解气，正要拿起棍子收拾她，变故出现了。一道迅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震天动地之势，人们赶忙散开，为这道声音的主人让路。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枣红色骏马不由分说冲到男人面前，扬起前蹄将他掀翻。男人惨叫着跌进人群，捂着胸膛倒吸凉气，晕乎乎的直不起身。
而那鞍上之人，腰间挎着一柄长剑，居高临下冷冷睨着他。
落日的光辉很是刺目，壹千年揉了揉眼，正巧迎面撞上那人的视线。
对方一袭黑色劲装在风中猎猎飞舞，仍是高扎着发，几缕碎发自然垂落在脸颊两侧。眸子里寒光闪烁，如淬着冰雪般森然。
是他。
壹千年没有想到还能再次遇见他，卫子漪也没有想过还能在此与她相逢。只不过，此时的他骑在马背上，映着日光，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辉，与壹千年相隔甚远。
顷刻后，卫子漪率先移开了目光。壹千年仍是眷恋方才那一幕的，她下意识攥紧五指，将皮肉掐得泛白。
“这就是你们主子所谓的，一出好戏？”卫子漪凌厉的双眸扫向地上的男人，像是审视一件有待考量的物件。
“卫公子。”男人强行压下□□的疼痛，艰难支起身子，道：“都是误会……”
“哦？怎么个误会法？”卫子漪懒懒挑眉。
男人咽了咽唾沫，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那小子偷了您的财物，我来为您讨回，这都是主上的命令，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
“他拿了卫府的东西，我还未找他算账，怎得就轮到你来替天行道了？”
是误会吗？分明是直白的挑衅吧，和服从性测试无甚差别。
男人也自知此举逾矩，可他主上就是这么个意思。本就是为了给卫府下马威，只是没想到他卫子漪为了自身的颜面，竟然真的会亲自赶过来。一时间，他额头渗出了冷汗。
“还不滚。”卫子漪低喝。
“是……是。”男人一鼓作气逃走。
人群这时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们见阵势不对，纷纷退场，生怕让自己淌了什么污水。
壹千年沉默不语，仍站立原地，紧锁的眉头昭示了她不平的心绪。先不提别的，不难看出，那位小少侠过得也不太好呢。
卫子漪则翻身下马，往她的方向徐徐而来，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
壹千年看见了，卫子漪身后的明晰光束，还有朝西飘逸流光溢彩的云层。清风明朗，霞光染尽了天际。她的呼吸急促了不少，身子微微颤了颤，心口怦怦直跳。
哇，他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卫子漪的步履不急不缓，然后，在壹千年的一片悸动中，径直越过了她。
“你……”
她张口欲言，又止了话头，最终只道出这么一个字眼便再无其它。因为他的脚步并未停顿半刻，面无波澜，连余光都没有留给她。
靠。
行吧，壹千年默默给他翻了个白眼，随即又给自己翻了个白眼。
是啊，她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也太能把自己当回事了。怎么总喜欢给自己加戏呢？果然胡思乱想是病，得治。
她这才豁然清醒，这样一个清贵俊朗，身处权力斗争之中的人，怎么可能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呢？他的名讳是什么来着？她想问，却开不了口。他们好像也不熟吧，他的私事，她没有任何立场去过问啊。
壹千年就这样越想越破防，卫子漪似乎在同那对母子说些什么，但她不打算听下去了。她垂下眼睫，遮掩住眸中的淡淡干涩。
是有点难过，但不多。问题不大。
壹千年推起独轮车，将多余的心思收起，快步离去。板上剩下的豆腐还泛着凉意，却一个不留神滚落下来，砸在地面发出砰砰闷响。
她的气息有些不稳，慌乱俯下身去拾。稀里糊涂的，竟没有意识到豆腐掉在地上会沾上污渍，也不再完整，已经不能卖了。
心脏好比缺失了一块，空落落的疼。她努力克制想要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下一秒，有一滴泪水自脸颊顺流而下。
天杀的，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绝非悲伤，而是挫败，无穷止境的挫败。
像是释然般，壹千年紧紧抓住了碎豆腐，用力将它捏成渣，任由浑浊的泔水沿着手腕一路滑落，直至掌心发麻。虽然豆腐是无辜的，但她找不到别的解压工具。
她终于还是平复了心境，和从前每一次一样，揩尽了最后一抹泪。她正要慢悠悠站起来，忽觉身后凉风拂过。
一回头，竟与那人四目相对。
“我送你回去。”卫子漪嗓音带着几丝少见的沙哑。
“不必。”壹千年不再看他，她不想和他说话了，甚至还有点莫名讨厌他。
“我送你。”卫子漪意外的坚持。
壹千年气得想笑：“你送我去哪，大桥还是凉亭？我又没有住的地方。”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卫子漪又没有对不起她，她到底在犟个什么劲儿？莫名其妙。道不出缘由，可她就是想在这个不算熟悉的人面前，耍些无理由的小性子。
听了她的话，卫子漪当真转身离去了。
壹千年鼻腔酸楚，抬眸望向他离去的方向，心口不由得钝痛。真是讽刺，可她就是这般，别扭又拧巴。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自己都记不分明的时候，就已经丧失了与他人正常交往的能力。
壹千年继续推上了小车，不再留念那道身影。与其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如留着精力应付接下来的挑战。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就是她打地铺睡的桥洞，一卷草席藏匿于暗处，那就是她的铺盖，还是从某个牛圈那顺来的。
晚风透凉，吹得人瑟缩。
倏忽，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滚来，嗷呜一声。壹千年怔住，只见一只毛绒绒的小狗，正趴在她足下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不知它从何而来，看上去没什么大的创伤，却几乎瘦得皮包骨头了。
壹千年心生不忍，虽然害怕会有传染病，但还是猫腰抱起了小狗，抚摸它湿漉漉的皮毛，轻声问：“你是饿了吗？”
小狗亲昵地蹭了蹭她。
“抱歉，忘了你不会说话。”
小狗又蹭了蹭她。
“你想跟着我吗？但我可能养不好你，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
也就在这一瞬，身后熟悉的马蹄音响起。
她愣了愣，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听，僵直的身子挪动不了半寸，直至卫子漪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喷薄在她脊梁。
“我在一家客栈那寻了间住房，为你垫付了半年租金，因为最多只能付半年。半年后你来卫府找我，我给你续。”
“对了，店家会提供早膳，一直到巳时。如果你想睡晚些再起也没关系，可以提前和店家沟通预留吃食。”
壹千年转过身，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一时半会儿竟哑口无言。卫子漪却是气喘吁吁地给她递来了一张契券。
这，这，这是天使吧？
壹千年又惊又喜，神色复杂地接下了。她没有理由再对卫子漪冷眼，有了这份契券，总算免了风餐露宿。
“为什么要帮我？”这或许有些矫情，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卫子漪认真思考了一瞬，如实道：“我不忍心看你露宿街头。”
他说的郑重，轻而易举就击溃了壹千年内心最软弱的一角，她眼底的晶莹夺眶而出。她控制不住，忙背过身去，不愿让他瞧见狼狈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哭起来并不好看，没有“梨带雨”这一说法。本就不算惊艳的脸蛋，就别再矫揉造作了吧。
原本还乖乖的狗狗，或许是以为壹千年受了欺侮，从她怀里挣脱开直直扑上了卫子漪的袴，自以为凶狠地撕扯着。
见她落泪，卫子漪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无瑕顾及小黑狗，下意识伸出长指想为壹千年拭去眼角的泪，却又顿在半空中。
他面上的焦急毫不掩饰，但他实在不会安抚女孩子，只能弱声道：“别哭……”
“我没哭。”壹千年咬牙否认，却带着哭腔，泪如断了线的鲛珠。
其实她很抱歉。
世间之大，没有人能真正与她共情，没有人会真正心疼她，只有善良的人或许会垂怜几分她那毫不值钱的眼泪。而她却将积压下来的情绪，全然发泄在了对方身上。
怎么可以这样？
“我会还给你的，一定会。”壹千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嗯。”卫子漪应下。
不等她多想，男人卯足劲，一脚将那孩童踢飞出去。孩童重重跌在地上，头颅滚了一圈，紧接着昏迷不醒了。周围的人群赶忙倒退开好几步远。
“你和你那卖肉的娼妓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子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东西！！”
孩童一动不动，可能离死亡只差一口气了。男人却依然不打算放过他，即使他没了生气，还在摧残着他的身子。
壹千年这才明了，原来是犯了偷盗之罪。她心下一阵恶寒，耳畔自动过滤了四周的嘈杂，只觉嗡鸣声如雷贯耳。
她也是个窃贼，那些所谓“攒下的积蓄”，无一不是窃来的。倘若自己被逮到，要面临的，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局面？
于是，她产生了一种，令她自己都感到无比龌龊的想法。
她很庆幸。
庆幸……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是那个孩子，而不是她。
重要关头，那妇人忽地尖叫一声，猛然冲过去拨开了男人，力道大得出奇。
下一霎，她将孩子抱在怀中，拼命抚摸着他的脸庞，声泪俱下：“阿兄、阿兄！你醒醒……！快醒醒！！”
人们听见她唤这么小的孩子“阿兄”，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笑骂不断。唯有少许人面露出怜悯和同情，不忍直视。
因为人与人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孰是孰非又该如何去定论呢。
男人面色不善，反手揪住妇人一簇略有些斑白的发丝，恶言威胁道：“再敢坏老子的事，信不信挖了你这狗娘养的眼睛！”
女人却不惧，如同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梗着脖子骂回去：“摸我头发干嘛？该不会是想□□良家少女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啊，我看你就是个王八犊子！”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反应过来后，乐得捧腹大笑。
男人丢了脸面，怒火攻心，狠狠甩了她一耳光。疯女人被打翻在地，嘴角沁出血丝来，仍是痴痴笑着：“我知道，我知道，哈哈哈哈……被我猜对咯！”
男人朝她吐了口唾沫，还不解气，正要拿起棍子收拾她，变故出现了。一道迅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震天动地之势，人们赶忙散开，为这道声音的主人让路。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枣红色骏马不由分说冲到男人面前，扬起前蹄将他掀翻。男人惨叫着跌进人群，捂着胸膛倒吸凉气，晕乎乎的直不起身。
而那鞍上之人，腰间挎着一柄长剑，居高临下冷冷睨着他。
落日的光辉很是刺目，壹千年揉了揉眼，正巧迎面撞上那人的视线。
对方一袭黑色劲装在风中猎猎飞舞，仍是高扎着发，几缕碎发自然垂落在脸颊两侧。眸子里寒光闪烁，如淬着冰雪般森然。
是他。
壹千年没有想到还能再次遇见他，卫子漪也没有想过还能在此与她相逢。只不过，此时的他骑在马背上，映着日光，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辉，与壹千年相隔甚远。
顷刻后，卫子漪率先移开了目光。壹千年仍是眷恋方才那一幕的，她下意识攥紧五指，将皮肉掐得泛白。
“这就是你们主子所谓的，一出好戏？”卫子漪凌厉的双眸扫向地上的男人，像是审视一件有待考量的物件。
“卫公子。”男人强行压下□□的疼痛，艰难支起身子，道：“都是误会……”
“哦？怎么个误会法？”卫子漪懒懒挑眉。
男人咽了咽唾沫，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那小子偷了您的财物，我来为您讨回，这都是主上的命令，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
“他拿了卫府的东西，我还未找他算账，怎得就轮到你来替天行道了？”
是误会吗？分明是直白的挑衅吧，和服从性测试无甚差别。
男人也自知此举逾矩，可他主上就是这么个意思。本就是为了给卫府下马威，只是没想到他卫子漪为了自身的颜面，竟然真的会亲自赶过来。一时间，他额头渗出了冷汗。
“还不滚。”卫子漪低喝。
“是……是。”男人一鼓作气逃走。
人群这时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们见阵势不对，纷纷退场，生怕让自己淌了什么污水。
壹千年沉默不语，仍站立原地，紧锁的眉头昭示了她不平的心绪。先不提别的，不难看出，那位小少侠过得也不太好呢。
卫子漪则翻身下马，往她的方向徐徐而来，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
壹千年看见了，卫子漪身后的明晰光束，还有朝西飘逸流光溢彩的云层。清风明朗，霞光染尽了天际。她的呼吸急促了不少，身子微微颤了颤，心口怦怦直跳。
哇，他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卫子漪的步履不急不缓，然后，在壹千年的一片悸动中，径直越过了她。
“你……”
她张口欲言，又止了话头，最终只道出这么一个字眼便再无其它。因为他的脚步并未停顿半刻，面无波澜，连余光都没有留给她。
靠。
行吧，壹千年默默给他翻了个白眼，随即又给自己翻了个白眼。
是啊，她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也太能把自己当回事了。怎么总喜欢给自己加戏呢？果然胡思乱想是病，得治。
她这才豁然清醒，这样一个清贵俊朗，身处权力斗争之中的人，怎么可能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呢？他的名讳是什么来着？她想问，却开不了口。他们好像也不熟吧，他的私事，她没有任何立场去过问啊。
壹千年就这样越想越破防，卫子漪似乎在同那对母子说些什么，但她不打算听下去了。她垂下眼睫，遮掩住眸中的淡淡干涩。
是有点难过，但不多。问题不大。
壹千年推起独轮车，将多余的心思收起，快步离去。板上剩下的豆腐还泛着凉意，却一个不留神滚落下来，砸在地面发出砰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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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的，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绝非悲伤，而是挫败，无穷止境的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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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还是平复了心境，和从前每一次一样，揩尽了最后一抹泪。她正要慢悠悠站起来，忽觉身后凉风拂过。
一回头，竟与那人四目相对。
“我送你回去。”卫子漪嗓音带着几丝少见的沙哑。
“不必。”壹千年不再看他，她不想和他说话了，甚至还有点莫名讨厌他。
“我送你。”卫子漪意外的坚持。
壹千年气得想笑：“你送我去哪，大桥还是凉亭？我又没有住的地方。”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卫子漪又没有对不起她，她到底在犟个什么劲儿？莫名其妙。道不出缘由，可她就是想在这个不算熟悉的人面前，耍些无理由的小性子。
听了她的话，卫子漪当真转身离去了。
壹千年鼻腔酸楚，抬眸望向他离去的方向，心口不由得钝痛。真是讽刺，可她就是这般，别扭又拧巴。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自己都记不分明的时候，就已经丧失了与他人正常交往的能力。
壹千年继续推上了小车，不再留念那道身影。与其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如留着精力应付接下来的挑战。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就是她打地铺睡的桥洞，一卷草席藏匿于暗处，那就是她的铺盖，还是从某个牛圈那顺来的。
晚风透凉，吹得人瑟缩。
倏忽，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滚来，嗷呜一声。壹千年怔住，只见一只毛绒绒的小狗，正趴在她足下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不知它从何而来，看上去没什么大的创伤，却几乎瘦得皮包骨头了。
壹千年心生不忍，虽然害怕会有传染病，但还是猫腰抱起了小狗，抚摸它湿漉漉的皮毛，轻声问：“你是饿了吗？”
小狗亲昵地蹭了蹭她。
“抱歉，忘了你不会说话。”
小狗又蹭了蹭她。
“你想跟着我吗？但我可能养不好你，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
也就在这一瞬，身后熟悉的马蹄音响起。
她愣了愣，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听，僵直的身子挪动不了半寸，直至卫子漪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喷薄在她脊梁。
“我在一家客栈那寻了间住房，为你垫付了半年租金，因为最多只能付半年。半年后你来卫府找我，我给你续。”
“对了，店家会提供早膳，一直到巳时。如果你想睡晚些再起也没关系，可以提前和店家沟通预留吃食。”
壹千年转过身，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一时半会儿竟哑口无言。卫子漪却是气喘吁吁地给她递来了一张契券。
这，这，这是天使吧？
壹千年又惊又喜，神色复杂地接下了。她没有理由再对卫子漪冷眼，有了这份契券，总算免了风餐露宿。
“为什么要帮我？”这或许有些矫情，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卫子漪认真思考了一瞬，如实道：“我不忍心看你露宿街头。”
他说的郑重，轻而易举就击溃了壹千年内心最软弱的一角，她眼底的晶莹夺眶而出。她控制不住，忙背过身去，不愿让他瞧见狼狈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哭起来并不好看，没有“梨带雨”这一说法。本就不算惊艳的脸蛋，就别再矫揉造作了吧。
原本还乖乖的狗狗，或许是以为壹千年受了欺侮，从她怀里挣脱开直直扑上了卫子漪的袴，自以为凶狠地撕扯着。
见她落泪，卫子漪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无瑕顾及小黑狗，下意识伸出长指想为壹千年拭去眼角的泪，却又顿在半空中。
他面上的焦急毫不掩饰，但他实在不会安抚女孩子，只能弱声道：“别哭……”
“我没哭。”壹千年咬牙否认，却带着哭腔，泪如断了线的鲛珠。
其实她很抱歉。
世间之大，没有人能真正与她共情，没有人会真正心疼她，只有善良的人或许会垂怜几分她那毫不值钱的眼泪。而她却将积压下来的情绪，全然发泄在了对方身上。
怎么可以这样？
“我会还给你的，一定会。”壹千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嗯。”卫子漪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