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慌张张套上衣物,跑进厨房:“姥,我帮你做饭。”

    “没你做的,玩去。”

    “我给你削土豆皮,剥葱皮。”反正手里要做点什么,不能自己一个人待着瞎乱想。

    曲小野拿了根葱,正要剥,老人笑着从她手里抽走了。“这是蒜苗。”

    她是周生香从小惯到大的,厨房里的活从没做过。只知小葱拌豆腐好吃,却不知葱长什么样。

    “蒜苗和葱有什么差,姥你教我认认。”

    “认它做什么。将来找个会做饭的伺候你,咱不伺候人。”老人看她实在闲得慌,“你要真没事干,就去把你那屋的床单被罩换下来,明天洗。”

    “好嘞。”

    曲小野迫使自己忙到吃晚饭,晚饭后,指导周乐乐做完作业,实在想见宋深,才领着周乐乐同去花圃。在花圃里没看到宋深身影,他们又去了工地上。

    工地上也刚吃完饭,大家围在一起,坐在工棚外吹着夜风,喝啤酒,吹牛皮。

    曲小野远远就认出了要找的身影。

    宋深侧对她坐着,穿着他那件墨绿色起毛边的背心,正与身边的兄弟谈笑风生,吞云吐雾。

    果然,男人在女人面前一个样子,扔进男人堆里又是另一个样子。

    那吊儿郎当的坐姿,喷云吐雾的架势,和学校里老聚在厕所门口抽烟的那帮幼稚男生,还有老烟枪曲明远,又有什么差嘛。

    不,还是有点区别的。

    他不像男生们故意装成熟,也不像曲明远端大老板的架势,所有动作都更加松弛,随意。尤其只叼着烟不抽,微微抬起下巴,眯眼轻笑着附和旁人时,说不出的性感迷人。

    行吧,曲小野嫌弃地撇了撇嘴角,自己真是没原则,明明最讨厌抽烟的人了。

    “老爸,我也想喝啤酒。”

    宋深听到周乐乐的声音,身形一滞,默默将抽了三分之一的烟扔脚下踩灭,拿酒唰嘴,压里面的烟味。

    呵,还有那么一大截不抽完,真浪费。曲小野同在场其他长辈们问好,唯独略过了宋深。甚至看都没看他,像是完全不认识似的。

    “小娃娃喝什么酒,你和姐姐喝饮料。”周生林说。

    “喝啥饮料,小野也是个大姑娘了嘛。”说话的人姓陈,这些年常帮周生林干活,曲小野认识他。

    他倒了杯啤酒递过来,“喝过啤酒没?”

    曲小野摇头。她私下和裴潮还有温邀月,去KTV唱歌时尝过一小口,实在不喜欢那味道。

    “你陈叔都让你了,尝尝吧。”周生林说。

    “谢谢陈叔。”曲小野接过啤酒杯,仰头一口闷了。越快下肚,那讨厌的味道停留时间越短。

    “哎哟看不出来呀,你个小姑娘喝酒这么豪放呢。”陈叔笑道:“就是喝太急容易醉。再来一杯?”

    曲小野连连摆手:“不来了,我感觉已经有点醉了。”

    她忽略那束带有责怪意味的目光,在一片笑声中靠着周生林坐下来。

    围绕她的小小插曲很快过去,男人们又继续讲古论今,议论分发。周乐乐拿了周生林的手机玩贪吃蛇,她靠过去,看似在看他玩游戏,实际上注意力全在对面的人身上。

    没想到私下里沉默寡言的人,参与到感兴趣的话题里,也会话理明序,头头是道。

    难不成平时那副冷漠忧郁的样子全是装的?曲小野想,这个虚伪的男人,竟然用这种手段骗取无知少女的心,真是可恶。

    可当虚伪的男人无意回头,视线轻轻扫过她时,她就忘了他的手段,原谅了他的虚伪。

    曲小野感觉到脸烧,她悄悄退出人群,漫无目的向前。

    宋深重新点了支烟,在袅袅绰绰的烟雾中,把目光投向少女摇晃的背影。

    私下里语不惊人死不休,外人面前却是这样正儿八经,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呵。

    曲小野晃出工地,来到古道尽头的巨石边,坐下来,扭身回望。

    两块蓝色铁皮围挡中,不知为何留出了够一人通过的口子,她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恰好能看见宋深,和宋深未来及收回的视线。

    他在看我,她第一时间抓住了这个信息,尽管那眼神有意无意,来来去去,没有定性,但他确实在看我,只看我,曲小野想,那就给他看。

    她调整姿势,于大石头上躺倒,枕着手臂,凝望夜空。

    当宋深的注意力转移于其他地方,她就会不断地变换姿势,间或发出声响,再次吸引他的目光。

    她就这样于蒸腾的酒意里,在意起了自己的姿态。双臂是否舒展如蝶翅,腰肢是否纤薄如栀子洁白的瓣,脚踝上落了月光,却也不能遮去日头留下的晒痕,真是令人沮丧。

    一切一切,在这静谧夏夜里,变了味。

    男人的目光,少女的呼吸,犹如两条银蛇,于月光下交汇,进而试探,勾缠,迸发出欢愉。

    刹那间,曲小野似乎懂了温邀月口中的“柔软”。但那感觉稍纵即逝,她来不及握住,就消失不见。

    酒劲彻底上来了,她偏过头与宋深遥遥对视。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根烟。

    那只下午闯进她脑海的手,捻着她,粗粝的指腹摩挲过烟身,夹起烟蒂,喂进温热的双唇间。

    咔嗒,打火机声响起,火苗跳跃,他将她点燃,却并不着急抽吸。只是含着,漫不经心的,舌尖舔过烟蒂,吸,她的心高高悬起,呼,轻轻跌落在烟海里。

    燃烧,化灰,只剩湿哒哒的烟蒂。

    少女身体融化在这淌水的夜里。

    月上树梢,人声渐歇。

    周乐乐的小蛇碰到难关过不去,坚持了几把遂放弃。靠在父亲宽阔的胸膛,哈欠连天。

    周生林喊来岳语梅,让她抱着孩子先回家洗漱睡觉,自己再打电话和卖水泥的商家商量商量,看下批货能不能再便宜点。

    岳语梅脱下围裙,让周生林将打盹的儿子摞到自己背上,问:“小野呢?”

    周生林环视四周,看不见曲小野身影,“估计早回去了。小宋,你明儿早点过来。”

    新招的工人还没到,工地上这几天忙不开,周生林便叫宋深来帮忙。

    “嗯。”宋深抓起手边的白衬衫,同周生林道别,沿着小径往巨石的方向走。

    巨石上,少女双眼紧阖,呈“大”字状睡得浑然忘我。

    清风徐来,曲小野于梦中翻身,蜷成虾米状缩成一团。一截细白的腰自西瓜红小衫下露出,落进宋深眼里。

    宋深抖开手中衬衫,走过去盖在她腰间,摇她肩膀:“醉汉,醒醒。”

    “嗯?”曲小野迷迷蒙蒙睁眼,看到是他,也不说话,只呵呵傻笑。

    宋深弹她脑门儿,力度轻得像额头上落了片树叶。“没喝过还喝那么急,不醉才怪。”

    他捏住她手腕,试着拉她起来,没成功,便转身背对曲小野半蹲下来:“自己爬上来。”

    曲小野挣扎着坐起来,手脚并用爬过去,软趴趴一条粘上宋深的背。

    “手伸长,搂紧我脖子。”

    曲小野眯着眼,扭动身体用力向上蹭,无力的双手伸了又伸,始终够不到宋深脖子,哼唧一声泄了气,不动了。

    宋深被她那满载哀怨的哼唧声逗笑,拍她屁股:“快!”说着他手臂发力,将她向上一颠,曲小野终于够到他脖子紧紧搂住。

    她嘴里发出满足的沉吟,捉住宋深右手,将脸埋进他掌心,亲昵地贴住,蹭了蹭,湿润的双唇于掌心留下浅浅一吻,以示奖励。

    宋深感到掌心的湿热,浑身一僵。短暂愣怔后,他欲抽回手,却被抓得更紧。

    “单手托着等会摔了可不准哭。”

    曲小野笑哼一声,大有种“你放开了摔”的潇洒气势。

    宋深不与醉鬼计较,就这样背着她,慢吞吞往家走。

    月色如水,一路静默无言。沙石路走到尽头,曲小野忽然开口:“能不能先不回家?”

    她语速因醉酒而变得迟缓僵顿,语气则随之显得格外真诚,还透着点平时绝不会主动流露的可怜。

    “你的背好舒服,宋深。”他依恋地蹭他肩头,“这样贴着你好舒服啊,让我再贴会儿吧。”

    最后的尾音像个小勾子,勾得宋深心跳加速。

    耳边呼吸逐渐均匀,曲小野撩拨完人潇洒入梦,只余被撩拨的人一颗颤悠的心荡在半空。

    宋深放慢步调,一步步挪动着龟速向前。

    心动无涯,路却有尽头。

    走到红色铁大门前,正巧遇上出门来寻少女的老人。宋深晃了晃背上的人,叫不醒,便背她进屋,卸货一样卸到了床上。

    曲小野睡得酣畅,浑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只记得自己抓住那只令她着迷的手,并带它入了梦。

    入梦后手不似现实中那般冰冷僵硬,变得滚烫,灵活。那修长的五指,轻轻挑开她西瓜红小衫的纽扣,粗粝指腹磨得腰侧嫩肉生疼。

    曲小野猛然惊醒,入目一片漆黑。

    她怔了两秒,一骨碌翻身爬起,掀开被褥看向床单。没有湿,可梦里……

    她长出口气,咽下口吐沫,被梦烧到干涩的嗓子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我靠!怎么做起了这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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