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你们去下面吃吧。”老人说:“下面灶火方便,我把上次剩的羊骨头炖了,放太久再不吃都有味了。”

    “妈,羊肉还够吗?不够我再去市场买点。”周生林问。

    “肉够了,你们谁这两天有时间了给我劈点柴禾,下面屋里的液化气也不多了。”

    老人平时做饭都用更加便利的液化气,灶火太久不用,烟囱积灰严重,曲小野被倒灌进来的浓烟熏得眼泪直流。

    “我来吧。”宋深抱着砍好的柴禾进来,两人心中有鬼,眼神一触即分。

    曲小野侧身让出位置,溜回偏屋,扑到床上脸埋进被子里小声尖叫。怎么会这样!只看了一眼,感觉心脏就要跳出嗓子眼了,之前就算再害羞,也敢坦坦荡荡与人对视呢。

    都怪那个梦!一想到梦里发生的事,她脸更烧,脸烧的同时,心里又泛起一波波甜蜜,身体也随之柔软。

    明天就到约定好给答复的时间了,好紧张,时间再慢点吧,不行不行,还是快点吧,最好下一秒就能听到回复!

    这两天一直不敢凑上去像之前那么围着人转,感觉都有点疏远了。激动未平,曲小野又担忧了起来。她烦躁地撸了把头发,再这么下去可不行,打铁需趁热啊。但一想到要直面宋深,她就止不住地慌乱。

    发型不能乱:

    救命啊

    我现在看见他就害羞

    怎么办

    好想把约定好给答复的时间提前到今天!!

    温黛玉:你还会害羞?哇,真神奇。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都没见你害羞过,爱情的力量果真伟大。

    发型不能乱:

    哎呀别打趣我了

    我真想今天就问他

    但又怕他没考虑好

    裴大哲学家:想问就问吧,他要是今天没考虑好,明天估计也悬。

    温黛玉:就是,才提前一天,改变不了什么的。

    曲小野被她俩说得蠢蠢欲动。

    她又问:

    那我怎么开口呢

    我真的是现在完全不敢看他

    视线一跟他对上我就慌

    温黛玉:慌什么?你是不是干什么亏心事了?当面说不出,就发短信呗,或者□□上问,写纸条问都行呀。

    发型不能乱:

    对哦!

    干嘛死钻牛角尖非要当面问呢。□□还没加,发短信问太随便了,而且话费也所剩无几,就写纸条吧。

    曲小野一骨碌翻身爬起,从书包里翻出学校发的绿色作业本,和英雄钢笔。沉思半晌,郑重下笔写到:今晚九点半,花圃后面第二棵红柳下见,我有话对你说。

    写完看了遍,觉得字有点丑,又重新抄了一遍,才将纸条从笔记本上裁下来,卷成细卷,放进口袋,小跑回到厨房。

    “小宝,你不爱喝羊汤,姥给你小锅炖点鸡汤喝?”

    “不用,姥。”曲小野环视一周,没找到宋深身影。“另起一锅炖多麻烦呀,改天吧。”

    “那就给你炒两个菜,你就花卷吃。”

    “真不用,我的姥呀。”曲小野抱住老人胳膊撒娇,“我和大家一起吃。”老人要真给她做独食,岳语梅一定会不高兴。

    在曲小野的坚持下,老人放弃了给她另起锅灶的念头。

    日暮西山,炊烟袅袅。

    岳语梅嘹亮的声音从小院外传来,“小野,打水让你这些叔叔们洗把脸。”

    “好嘞。”

    十来个人洗的差不多了,曲小野才看见宋深提着几扎啤酒从木门里走进来,原来是去买酒了。

    “要不把大折叠桌搬过来放院子里分两桌吃吧。”岳语梅说,“这么多人一桌坐不下。”

    “不用那么麻烦。”陈叔接过她的话,“一顿饭几分钟的事,挤一挤行了。”

    有人附和他:“就是就是,别麻烦了。”

    话虽这么说,但最终还是分成了大圆桌和小方桌两桌坐,只不过都挤在厨房里。

    曲小野抱着从堂屋找来的长腿凳,最后一个踏进厨房。大圆桌已经坐满了人,小方桌还余两个角空着。她迟疑一瞬,抱着凳子坐到了小方桌右脚处。

    她的身后,就是宋深。两人的背相隔不过一寸距离。

    曲小野心跳砰砰砰开始加速,她暗暗吸气,挺直腰板,眼角余光瞄向右后方。

    很可惜,宋深的两手都搭在桌上。接着她视线下移,瞄向他运动裤的口袋,那里也仅仅张开着一条缝。缝太小了,纸条塞进去会直接掉出来吧?要不吃完饭再给?可吃完饭他们要一起喝酒吹牛,就更没机会了。

    “小宝,发什么楞呢?羊汤要趁热喝。”

    “喝喝喝,这就喝。”

    老人端过来一碟金银馒头放到她和周乐乐面前,“你俩今晚一人五个小馒头,谁都不能剩。”

    这是方才宋深买酒时带回来的。蒋叔家的奶香味小馒头是曲小野的最爱。

    “好,谁剩谁小狗。”周乐乐个小馋猫在吃的上面就从来没输过谁。他趁大人不注意,凑过来在曲小野耳边嗡嗡道:“姐,咱俩谁输了就请对方去新开的游戏厅玩,怎么样?”

    “好啊,我还能吃不过你。”

    老人这锅羊汤炖得极其成功。汤色清淡,毫无膻味,里面的肉和杂碎也肉质鲜嫩,加上油泼辣子和蒜苗香菜,再倒点醋,一向不喜欢吃羊肉的曲小野也拒绝不了。

    美食缓解了她的紧张,一碗羊汤下肚,胃里升起暖意。她借口缓一会再吃的功夫,右手垂到了宋深左腿边。

    大圆桌上的各位都在谈笑风生,岳语梅照常又在叨叨周乐乐吃饭邋遢,老人背对着她灶台边给人盛羊汤,正是递纸条的好时机。

    曲小野眼角余光盯着宋深左手的动向,等它垂下来的瞬间,飞快将纸条塞了过去。速度之快,也就是老人转个身的功夫。

    呼,她长出口气,彻底放松了,轮到宋深脊背僵直了。

    但终归天南地北闯过几年,比曲小野多吃了几年盐,他在瞬间就处理了脸上的惊讶。继而修长的小拇指轻轻一勾,将纸条捏进手心,装进了裤兜。

    塞了个什么东西过来?纸条?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为什么要塞纸条?还要在人这么多的时候塞,难道有什么急事?

    好奇心被完全勾起来后,啤酒和羊汤顿时都不香了。但看令他心中奇痒的始作俑者,面上跟个没事人一样,轻松自在,甚至边跟周乐乐聊天,边啃羊骨头,还一脸莫名的瞥了他一眼。呵,真叫人火大。

    那天在公共场合表现得不认识他一样,今天又给他整这么刺激一出,这谁忍得了。

    宋深不动声色往后靠了靠,脊背有意无意与少女的相贴。看见曲小野倏地坐直,他心情大好。然而这还不够,他左手向少女垂在桌边的右手靠了过去,下一秒,就见曲小野针扎似的从板凳上蹦了起来。

    “咋了?有老鼠?”

    “没有没有,舅妈,我……”两句话的功夫,她脖子连同脸颊耳根一大片,红了个通透。“我我,我再盛点汤。”

    “小野这几天胃口可以啊”周生林看到了说:“比刚来吃的好多了。”

    岳语梅:“你没看妈一天变着法给她孙女做好吃的呢。”说着给曲小野碗里搛了一大块羊骨头,笑道:“我们都跟着沾你的光了。”

    这话说的不中听,没人愿意接话头,只有陈叔乐呵呵开玩笑:“你就这么吃,一顿吃三碗,把你舅吃穷。”

    周生林大笑道:“好好吃,两袋子米舅还是供得起的。”

    曲小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扯着嘴角笑笑,默默吃小馒头。一个不注意,老人又给她添了块肉。

    “姥~我吃不了。”

    “就一口就一口,吃完出去跳几个蹦子就消化了。”

    “最后一口,不能再添了!”曲小野无奈地叹口气,倒了点醋拌匀,几大口吃了。

    她的胃已经不像之前,多吃一点就撑得疼。现在虽然还是撑,但已经不疼了。

    圆桌上人们还在说着什么舅舅外甥的话题,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嗯嗯啊啊敷衍着提问。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念魔咒似的越来越大,他抓我手了!

    发型不能乱:

    朋友们!

    他今天吃饭的时候

    突然抓了一下我的手!!

    温黛玉:我靠我靠,什么情况?

    发型不能乱:

    我也不知道

    我给他塞纸条后他就抓我手

    温黛玉:我去,他该不会当你给他情书吧。

    发型不能乱:

    本来就是情书啊

    哎呀我这手以后不洗了

    裴大哲学家:咱们有点出息昂。先把人稳到手,正式成为对象了牵个手算什么。

    曲小野顺着裴潮的话往下想象,成功把自己想得脸红心跳,兴奋地满床打滚。

    发型不能乱:

    恋爱后一般都做啥啊

    温黛玉:就牵手拥抱亲吻呗,嘿嘿。

    发型不能乱:

    还有呢

    裴大哲学家:亲个嘴就够了,你还想干啥?

    发型不能乱:

    嘴有什么好亲的

    就不能解锁新世界吗

    裴大哲学家:我劝你先别这么说,接吻这事是会上瘾的。

    接吻有什么好上瘾的,曲小野无知者无畏,不信裴潮说的话。

    周乐乐终于磨磨唧唧吃完了饭,溜到偏屋来找她。“姐,愿赌服输,请我去游戏厅玩。”

    曲小野向来说到做到:“走。”

    姐弟俩出门来,拴上欢欢豆豆,顺便遛狗。

    路过坐在廊檐下抽烟喝啤酒吹牛皮的男人们时,曲小野淡淡瞥了眼掺和其中的宋深,精准表达了自己看见这一幕的心烦。

    两人把狗子托付给志英超市老板娘照看,进试营业的游戏厅玩了俩小时才回来。然而院子里男人们的摊子还没散,甚至还打起了扑克。

    曲小野一阵无语,进堂屋趟大炕上,头枕着姥姥的腿,陪她看秦腔录像带《周仁回府》。

    屋外宋深看了眼时间,找借口退出牌局,出门来又打开小纸条看。

    不得不说,字写的真不错。

    笔力英劲,走势潇洒,外放内秀,看着着实赏心悦目。就是这内容实在欠佳。上学时又不是没收过小纸条,小情书,哪一封不是粉粉嫩嫩的信纸上承载着少女冒着粉泡泡的心事。

    到她这可好,随便撕了张作业本的纸不说,内容还干巴巴的,跟学校张贴的通知一样,一点情感都没有,能说动人赴会才怪。

    宋深将纸条按原来的叠印折好,塞回裤兜,双手插兜散步回小木屋。

    照常洗漱后,他翻开床头的《中国地理》接着昨晚看的地方看下去。

    书页翻动两张,瞄了眼时间,八点半。他调整了下姿势,头枕着手臂,视线回落到书上。

    再翻两张,抬头看时间,八点四十一。啧,手机是不是出问题了,时间怎么过这么慢?

    视线再次落回书上。这次投入地看到最后一页,一抬头,九点零五。

    他合上书,慢吞吞起身下床,趿拉着拖鞋拉开衣柜,找了件军绿色圆领T恤,同色工装裤,换下身上沾满烟味的衣服裤子。接着洗脸刷牙刮胡子,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换鞋出门。

    明天就是约定好给回答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急性子少女今晚约他做什么。

    宋深抬手关灯,灯泡却在他手触到开关之前唰地灭了。开关接触不好,已经烧坏好几个灯泡了。他摸黑找到钥匙,准备回来再换新的灯泡。

    第二棵红柳距离小木屋不足两百米,宋深掐着点漫步至此,意外的,某人竟然还没到。

    约人见面自己还迟到,挺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亮从树梢搬迁到云层,曲小野依旧没出现。

    宋深又掏出小纸条看,上面确实写着九点半。他想了想,摸出手机发短信:人呢?

    混在炕头衣物下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悄无声息灭了。接着又无声亮起,这次持续了将近十秒才暗下去。曲小野陷入沉睡已半小时有余。

    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不接,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宋深疾步下坡,进了小院恰好碰上出来泼洗脚水的周乐乐。

    “你姐呢?”

    “在我奶屋呢,早睡了。”

    睡了?宋深抬头看向堂屋,屋里黑漆漆的,都已经闭灯了。

    竟然已经睡了!把自己骗去什么第二棵红柳下挨蚊子咬,自己竟然睡大觉了!真行,你个曲小野。

    宋深边挠脚胳膊肘上的蚊子包,边往花圃走。走到小院头顶时,裤兜里传来了手机的震动声。

    他连忙掏出来,不是期望中的号码,是三舅的短信——

    我听说他不行了。

    徐家人到处在找你,要不后天我活干完了,咱们提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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