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树艴然不悦:“飞哥对我是念念不忘啊?连看片都要找个和我像的。”

    黄飞却不像上次那样气急败坏,慢腾腾站起来,挪到了陈皎树面前,顶腮眯眼,顶着下半身,姿态下流。

    “诶那你说我这动作标不标准,是不是和片里的一样?”黄飞一边挨近陈皎树一边问。

    陈皎树本来坐在位置上,黄飞突然的动作把她逼得贴紧了墙,她脑子里轰的一下,想明白黄飞这出是什么意思了,眼底笑意荡然无存,冷声道:“飞哥,动口不动手啊。”

    黄飞却像听不懂话似的,仍旧嬉皮笑脸往前凑。

    陈皎树心里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反应,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下意识抬头看向四周,彭思媛吓得脸色有些发白,伸手去拦他,一圈围了三两男生站着瞧热闹,看戏的神情像在告诉陈皎树这只是在开点无伤大雅的黄腔。

    陈皎树向来与人交往进退有度极少动怒,此刻却是彻底沉下了脸,她抬起一只手往前一推,黄飞却跟安了弹簧似的又靠过

    来,陈皎树神色紧绷,如果黄飞再靠近点,她不介意一脚过去,可他却仍挂着那副表情像真的仅仅在跟她开玩笑,倒让陈皎树有些犹豫。

    忽见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五指一使劲,一把揝住了黄飞的校服领子,黄飞跟只鸡仔似的被一提一扔,摔到了一边。

    黄飞呆愣了会儿,转眼去瞪扔他的人,却见吴梓盛用看垃圾似的目光瞥了他一眼,黄飞霎时噤了声,窝窝囊囊坐在地上半天没动,在全班人注视下涨得满脸通红。

    但黄飞脸皮厚,见吴梓盛没有继续的动作,于是起身拍了拍裤腿,假装从容地走回自己位置上,见前桌有男生一脸吃瓜地看向他,黄飞有意给自己挽尊,低声朝那两人笑笑:“有的女生就是玩不起……”突然脖子上凉凉的,黄飞看见那俩男生脸色一变,立刻止住了话头。

    后脑勺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你再说一句试试?”

    等脖子上凉意消散,他小心翼翼地回头,陈皎树已经走远了,手里是彭思媛抽屉里那把折叠水果刀,他意识到那东西刚刚就抵在自己脖子上,背后迅速渗了一层冷汗,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那俩男生识相走开,路过时轻推了下黄飞的肩膀:“少说几句。”

    大家都以为这场闹剧自此了结,看戏的人自动散开。

    陈皎树拿了水果刀过来递给彭思媛,随后接过她切下的一半苹果,另一半彭思媛朝陈皎树身后见义勇为的吴梓盛递过去,对方抬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道:“不用。”

    《撒野》自广播响起,多媒体嘟一下断了电,老师看着地下躁动的孩子们摇摇头,合起了教案,“下课吧”,教学楼门口学生们鱼贯而出,陈皎树走在最后。

    “我想,抬头暖阳春草,你给我简单拥抱

    我想,踩碎了迷茫,走过时光……”

    陈皎树跟着广播哼着这几句歌词,试图调节一下心情。

    走到楼下,打眼就看见站在树下等她的程玉,对方也一眼看见了人群最后的她,男孩眼睛亮亮的,细碎的黑发垂在额边,高高扬起手里的伞

    “小白!”

    声音清冽如雨丝夹杂的风,温柔地吹过来,陈皎树心想话还是说早了,她很乐意程玉这么叫她,他嘴里估计连脏话都动听。

    两人出校门的时候,人潮高峰已经过去,摆了一路的小吃摊前零星凑着几个人头。

    程玉察觉陈皎树今天心情不太好,程玉以为她是没考好,小心安慰道:“你别不开心啦,这次考试只是为了分科准备的。”

    陈皎树没想到他对情绪居然如此敏感,只是原因猜错了。

    陈皎树笑了笑:“那你可弄错了,我这次考挺好,对了你多少名?”

    程玉看她的表情不似在说谎,便如实回答:“第1”

    陈皎树挑了挑眉,对他这个排名也不惊讶。

    倒是程玉得知她全校30的时候微微抽了口气。

    “那你是为什么不开心啊?”

    陈皎树不知该如何开口,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着关节。

    程玉微微弯下腰平视她,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哄人的味道:“有什么不开心都可以跟我说嘛,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嗯?”

    绿灯闪烁频率加快,陈皎树停在人行道前面,看着变红的指示灯,又想起了黄飞顶着向自己靠近的画面,下意识皱眉。

    程玉以为她生气了,连忙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不想说也没事。”

    陈皎树不置可否,她确实不想说,实在有些……丢脸,她直到刚刚才发现,自己那一瞬间是害怕的。

    红灯转绿,像煮熟的流心包,马路两边的人开始涌向对面,挤挤攘攘中,程玉听到身边的女孩轻轻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

    在熙然嘈杂里几乎听不见,可悄悄落进了程玉耳朵里,他假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走,翘起的唇角却暴露了他。

    下午第一节课大课间,陈皎树趴在桌子上小憩,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是邹慕在后门叫她。

    陈皎树微微讶异,估计是有人跟老师说了上午的人,走出去的几步里,她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

    办公室里,黄飞一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陈皎树没想到他会在这,又看他轻扬的下巴,后知后觉这是黄飞恶人先告状来了。

    邹慕一坐下,把书往桌上重重一拍,眉眼冷厉:“陈皎树,给黄飞道歉!”

    陈皎树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反问邹慕:“邹老师,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她顺了顺气,正准备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没想到邹慕直接打断她:“不管他干了什么,你在学校用水果刀威胁同学就是你的不对!”

    陈皎树气笑了,上午她手里那折叠刀都没打开,是用刀背抵过去的。

    看着邹慕面上不耐烦的表情,陈皎树瞬间了然,邹慕压根没想给她解释的机会。

    陈皎树:“老师,我要求调监控,如果需要道歉,也是黄飞应该先给我道歉。”

    “你——”邹慕气得指头都快戳到陈皎树脸上了。

    这时一边备课的吴平忽然伸手拉住了她,他意识到什么,转向陈皎树,轻声询问:“你告诉老师,是不是黄飞同学对你做了不好的事?”

    吴平已经五十几了,长年兢兢业业的教学让这个爱岗敬业的老师头上的毛发所剩无几,看人的时候要从眼镜上方看才辨得

    清,他普通话说得很蹩脚,可语气很温和,不知为何,陈皎树一下子没忍住,喉头有些哽咽,“嗯”了一声。

    吴平表情瞬间严肃,语气徒然加重:“那就察监控!”这句是对邹慕说的。

    邹慕是他之前的学生,对吴平的话不敢反驳,睨了陈皎树一眼,忍气吞声打开了手机,申请权限调取监控。

    画面里,黄飞顶着下半身逼近陈皎树,几个男生像看猴一样围成一圈指指点点笑个不停,邹慕像被隔空打了几个巴掌,这时上课铃响起。

    邹慕锁了屏,头也不抬沉声道:“你们先回去上课。”

    陈皎树在心里冷笑,转身欲走。

    她知道这个爱男的老师又要轻轻放下了。

    不料吴平却拦住他们,语气是她未见过的生气:“不急,这节是我的课,黄飞,你给女同学道歉。”

    然后,他转身面向邹慕,声音掷地有声:“经师易求,人师难得!”

    陈皎树惊讶地回头,看到邹慕脸色沉的能滴水,表情像吃了厕所里的垃圾一样难看。

    黄飞默了默,随后夹着尾巴给她鞠了个躬,陈皎树没理会他,转头向吴平轻轻道了句:“谢谢老师!”

    随后,两人逃也似地回了教室。

    黄飞没想到吴平会突然插一脚,陈皎树也没想到,她已经习惯老师对学生有自己的偏私,她也做好准备这次的事情被悄然揭过,可吴老师不仅不偏私更会讨欢心的男生,还当着她面批评了邹慕。

    一整个下午,邹慕再也没出现过,今晚是班主任的晚自习,邹慕也迟迟没有出现,只叫其他老师传了话让班长管好纪律。

    吴梓盛难得认认真真写了一节课作业,晚一下课他收拾书包准备去艺教楼。

    陈皎树心里有事,一直没进入状态学习,听到后桌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心念一动:“你去哪儿练钢琴?”

    “嗯?”吴梓盛今天没打算回家练,成绩刚出来肯定被老头子念叨,想了想道:“艺教楼。”

    “我能去听听吗?”

    吴梓盛收书的动作顿了顿,犹豫着点了点头。

    陈皎树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立刻撕了张纸签了张伪造的假条。

    “——1803,邹慕”

    吴梓盛看着和自己手上假条上一模一样的签名,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如果当初在职高他有这样的同学也不至于天天翻墙了!他恨!

    学思楼没有厕所,只能去对面逸夫楼一层上,程玉就是在洗完手出来的时候看见陈皎树他们的。

    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跟在一个短寸头男生后面,晚风吹过,蓝白色的校服被卷起,衣角隐隐交缠。

    看到这一幕,他心里莫名有种酸涩的感觉,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三栋教学楼这片区域晚自习都被铁门关住了,只能通过逸

    夫楼和怀德楼中间的保安室出去,程玉没有假条,没有继续跟上去。

    透过铁门,他默默看着陈皎树和吴梓盛去了操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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