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区后,她迫不及待地翻开DV的屏幕,摸索着开了机,小胡同有点暗,她把长方形木板夹在咯吱窝下,用这只手提着装桌腿的塑料袋,另一只手空出来举着DV。

    虽然画面有些雪花点,但是从旧旧的屏幕里看到的画面有种复古和怀旧的味道。

    陈皎树兴致勃勃一路举着录像,穿过小胡同是武装部,不能摄像,她特意将镜头调转了方向对着三角坪下方的马路,三角坪是一个稍缓的上坡,三面是不高的居民楼,中间有一颗巨大的榆树,树干上挂着“百年保护名木”的牌子,陈皎树目测它有

    五人合抱之粗,倏尔一阵大风,将遮天蔽日的树冠吹得哗哗作响,一时间落下的叶子如同飞舞的绿色精灵铺天盖地,陈皎树

    滑动按钮放大了一些画面,想要拍清楚些。

    屏幕里,一片叶子打着圈轻晃着摇下,露出一双缓缓抬起的眼睛,茶色眼瞳睫毛忽闪,像无害的小鹿,这一双眼睛又似乎是

    娇嫩的矢车菊的蓝色,眼神柔和而又温暖。

    陈皎树呼吸放缓,小心拨动旋钮,将焦距调小,照出这双眼睛的主人——程玉不疾不徐迈步走来,几片榆树叶滑过他柔顺的

    黑发,落进米白色的卫衣帽子里。

    女孩站在上坡,举着摄像机,男孩踱步上前,风似有意似无意将女孩往前推,男孩站定,在平视女孩的位置停下,朝镜头前

    歪了歪头,浅笑道:“我好看吗?”

    说完,他又将视线移到陈皎树脸上,她已经盯着那快小屏幕发愣半天了,嘴微张着眼神呆滞像被摄了魂魄。

    不是陈皎树不注意形象,只是她没想到,程玉居然……这么上镜。

    惊天的美貌是上天的赏赐,她想知道女娲娘娘捏人是个什么规律,怎么只舍得捏一个这么好看的。

    这时程玉才发现她手里拿了一大堆东西,赶紧接了过去:“你上哪儿搞了这么多东西?”

    陈皎树手也有点酸,任他拿了:“我在咸鱼上买的,那个阿姨还送了我一个DV。”

    说着得意地朝程玉晃了晃手里的摄像机。

    程玉又笑:“可以呀,记录高中生活,以后回看肯定很感动!”

    陈皎树不置可否,腾出手来,专心摆弄她的小DV。

    楼道的窗柩生锈卡住了,吴梓盛使劲拉了半天也没关上,始终留了个小缝,冷气全从这点缝里钻进来冻得他起一层鸡皮疙

    瘩,吴梓盛愤愤地搓着胳膊蹲回程玉家的门口。

    他今天就不该穿这个玩意儿出来,翻衣柜的时候偶然看见之前和程瑾去商场一起买的T恤就鬼使神差挑了这件,又鬼使神差过

    来赴程玉的邀约,结果陈皎树和程玉没一个回他消息,害他在这蹲了半个多小时!

    人受冻就会犯困,吴梓盛靠着墙,双手环抱着膝,困得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中好像看见有个穿着皮外套的人插着兜站在

    不远处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微愕,而后反应过来,轻轻浅浅地低笑了起来——

    听到他笑,吴梓盛像被一碗冰水泼清醒了,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在出发之前他小小地期待了一下程瑾会回来,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情形遇到他,这也太掉份了!

    程瑾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昨晚睡前突然把高铁改签到了一号,一回家就看见有条小狗可怜兮兮地蹲在自己家门口。

    吴梓盛尴尬得恨不从刚刚那窗缝跳出去,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程瑾却什么也没问,笑够了,慢慢走到他面前。

    吴梓盛感到眼前一晃,低头一看,肩上披了程瑾那件皮外套,还残留着对方身上的体温,他觉得后脑勺有些热。

    感到来人的贴近,他抬眼撞进程瑾温柔的目光里,心跳像漏了一拍,不自觉目光下移,程瑾缓缓倾过来,带了一股好闻的清风。

    吴梓盛下意识闭上眼,紧张的攒起拳头。

    却忽然听到钥匙的清脆声响,吴梓盛睁开眼,发现程瑾不知什么时候把门打开了,抱臂倚着门看他,嘴角憋着笑,摇了摇手

    里的钥匙。

    吴梓盛猛然反应过来,他刚刚是要拿外套里的钥匙!

    靠!

    “怎么,真要亲一个?”小狗的表情太好玩了,程瑾没忍住又逗他。

    吴梓盛当即脸涨得青紫,转身要走,好巧不巧,程玉他们俩回来了。

    陈皎树看看吴梓盛,又看了看程瑾,转头对程玉说:“你哥回来了,补课就去我家吧。”

    说完飞快拉着吴梓盛上楼了。

    程玉和程瑾俩人看着陈皎树牵着吴梓盛袖子的手同时艴然不悦,两人隔着楼梯对视,程瑾率先开口:“他都复读了还谈恋

    爱?”

    程玉没好气地回:“没谈呢!”

    说完错开程瑾拉开门走了进去。

    自从楼上房子租给陈皎树之后,兄弟俩就都住在程瑾房间,程玉东西不多,房间基本还是原来的样子,以至于多了点什么东

    西就会突兀地引起人的注意,程瑾一进来就看见角落的落地窗帘欲盖弥彰地拱起一团,他没甚在意,放下行李箱才瞥见弟弟

    乌黑的头发。

    “怎么又染回来了,颜色不喜欢?”

    程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顶着那个头发去学校一天能通报三次。”

    程瑾撑着下巴看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出几本史政生的资料书,打趣道:“你光挑简单的学啊,真是一点苦都不想吃的家伙!”

    程玉不高不低解释道:“是吴梓盛选的科,我和小白——就是楼上的同学给他补课。”

    程瑾挑了挑眉,原来不想吃苦的是那家伙。

    真是一如既往。

    吴梓盛不知道自己又被某人蛐蛐了,正全神贯注地写陈皎树扔给他的数学题。

    其实这几科也是陈皎树和程玉帮吴梓盛选的,艺考没有选科要求,他只要能达到文化分就行了,上次高考他那三百零几分的

    成绩真是拿出来都不敢说的,偏他那次还选的理科。

    好在吴梓盛脑子不想转,但记性还是好的,除了陈皎树教的数学让双方几近发狂,其他科目补习起来还是相当融洽顺利的。

    一个下午,陈皎树把数学和英语月考卷子上的基础题给他讲得明明白白,又找了一堆同型题,做到后面吴梓盛下笔如有神

    助,自信到仿佛下一刻就要一跃光荣榜了。

    程玉则把其他几科的笔记整理出来,划好重点让他回去背背,至少先搞清楚中国史和民法典。

    吴梓盛奉为圣旨,把桌上的资料郑重的塞到包里。

    “说句实话,我觉得你俩比一中那群老头子讲得好多了,”他现在整个人像十二年没读过书偶然接受到知识的洗礼浑身充

    实,一时间忘了刚刚的小插曲。

    没想到陈皎树下一句就出来了:“哥你明天也直接上来这吧,我怕你又搁三楼蹲着万一碰到程瑾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他还是心有戚戚,第二天直接爬上四楼敲陈皎树家的门。

    一开门发现程玉居然在陈皎树家做饭,心里不禁疑惑,他自己没有家吗?

    程玉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将小炒牛肉掺进盘子里,解释道:“她奶奶送了点炖牛肉过来,让她吃点好的。”

    吴梓盛已经在家里吃过了,这两天因为学习态度实在积极,老头子对他前所未有的慈祥,阿姨煮的全是他爱吃的。

    但这会儿闻到香味唾液腺又开始分泌了,他咽了咽口水,撂下包,动作自然地给自己也添了碗饭。

    程玉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手艺居然还可以,一荤一素整得色香味俱全。

    只不过大部分全落到了吴梓盛肚子里。

    看着狼吞虎咽的吴梓盛,陈皎树往程玉耳朵边凑近,悄声问了句:“他家不给他吃饭啊?”

    程玉苦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吃完两人默认由吴梓盛收拾,这少爷也没推辞,脾气好地洗了碗筷还顺带收拾了客厅和厨房。

    陈皎树有些惊讶他连隐形家务都清楚。

    而后又跟昨日一样,陈皎树教数学英语,程玉帮他理五代十国和基因重组。

    直到外边响起排烟机和开火的声音,几人才意识到已经到晚饭时间了,程玉还在给吴梓盛讲物质的运输,陈皎树点了点自己

    做完的假期作业,在沙发上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后面武装部的操场又开始打球了,一阵阵吆喝声和篮球弹在地上的声音混杂着树叶过秋风的响声,屋内是程玉清朗好听的讲

    解声,这一瞬间,陈皎树觉得自己不回家真是个绝妙的决定。

    □□一回来就看到了程瑾的鞋子,见到果然是儿子回来了,喜出望外准备做一大桌子菜,程瑾却没拦她,反倒帮着她一起,说要多准备几个人的。

    □□试探性地问:“是带……女朋友回来了吗?”

    周围的空气仿佛突然凝固,程瑾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您别想了。”

    □□一噎,哑口无言,沉默地按下电饭煲,重重地摁了“煮饭”的按钮,像是表达对他的不满。

    打开门的时候,陈皎树没想到是程瑾,她下意识去看屋内的吴梓盛,对方趴在桌子上眼皮打架地强撑着听程玉讲课。

    程瑾觉得这小姑娘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程瑾露出一个十分绅士的笑容:“我找一下程玉。”

    几分钟后,程玉说让大家一起去三楼吃饭,另陈皎树没想到的是,吴梓盛居然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看到一桌子饭菜的时候也丝毫不惊讶。

    陈皎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生怕他在这种时候翻和程瑾的旧账,毕竟是她招过来的,便一直留意着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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