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梓盛心里有点想笑,他其实也没那么凶吧?而且,那件事过了这么久他其实也没怎么在意了。

    刚刚他回忆了一下,之前程瑾提过,程玉的生日好像就是这两天,好歹人家教他这么个废柴都教得这么兢兢业业,卖他个面子下来吃顿饭不是问题。

    □□刚刚看见程瑾领着一伙人进来有些诧异,这里边只有吴梓盛她不认识,看着男孩个子高高的,长得也挺帅,心里不禁一揪,听到陈皎树几人说都是高一的同学又放下心来。

    程瑾跟她吵那会儿高二,那时候这群小孩才初中,他再喜欢也不可能找一初中小男孩下手。

    她热情地招呼几个小孩落座,房间里那张木桌上叠了块圆玻璃,桌子的面积一下增大了不少。

    陈皎树和程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那句话:“今天是什么日子?”

    程瑾偷偷挨过来跟两人解释:“明天玉玉生日,我们今天在家跟妈过,明天一起去龙山上过。”

    程玉眼睛亮了亮,压着声音惊喜道:“真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程锦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吃完就出发!”

    龙山!陈皎树没有在言语上表达她的激动,但已经在脑海里挑好了要穿的衣服,思及此,她舔了舔唇开口问:“瑾哥,咱们去几天?”

    程瑾又笑:“还想去几天,你们五号上学,咱们今天去,四号回来。”

    今晚这顿饭吃得很迷,明明是在□□家吃饭,可两个儿子都不怎么跟她说话,倒是吴梓盛和陈皎树围着程瑾妈妈一人一句把女人逗得娇笑不止。

    吴梓盛虽然脾气不算好,但情商高会说话,陈皎树虽一心干饭嘴上却不忘捧哏,配合极好,出门的时候□□拉着两人的手依依不舍地又唠了半个钟头。

    最后是陈皎树给吴梓盛递了个眼色,才借口离开。

    陈皎树在手机上给回家路上的吴梓盛发了消息:“哥,带上你的资料和一套换洗衣物,二十分钟在‘五人合抱树’下集合。”

    对方回了一个问号,陈皎树没理会,两分钟后,对方又发了个“好”。

    三楼,程玉收到截图,把手机举到他哥面前:“已经说了,他答应一起去……哥,你要求和能不能别搭上我俩。”主要是秋

    游这种事情太暧昧了,万一那两人互生情愫真谈上了怎么办。

    程瑾笑着弹他脑袋:“那你俩不去?”

    程玉立刻噤声,默默把日记本也塞进书包里。

    反正他也在,绝不会让两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程玉心想。

    二十分钟后,陈皎树踩着点下楼,这会儿天还没黑,武装部门口有穿着迷彩服的小兵杠着大竹扫把在扫落叶,擦着地板唰唰的响,程玉一个人背着鼓鼓的书包斜靠在树干上,脚边还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陈皎树又跑上楼取来了那台DV。

    “嘀——”

    “程玉!”

    程玉听到有人叫他,懵懵然回头。

    陈皎树又拿着那台摄像机在录他。

    程玉看着镜头,犹豫着伸出两根指头放在眼睛旁边,比了个耶。

    他听到陈皎树一声轻笑,脸颊染上一道绯红。

    “程玉,采访你一下,为什么这么高兴?是对旅途很期待吗?”

    程玉抬起手碰了碰嘴角,发现自己在笑。

    他放下手,看着镜头:“对呀,我第一次出去玩,你呢小白,为什么这么高兴?”

    DV后面的陈皎树没有一丝犹豫,笑着说:“我呀,我是因为第一次跟‘玉玉’出去玩!”

    程玉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面上却掩饰得很好,佯装气恼:“不准叫这个!”

    陈皎树还是笑:“那你也这么叫我不就行了?”

    程玉脱口而出:“树树?”

    陈皎树忽然跑开,笑声猖獗:“哎乖侄子!”

    程玉后知后觉被耍了,扔下书包就去追:“你太过分了陈皎树!”

    陈皎树绕着树躲他,镜头还不忘对着人家,一口一个“小玉玉”逗他。

    吴梓盛紧赶慢赶到的时候,远远看见两个疯子绕着树玩猫抓老鼠。

    走近一看居然就是他奉其话为圣旨的俩老师,心里的小人好像无声中了一枪,捂着脸默默站到了一边。

    陈皎树书包还背在身上,跑了两圈有点累,弯腰撑着膝盖喘气,抬起一只手求和,程玉便也停下来,这时注意到不远处站了个人,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他们半天。

    程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走向那堆行李。

    忽然背后一声车鸣,他哥不知从哪里搞来一辆越野车。

    吴梓盛离车最近,他走过去正准备打开后座车门,程玉眼皮一跳,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人撞开:“盛哥,我哥说他要跟你求

    和,你做副驾驶吧!”

    副驾驶的车窗是摇下来的,程瑾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这弟算是养废了。

    却见吴梓盛没什么表情,淡然地接受了他的提议,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来。

    程瑾悄悄松了口气。

    哪里猜得到此刻吴梓盛心里已经一堆小人在疯狂提问了。

    他要求和?要给我道歉吗?所以之前那些笔记都是专门给我的?这次也是他要叫上我的?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程玉心满意足地和陈皎树坐在了后排,两人又开始讲小故事,一个天马行空的讲,一个时不时提问故事里哪个人物为什么不

    那样做,于是故事越编越离谱,前排两人到后面简直听不下去,拒绝参与他们的讨论。

    程瑾倒也有些欣慰,从小到大,也就只见到陈皎树可以和他弟聊这么欢,同时又有些暗自担忧,万一是人家小姑娘在向下兼容呢。

    一山一水一围城,如诗如画入涟源

    龙山森林公园说是公园,其实不过是48座峰围成的巍峨大山,离市区不算远,程玉却从来没去过,感受着车速缓缓提升,他身体里的血液好像淌得更欢腾了。

    陈皎树对大自然的向往不低于他。相较于纷扰的人类社会,她更喜欢待在清静的庙里。山里,大概也是方圆十里见不着人的好去处。三年级的时候老师说要交周记,她每周都写自己变成一颗树,用树的视角记录她周末的见闻。

    以至于别的小朋友兴高采烈分享自己周末去哪个游乐园玩的时候,陈皎树在变成一棵树;小朋友们端着水给爸爸妈妈洗脚的时候,陈皎树在变成一颗树;一个小朋友伤心地埋葬死去的小鸟的时候,陈皎树仍在变成一棵树。

    不过这次她多加了一句话。

    那个埋小鸟的小朋友抹着泪下来,轮到陈皎树上去分享周记,这周她还是变成一棵树。

    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便也不再笑她。

    陈皎树面无表情地念着。

    “……,所有的鸟死掉之前都会跟附近的树说话,我前几天遇到一只奇怪的鸟,那只鸟说,它很开心可以死掉,因为不用关在笼子里了,不过有点舍不得养它的主人,希望我可以帮它告个别……”

    这时底下低低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女孩沉默着,眼睛却亮亮地看着她。

    此后,陈皎树多了一个忠实的信徒,在大家都对童话故事嗤之以鼻的年纪,有一个小朋友对她是一棵树的谎话深信不疑。

    后来随着学识增多,小时候善意的谎言不攻自破,随着时光消弭,变成了记忆的一把锁,锁链两头的少年早已密不可分,于是希希和陈皎树成为了对方童年岁月不可替代的存在。

    思绪回笼,陈皎树发现他们已经开到乡下了。

    上龙山的路不止一条,但程瑾哥选的这一条,陈皎树从没在地图上看见过。但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沿途风景却是最秀丽的。

    农村的房子大都傍水傍路,车子驶过窄桥,在桥头的分叉路口开上沿河道,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清浅的河面,河底铺满了大块的鹅卵石,潺潺的流水不时溅起水花,在橙红天空的背景下亮晶晶的闪着光,村里住的人不多,许多房子看上去都是空的,有的还用的是木板门。

    有妇女端着盆在河边用木槌打衣服,小孩撸着裤脚在踩在河中间,翻着石头找螃蟹。

    陈皎树探出脑袋,魇足地看这一切,像是要把所有画面通过眼睛录进脑子里。

    程玉很少见她这样,新奇地看着陈皎树。

    程瑾看两个小孩不说话,开始讲起了故事。

    他们正在经过的这个地方叫龙溪村,是离龙山最近的村子,也是最容易进山的入口。

    龙溪村也叫砂树庙,据说千年之前药王孙思邈就在龙山顶上隐居,所谓的庙其实就是孙思邈的供堂。

    几十年前,这里的人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物产充足,那时候基本没人担心生计,年轻人也不会想着往外跑。

    这条路往里边开就是村里人各自占的坟山,其实都是不合法的,但是里边有个旧时的湘军基地,外层是粮仓,山里头都是核心地带,当初建的时候老一辈还有人偷偷去看过。为了掩护地底那些东西,上面特许村里人把祖坟设在这几座山上。

    这里的人去世,根据本地丧葬文化,是要抬着棺绕河三圈,吹着唢呐一路送到山上的,下了地,也得放几个响彻天的鞭炮。

    但基地需要保密,从哪一年开始,村里有人去世,村民们只能默不作声地把人送上去,敲锣打鼓也变成了举白圈守灵。

    一开始大家还恭默守静,时间长了,有人说不符合祖宗规制,提议在山下可以搞出声响,进了山再停唢呐鞭炮。

    但由于村子地理位置实在特殊,这个提议被打了回来。

    过了几年,全国解放,湘军就大规模撤退解散了,基地只剩零零散散几个老兵守着。

    村民看基地都没人了,也没什么好保密的嘛,就闹着恢复旧时丧葬。

    老兵谨遵着规矩,拦下闹事的村民,递了报告上去。

    这件事又被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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