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长安,宫殿内——

    莫瑶踩着小碎步,跟着身旁的舞妓一同进场。

    衣袖的匕首贴着她的肌肤,皇帝近在咫尺。

    她只需要等待时机,在最后一个动作转圈时,便是她离这狗皇帝最近的时刻!

    “纪晟,这是朕特地让舞妓们新学的舞曲,可还喜欢?”皇帝端起酒杯小抿一口,看向坐在他左侧的男子。

    “陛下厚爱,纪晟自然喜欢。”那位名叫纪晟的男子笑着,从衣襟间取出张手帕捂在嘴边轻咳两声。“只是,这其中怎有位女子脖颈间刺有一“官”字?”

    听到他这话,莫瑶的心如被人掐着一般疼。这话无疑是在说她,被刺字仿若还是昨日的事,脖颈处的痛感依旧记忆犹新。

    “不过是一个沦为官奴的罪臣之女。”皇帝笑笑,似不在意。

    这话听得她愤恨交织,好一个罪臣之女!

    简直荒唐!当年他可是一句解释都不肯听,坚信小人一面之词,定了父亲叛国谋反之罪。甚至还将父亲头颅悬挂于城墙之上,任天下人耻笑!

    昏君!如若不杀之,父母亲还有大哥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她握着扇子的手越发用力,强忍下心中那想立刻一刀刺死他的冲动。

    “这酒是皇后亲手酿制,醇香扑鼻。”皇帝招招手,他身侧的太监立马会意端起桌面那壶酒朝纪晟走去。

    “陛下好意纪晟心领了,只是,纪晟自幼身子就不好,这口气全凭药在吊着,这份好意,恕纪晟实在难以接下。”他婉拒道。

    “只是一口罢了,不喝,岂非是你们卫国不给朕面子?”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莫瑶听着两人的谈话,余光不自觉往纪晟身上看去。

    她从未在宫中见过此人,想来便是狗皇帝此次请来的贵客——卫国太子兰纪晟。

    那太监见兰纪晟沉默不语,不再拒绝,便上前将他面前的空酒杯斟满。

    皇帝端起手边的酒壶给自己倒酒,他高举酒杯,微微挑眉,“敬宁卫两国,友情长存。”

    整个大殿的空气瞬间凝固,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倏然变得剑拔弩张。

    兰纪晟端起面前的酒,递到嘴边,“既然如此,那纪晟却之不恭。”

    千钧一发之际,他一口鲜血涌出,染红了面前的木桌,连同手上的酒杯也被打翻,滚落在地。

    “殿下——”站在他身侧的黑衣男子瞬间冲上前去。

    乐声戛然而止,莫瑶跟着其他舞妓停了动作。整个大殿,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落到了兰纪晟一人身上。

    他拿着帕子捂着嘴咳着,眉头紧皱,脸色苍白。

    “快,传太医!”皇帝拍桌而起,对手边的太监吼道。

    “抱歉陛下,纪晟身体实在是……”兰纪晟气息羸弱,好似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愿陛下勿要动怒,伤了宁卫两国的友谊。”

    话已至此,皇帝自然再难责怪他。只得阴沉着脸坐回垫子上,“来人,将太子殿下送回殿歇息。”

    几个太监齐手,将他抬出大殿内。

    “继续奏乐!”

    这插曲一过,皇帝的表情显然难看许多。

    莫瑶跟着舞妓依旧按照排练时那般跳着,眼神却往兰纪晟方才的位置瞟了一眼,定在那掉落地上的酒杯。

    狗皇帝会不高兴,恐怕是因为那太子,没喝这毒酒吧!

    乐声依旧,直至最后一个走位,莫瑶站到了离他不足一尺的距离。

    鼓声激昂,伴随着琵琶和古筝的声音,她一颗心哽在喉咙。

    压着最后一声鼓,莫瑶拔出匕首,一脚踩上桌面,向狗皇帝直直刺去。

    “去见阎王吧!”她厉声吼道,蛰伏五年,只为等待这一刻!

    周遭站着的侍卫立马拔刀冲上来,灭族仇人就在她眼前,只要这一刀贯穿他的心,她便死而无憾了。

    “陛下——”

    坐在他身侧的皇后扑在身前,匕首刺进心脏,一击毙命。

    大脑轰地一声,莫瑶怔在原地。

    “皇后,皇后——”

    皇帝不可置信地抚上皇后的脸,方才被刺杀时脸上的惊恐还未全然褪去。

    一口鲜血涌出,浸湿了他的手。

    “来人,给朕拿下!”

    一声怒吼惊醒在场众人,莫瑶咬着唇,一脚跃出窗外。

    月色皎洁,映照着皇宫,像一座囚笼。

    莫瑶踩着各殿屋顶,穿梭其中,身后侍卫成片如黑云般逼近。

    脚下屋子隐隐透出些许光亮,她心一横,微微欠身,在抓住窗框的瞬间翻身进去。

    屋内男子穿着寝衣坐在桌边,桌上正放着药碗,那里面的药光是闻着就觉得苦涩无比。

    她皱着眉头缓缓靠近,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将人禁锢在怀中。

    屋外,敲门声响起。

    “太子殿下,您睡了么?”

    兰纪晟侧头,她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被劫持后的害怕,只是带了几分好奇和探究。

    对视许久,直到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别说我在,否则我杀了你!”莫瑶在他耳边低声威胁,见他乖顺地点点头,这才松开手。

    “何事?”他问着门外的人。

    “方才见一刺客消失在殿下屋顶上,可否让奴才们进来瞧瞧?”

    “是么?本宫刚喝下要准备睡下,不曾见什么刺客。”

    门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为了殿下的安危,还是让奴才们瞧瞧吧。”

    “这是为了本宫的安危?还是搜宫啊?让你们进来也无妨,不过,若是没有,你们准备该如何向本宫道歉?向卫国道歉?”他冷哼一声,“原来这就是宁国的待客之道!今日当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外面彻底陷入沉默,见他们不说话,他声音大了几分,“门未落锁,你们要搜直接进来就好。”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与刚才在宴会上见到的那副病痛缠身的模样截然相反。

    “你干什么!”莫瑶扯住他的衣袖,低声怒吼,“你放他们进来,不就是等于把我交出去了吗!”

    “进来吧,本宫允许你们搜宫。”兰纪晟端起手边的药碗,一饮而尽,神色淡然得仿佛在喝一碗甜水。

    莫瑶的心瞬间紧张起来,整个屋子静得都能听见她的心跳。她浑身紧绷,一刻不敢放松,只等着屋外的人冲进来的瞬间就与他们拼命。

    良久,屋外才传来声音。“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凭陛下对您的厚爱,奴才们自然也是信您的。天色不早了,奴才们就先行告退了。”

    屋外脚步声越来越小,她长舒一口气,道声谢后快步走到门口,正准备出去,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你要走了?”兰纪晟问道。

    “不然呢?留在这与你过夜?”她嗤笑着回头,兰纪晟的眼底满是趣味。

    “本宫记得你。”

    顺着他的目光,莫瑶垂眸望去。他在看她脖颈侧边的那一“宫”字。

    “罪臣之女......”他小声呢喃,却还是一字不落地落进她耳朵里。

    莫瑶怀疑他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我不是!我父亲不是罪臣!”

    “哦?”他语气上扬,似乎并不相信。

    “我父亲一生忠心护国!是那狗皇帝!是他愚蠢,听信了小人的话!”对他的这个反应,莫瑶愤怒至极。

    “你的刺杀行动成功了吗?”他倒了杯茶,递给她。

    “你怎么知道,我刺杀......”

    兰纪晟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本宫虽然身子不好,但并不蠢笨。外头那些人,可都称你为,刺客。”

    闻之,莫瑶尴尬得脸红了大片。

    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桌边的椅子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皇后死了。”

    “你做的?”

    “否则呢?”莫瑶心里很是痛恨,皇后素日待她是不错的,偏偏是为那狗皇帝!他才最该去见阎王!

    “那你打算如何逃出去?”兰纪晟重取一个茶杯,给自己倒满。

    “逃?我本就没想过要逃,最好的结果便是和他同归于尽!”她咬牙切齿,只要一想起狗皇帝那张脸,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最坏的便是向现在这样,困在本宫这小小的寝殿之内,无处可去?”

    莫瑶心底翻着白眼,还真是命不由人!

    “那你呢?你身体这样不好,卫国皇帝还让你来?”她讥讽着怼回去,“宁卫两国联手灭了其国,三分天下的局面瓦解,你父皇怎会认为,那狗皇帝会真心善待卫国?竟还派自己儿子前来,简直荒谬!”

    见他表情跟吃了苍蝇一般难看,她心里暗爽。

    “父皇并非傻子,本宫也不是。”他起身从那件沾满血的衣衫口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红色的东西,放到了她面前。

    “这是何物?”她上手戳戳。

    看起来像是肠?再在里面灌了血?

    只见他从枕头下的取出一根银针,瞧着像是针灸时会用到的那种。

    一针扎进那不明物中,血瞬间喷出,染红桌上的布料。

    “本宫说了,本宫不是傻子。黄鼠狼给鸡拜年,他的不安好心都写在脸上了。”兰纪晟笑着将那针擦拭干净,又放了回去。

    “你是装病!”莫瑶惊呼,此人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那倒不是,只是没那么严重罢了。”他再次坐回她身边。

    “……”

    莫瑶顿口无言,起身要走。

    “又要走?去哪?”

    “逃出去。”她懒得再与废话,只想离开。

    “逃?”他轻笑一声,“这皇宫中恐怕现在到处都是侍卫,你逃得掉?”

    她咬着唇,心里咒骂一句,再度坐了回去。

    “那你说该怎么办!”

    “本宫身子不好,今日吐血实在难受,只想赶紧回国治病,估摸着明儿个天一亮便启程归去。”他微微垂眸叹气,眉宇间竟有几分林黛玉那弱柳扶风样儿。

    “你想带我一起走?”

    “何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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