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翎绾自那人私底下秘密和白瑾卿会过一次面后,接连几日便没有再出去。眼下她处在风口浪尖上,避开锋芒韬光养晦是明智之举。

    她坐在屋内。

    鸿雁传书。

    暮翎绾神色一凛,她指尖泛白,伸手取出信条,舒展开带着墨色的信纸。

    “师姐亲启。”

    姚桎。

    “一切都好,只是要委屈师姐暂时留质在玘云了……”

    暮翎绾细细看过全篇,心中对局势有了大概。她心中大石微微落地。

    暮翎绾将信折叠好,起身拉开梳妆台前的抽屉,将其放入木盒里。

    暮色四合,烛火摇曳,案上纸页忽明忽暗,暮翎绾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搁在笔山上。

    她花了一个晚上把此刻大珉的局势了解了个大概。

    以玘云为都城,坐于北。朝中最主要的大臣首当其位是当朝太傅庾砚清。此人做过皇帝的老师,辅佐过两代皇帝,朝中威望可见一斑。另外一个她熟悉的就是赵行舟,此人是太后束旒棠的弟弟。赵行舟有个儿子叫赵安赫,曾任知府,因官匪勾结被斩了首。

    皇帝先前让青詝阁的阁主问初方丈给她安排相关任务,眼下通禀的人已至门外。

    她如今新官上任,还未拜见过自己的顶头上司。暮翎绾起身,那人把暮翎绾带到问初房门前,敲响了房门。暮翎绾候至门外。

    房内亮着光,里面的人在议事,只是交谈声不显。

    “谁?!”里面的人冷声。

    是南浔的声音,只是声色一改原先的慈善,透着几分凉意。

    是南浔的声音,只是声色一改原先的慈善,透着几分凉意。

    那和尚被这声音一惊,忙道,“是我……方丈,暮司祭到了。”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句浑圆的声音。

    暮翎绾目光沉了沉,刚刚那突兀一声敲响了暮翎绾心里的警钟,余音未绝。

    门被打开,暮翎绾抬步进去。

    “方丈。”暮翎绾行礼。

    南浔见状,退了出去。

    “来了,坐吧。”问初穿着袈裟,面容沉静而庄重。眼神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沉寂与慈悲。

    暮翎绾闻言,躬身行下一礼,取了一侧的垫子,盘腿坐下。

    问初捻着手中的佛珠,周身仿佛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宁静。半晌,开口,“可还习惯。”

    暮翎绾下意识看向问初手中的佛珠,道,“阁中清净,似有清心之力。”

    问初闻言,笑道,“看来司祭和佛法有缘,原先可有信奉什么宗教?”

    暮翎绾不敢大意,她心绪百转,摇头道,“并无,只是……”她话说到这里,故意一顿。

    岂料问初并无反应,只是捻着手中的佛珠,静默的等暮翎绾开口。

    暮翎绾压下心底的疑虑,道:“只是比较感兴趣罢了。”

    问初闻言,点了点头。

    接下来,问初只是交代了一些明日早课的事,条分缕析,他语速极慢,但暮翎绾全程听下来,依旧专心平静,并未露出不耐神色。

    结束后,暮翎绾起身,面对着问初,再行一礼。问初身体极瘦,着那袈裟与身体间留有空隙。

    她目光朝下,陡然看见问初背上的似有几道青色纹路,看不真切,她想再看,却发现问初不知何时已看向了自己,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寒意。暮翎绾回眸,下一刻,问初又恢复平静神色,眼眸入止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暮翎绾的错觉。

    暮翎绾转身,下一秒身后再度传来声音,“几日后圣上会举行秋猎,你就和南浔跟在我身侧吧。”

    暮翎绾压下心底的疑惑,“是。”

    暮翎绾一连在阁中呆了数日。直到皇帝再度宣传暮翎绾觐见。

    一上来。

    “臣暮翎绾,叩见陛下。”暮翎绾俯身。

    “司祭免礼,裕德瑞,看座。”

    皇帝低着头,手中执笔在写着什么。

    “司祭在青詝阁住着,可还习惯?”

    “承蒙陛下关心,阁中吃穿用物皆不缺,仅一个青詝阁便如此富丽堂皇,大珉地大物博,比臣原先在朝和过得日子,还要舒适许多。”

    萧胤闻言,哈哈一笑,道:“如此便好,那便安心住着,若有缺的,同内务府说。”

    暮翎绾知道这不过是句场面话,但还是毕恭毕敬道:“谢陛下。”

    皇帝又叮嘱关切了几句,便让裕德瑞把她送出了殿门。萧胤做到这个份上,算得上给暮翎绾面子了。他这么做,一来可抵住悠悠众口,彰显皇恩浩荡,二来和第一次见暮翎绾相承启,算是恩威并施,笼络人心。

    暮翎绾出了殿门,沿着廊腰缦回,一路向前。她多日没出门,回去的路故意没坐轿辇,只让时至跟着。她有意借这个机会熟悉宫中地形。青詝阁就在皇城内那条玉水河对面,走小半个时辰便能到了。

    暮翎绾抬步绕过御花园,却见不远处百花齐放,热闹非凡。

    多事之秋,这宫里暗流涌动,不该管的事她不会多做过问,她转过头,抬步要走,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瑾卿。

    暮翎绾停下脚步。时至疑惑的看了一眼暮翎绾,随后目光朝着暮翎绾看的方向移去。

    “诶?前面来的时候,我听说皇后在宫里面办百花宴呢。”

    暮翎绾看着场上的世家贵女,她估摸着整个玘云有头有脸的大家小姐,大概都在这了。她闻言一笑,“这哪是百花宴。”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皇后给白瑾卿操持的烟缘宴啊。

    白瑾卿今日一袭月白长袍,身如茂竹。发冠束起,眉若远黛,日光衬着肤色皙如白玉。

    白瑾卿是皇后带大的,仪态比起皇子龙孙都不会差,甚至因为在世的几个皇子最大的也不过八九岁,与同龄人相比,白瑾卿如今在玘云的身份地位,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这样的人,可以算得上是一些世家贵女梦寐以求的夫婿了。

    暮翎绾想到这里,勾了勾唇。

    她以前倒是挺有眼光的。

    百花宴席,歌舞升平。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有着自己的算计与谋划,这样的百花宴,就如同已经打好的戏台子,暗流涌动,连鲜花在这些粉黛面前都要黯然几分。

    皇后有意让这些大家小姐们一展才艺。

    席间,何语筝端了茶过来,她一手泡茶的功夫算是可以算得上是出神入化了。茶汤橙黄,清香四溢。

    她端着茶水走近,柔声道:“侯爷可愿尝尝言音泡的茶?”

    岂料白瑾卿面上带着笑,眼底却不见波澜,“不必了。”

    何语筝端着茶水的手一顿,咬了咬牙,这是第一次有人拂了她面子,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多么尴尬啊。

    不甘心。

    她垂下眸子,眼眶微红,眼底蓄出泪水,平白添了几分娇俏动人。她心下百转,未曾预料到脚下。下一刻她身下一绊,何语筝心下一惊,竟摔了出去,电光火石间,她慌忙抓了一下白瑾卿的袖角。

    白瑾卿却已退后了两步,他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只是眼底透着一股寒意,他斜睨了一眼地上的何语筝。

    何语筝一颤,脸色一时间青白一片,左右已有人上前来扶。

    下一刻白瑾卿似是注意到有一束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他已蓦然回首,却看见暮翎绾站在回廊上,眼里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来。

    “走吧。”

    时至点了点头。

    二人沿着回廊走到尽头。

    “我天,这是哪家的小姐?这长得……整个玘云,怕是没几家有这么标志的小姐,以前没听过呀?”

    那洒扫的宫女手里握着扫把,抬眸一瞥,便看到了暮翎绾,她瞪大了眼睛,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扫地搭子。

    “什么?”

    她旁边那个年长些,看起来是个阅历丰富的,待看清不远处的暮翎绾后,开口道:“当然没见过,这不是……”她凑近那宫女耳边,低声道:“这不就是那刚亡了的西禾的七公主么?”

    那宫女闻言,捂了嘴巴,道:“就是那个放叛军进城,屠了皇室的七公主?长得这么漂亮,这……也太狠了些。”

    “哪止呢?这公主听说是冷宫出生的,早年在边境待过,成日和一堆兵痞子待在一起,长得又这么好看……”

    她话说到一半,没再说下去,却引人浮想联翩。

    尽管这二人有意压低声音,但聊到最后声音不可避免的大了些,暮翎绾离这两人不算远,时至耳朵尖的很,闻言,脸气红了大半,“公……司祭,这两个碎嘴婆子,奴婢替您惩治她们。”

    暮翎绾闻言,神色不变,道:“旁人爱说是她们的事,眼下我们处在风口浪尖上,惩治事小,如今千百张眼睛盯着我们,正愁着捏不到我们的错处。何况……”暮翎绾勾了勾唇,神色讽刺:“她们虽是骂我,可这宫里的人,实际上又能比咱们好过到哪里去?否则又何必在这里嚼舌根?祸从口出,难保将来不会惹了祸端,自有人来收,我们又何必动怒。”

    时至被这么一安抚,气消了大半,道:“公主说得对,祸从口出,这种人永远升不高去。”

    “这……奴婢不是有意冲撞,张院判恕罪。”

    时至听到动静,动作一顿,疑惑的看向那边。

    暮翎绾闻声,亦是停了脚步,只是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张淮序今天得了空,又听闻暮翎绾出了青詝阁,便闻风而来,却不想在这儿撞上。刚才那两个宫女的对话,他早已在一旁听了大半,眼下有意借这个机会,好好替暮翎绾惩治一下这帮碎嘴宫人。

    那两个宫女虽是跪下,却也不是那么的害怕,这太医院的张院判,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何况刚才她二人未怎么动,严格来说是张淮序先撞上来的。

    可奴婢毕竟是奴婢,跪还是得跪。

    下一秒,上头传来声音,二人闻声脸色发白,俱是一颤。

    他说:“既知冲撞,那便帮对方掌嘴五十下吧。”

    二人未动。

    “怎么,还要我动手?”张淮序笑了。

    “不敢!”一个道。

    “不敢!”另一个也道。

    那二人见着这笑容,可不会真的以为对方是在对自己好言相劝,脸色俱是一白。

    午间的太阳毒的很,这段地势又高,左右没有东西阻挡,二人跪在石阶上,不出片刻,额头已渗出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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