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烟花绽放,定安候府中小辈都齐齐甩下棋牌酒杯,跑到窗口眺望;比起之前沿岸伶人的歌舞,还是这盛大的烟花更吸引眼球。火药属于朝廷管制,私自藏匿可诛九族,由火药延伸的烟花爆竹自然也属于朝廷,就连世家都插不进手。

    若是府中有喜事需放烟花,超过一定量都需跟府衙报备,限定时辰,过了那个时辰放也是会被关押的。

    每年也就年结与花朝节时才能看到如此盛大的烟火,仅此一点就住已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侯府中年纪小一点的小辈望着五彩斑斓的烟火,兴奋无比,他平日就极其敬仰二兄,做梦都想像长明一样外出游历。兴奋之下也就忘了对赵适的敬畏,小跑着冲向二兄在的角落。

    一把掀开半合的帘子却被里面那位陌生女子给吓了一跳,他记得二殿下似乎没有带女仆上船啊!喝了几杯酒的小孩脑袋有些迷糊的想着。

    小孩脑子里正冒出其他想法呢,看到二兄转身看向自己,立马就把那点想法给丢到了九霄云外。他几步跑到长明身边,抓着长明的手一把掀开放下的纱幔,指着外面的烟花,小脸因兴奋红彤彤的。

    “长明哥哥,你快看,今年的烟花有五色的。”

    长明尴尬的冲赵适笑笑,伸手一拍小孩的头,呵斥道:“不得无礼。”

    小孩这才发现自己鲁莽了,立马立正收手,端起了世家公子的礼仪。赵适对此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更放肆的事他也做过。

    三人的互动并未影响到玉轮,她站在栏杆旁,抬头看着空中炸开的烟花,腰间的铜铃安静的仿佛从未响过一般。

    “我在很久以前也见过它。”在一束束一闪而逝的烟花让玉轮想到了在很久以前,那个人牵着他走进他居住过的城邦。不同的语言,同样的热闹,不同的节日,同样的烟花。

    “玉姑娘不必伤感。”赵适站在玉轮身边听着她的话,也不知应该怎么安慰。两情相悦之人只能惦念,他很容易就能想到,玉姑娘所念之人,恐怕......已出了不测。

    “我没有伤感。”玉轮抿了下唇,收回目光,手不自觉的摩挲着腰间的铜铃。叹到:“我只是有些困了。”

    骤然亮起的光随着烟花的熄灭变得暗淡,玉轮低着头,赵适看不清身旁人的面容。可是他似乎能想象到女孩的模样,一定是平静又感伤的。

    在遇到玉轮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从不因外物而动,古井无波的仿佛已历尽世事变迁。却从不显老态,反而依旧赤忱。

    他很欣赏这样的人..

    “玉姑娘...”赵适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旁忽然兴奋的小孩打断,他拽着长明的衣袖大声喊道:“兄长,那不是兄长的大兄吗?他也在此游湖呢。”

    长明有些恍惚的思绪被小孩唤回,听到大兄的事他下意识的抽近了些,低头正好见到宁为站在甲板上的身影,以及刚走出的豫念。

    在看到豫念的瞬间,长明脑中浮现的所有复杂思绪都瞬间一扫而空;他见豫念含笑冲他点头,连忙躬身回礼。张了张嘴想要呼唤,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而他身旁的耿知礼却是没有自家兄长的顾虑,他抓着栏杆倾身朝着豫念挥手,嘴里喊道:“豫先生,您今日也来游湖吗?”

    见豫念点头,他更高兴了,赶忙邀请道:“先生可要一起?一起热闹。”

    见豫念摇头,耿知礼还有些失望,不过他也知晓分寸,拱手行礼后就不再闹腾。

    玉轮被耿知礼的喊声一扰也失去了看烟花的心情,她正准备离开,眼神无意识的从下方扫过;平静的眼眸中瞳孔一缩,整个人下意识的朝前走了两步,握着的铜铃从手中滑落,摔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下方的豫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寻声看向上首,目之所及是一位娇小的女郎,她穿着淡雅的长裙,长发被随意的拢起,整个人随意的仿佛是在自家院中。

    豫念并不是一个看中繁文缛节的人,可看着那位姑娘,他却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只觉得不妥,可具体那里不妥又说不出来。

    大梁对女子并不约束,梁文帝时也曾有壤陵文君好为将,率领镇江军同边军一同抵御外敌,二十几年前也有有才女郎入仕为官庇佑一方百姓,只是近些年世家壮大,三国割据一方虽有摩擦却从无大战,民风日渐保守,但在大梁女子的地位依旧高于其他两国,对女子的约束也并未太多。

    故而玉轮的穿着打扮只能说过于简约,却不能以此指责她。

    花朝节的明月从来都不会圆满,银色的月牙悬挂于天际,幕布般的天空中繁星才能见到几颗,有一丝云层飘浮在月光下,被月光侵染带上了些许银白。

    彩雕的檐角上的龙吻似乎都被月光给侵染了,泛着朦胧的光泽,再炫目的彩灯也无法掩盖那抹明月。

    豫念怔怔的看着几乎与上空的明月融为一体的女郎,脑中一片空白。

    玉轮看着豫念,澄澈的目光中是从未展露过的温柔,她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已经勾起,露出了她曾在别人身上见过的微笑。

    摔落的铜铃滚了两圈,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随即停下,在所有人惊呼的声音中,玉轮如同一只优雅的白鹤从船上飞下,绣着云纹的衣裙在风中飞舞,恍若一朵优美又华丽的月色牡丹乍然盛放,耀眼的不可直视。

    离玉轮最近的长明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玉轮,却只能触碰到她衣摆飞舞时卷起的轻风。

    一直老实蹲在豫念肩上的更鸟如同见到了天敌一般,毛发竖立,红宝石的眼珠慌乱的四下打量,张开翅膀以它鸟生最快的速度远离的豫念,消失在了春江河两岸的树林里。

    玉轮轻松的避开宁为的阻拦落在豫念身前,娇小的女孩抬头仰望着豫念,眼中尽是欣喜与依恋。她嘴角含笑,眉眼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柔。

    玉轮小跑两步,整个人如同蝴蝶一般扎进了豫念的怀中。她瘦弱的身躯死死的环抱着豫念,像是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玉轮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豫念的胸膛上,鼻尖嗅到的是这个人身上淡淡的檀香,耳中听到的是他平和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一直以来的孤独与怅然在这一瞬间都消失无踪,胸口偶尔会传来抽痛的心胀不知被什么东西填满,那些细小又密集的伤口一瞬间被全部治愈。

    玉轮像猫一样轻轻蹭了蹭豫念的胸口,闭着眼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她轻叹道:“青缘,你果然...回来了。”

    又见面了,真好!

    豫念恍惚的思绪被玉轮的话惊醒,他感受着从女孩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双手无措的抬起不知应该落在那里。

    忠心护主的宁为手里的长刀早已拔出,抵在玉轮背后一寸处,一直笑眯眯的福伯冷下了脸,他们盯着玉轮如同再看着一个死人。

    被两人针对的玉轮浑然未觉,只是紧紧的抱着豫念不撒手,倒是豫念被两人的杀气一惊,下意识的环抱住玉轮;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抬眼四顾,才看到四周已有不少人都把在栏杆上朝这里看过来。

    豫念眉头一皱,左手解开系带,披着在他身上的披风被扬起落下把玉轮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玉轮察觉到他的动作,脑袋一动想要看下是什么情况,脑袋却被一张温暖的手又按了回去。

    “站好,松手。”豫念清朗的声音在玉轮头顶响起,他并未低头也没思考玉轮是否会照他说的那样做,只是警惕的留意着四周。

    而被他单手怀抱着的玉轮也不过问他话里的意思,听话的松开了手。

    豫念微微弯腰,轻巧的将怀里的女孩抱起,怀里的女孩被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而他整个人就像是护食的猛兽,浑身上下都带着对窥视者的防备和警惕。

    他抱起玉轮快步的走入船厢,在他的后脚走进船厢后,敞开的大门轰然关闭,原本掀起的帘布也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般一样,齐刷刷的落下,将一切窥视的目光隔绝在外。

    而这一切,也不过发生在瞬息间。

    甲板上还在警惕的宁为福伯二人与定安候府舫船二楼的长明三人甚至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里是同样的惊疑不定。

    二楼,耿知礼上头的酒意早已经消失了大半,小孩指着对比自家小了大半的舫船,结结巴巴的说道:“兄...兄长...她...”他指着玉轮跳下去的地方,又指着豫念进入的船厢。“他...他们....”

    同样震惊的长明比耿知礼好不了多少,不过常年锻炼出来的性格让他整个人一如往常,看起来依旧风轻云淡。

    他与赵适对视一眼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还好,耿知礼慌张的叫声在热闹的节日里并不显眼,正真注意到这里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他领着耿知礼的后领,快步的走入船厢,并没多说,只是安排到:“让歌姬上场,奏乐!”

    什么都不清楚的侯爷虽然奇怪,但却十分听自家儿子的话,简单几句后,欢快的雅乐又从船厢中传来,欢声笑语瞬间盖过了刚才的惊慌,让无意间看到这一幕的人也不免产生了怀疑,刚才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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