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宅。

    陈和音坐在窗前,望着院门的方向发呆。

    院中梨花雪白,春风拂过,纷纷扬扬,犹如冬日飘雪。

    春莹把一碗桃花羹递到她跟前,柔声劝道:“小姐,吃点吧。”陈和音今早才喝了几口粥,眼下已经正午,再不吃些东西可不行了。

    陈和音看了碗里的桃花羹一眼,碗是琉璃制品,晶莹剔透,淡绿色光泽莹莹生辉,里面几片粉色的桃花做点缀,桃花清香隐隐传来。

    她拿起汤匙轻轻舀了一勺,嗯·····是好吃的,正好她也有点饿了,等消息也要先填饱肚子才行。

    院子的小径上一道身影匆匆赶来,陈和音通过窗户看过去,立即询问道:“啊卫,有新消息了吗?”

    啊卫兴奋地边走边答:“是的,小姐。”

    春莹也焦急地问道:“有什么消息,你倒是快说啊!”

    啊卫从正门进来,来到陈和音面前,说道:“是大小姐她们被救出来了。”

    陈和音听到“大小姐”,立刻从小榻上下来,看着啊卫再次确认,“是姐姐她们被救回来了吗?她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她们现在在哪?”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啊卫有些蒙,他挠挠头,反应了一下,才一个个回答,“她们现在在大厅里,都没有受伤。”

    话一说完,陈和音已经跑出去了,春莹赶紧跟在身后。

    陈家大厅里,几个从山里被救出来的姑娘,正捧着茶喝,沈茹和杜婉儿也坐在里面。

    负责送她们回来的兵卫直接将她们一起送来了陈宅。此刻的几人都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有些脏乱,脸上也是有污迹斑斑。

    正喝着茶,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几人纷纷抬头。

    陈和音看到她们都安然无恙,内心激动不已,眼里闪着泪花,来到她们面前,一一察看,“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刘湘怜也非常激动,“我们都没事,那些土匪没敢对我们怎么样,还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

    “真的吗?”陈和音小心询问,她怕刘湘怜是为了让她心安才往好的说。

    其他几人也认真地点点头。

    赵茜认真说:”是真的,啊音,那些土匪是想把我们当作人质,想用我们换赎金,可不得好好供着。”

    李清晓和姜云也点点头。

    “而且我听看守我们的那几个土匪说,那个抓我们上来的土匪头子还被他们的大当家的狠狠责罚了呢。”

    陈和丽把手中的茶杯放下,“那也是他活该。”

    其他几人纷纷应是。

    “我们没什么事,只是在牢里几天没洗澡,都臭了。”刘湘怜说着往陈和音怀里蹭。

    “你闻闻,是不是很臭,你可不许嫌弃我。”

    陈和音抓着她的手,“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一点都不臭。”

    “啊音你太勇敢了,你竟然能从土匪手里逃脱。”刘湘怜佩服地说道。当汇合的时候,却不见陈和音和押送她的几个土匪,后面,一个土匪匆匆而回,说陈和音逃跑了,他的另外两个同伴已经被杀。

    听到这个消息,她们几人心中都很开心,她能逃出去,就能活命,而且她们相信陈和音一定会找人回来救她们的。

    这几天陈和音一直在担惊受怕,害怕她们出点什么事,也害怕陈和谨出事,每天需要让啊卫去几趟前院等消息,人都清减了不少。

    “那是谁救你们出来的?”陈和音疑惑。

    几个姑娘都被关在了一间牢房,牢里阴冷潮湿,仅有的几件被子也是一股霉味,她们起初还接受不了,刘湘怜和赵茜时时谩骂那些土匪,一个骂累了另一个接着骂,陈和丽也偶尔骂几句,她们拿自己的身份警告那些土匪赶紧放了她们,可门外的人充耳不闻。

    但幸好这些土匪没有对她们严刑拷打,只是将她们关在牢里,送来的饭菜还勉强可以下口。

    直至她们听到一声声的枪声响起,时而激烈,时而消歇。她们心里忐忑不安,猜想是有人与土匪交战了,可是这枪声让她们判断不出,与土匪交火的人是胜了还是败了。

    她们都担心万一把土匪惹怒了,土匪会把怒气发泄在她们身上把她们都杀了。

    心惊胆战之余,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音响起,脚步声越来越响,离牢房越来越近,她们的心也越跳越快。

    她们都担心是土匪进来提人,要么把她们推到阵前,拿她们作威胁,要是来人不放下武器投降,她们可能就会被一枪毙命。或是恼羞成怒,发现她们没有了价值,直接把她们杀了。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于她们而言,都是致命的伤害。

    牢房的门被打开,一个身形高大,面容熟悉的人进来牢房,刘湘怜怔住了。

    直到对方开口,“你们没事吧,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快点跟我走。”刘湘怜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陈和丽看到是李华嘉,亦是很惊讶,又有点开心,“华嘉哥哥!”

    李华嘉嗯了一声,然后扶起她们,送出牢房。

    经过牢房门口时,发现鲜血流了一地,几个看守牢房的土匪倒在地上。

    到了门口,李华嘉指了指旁边的人,对着她们说:“跟着他走,他熟悉这里的地形,会把你们送回山下,等到了山下就会有军队的人接应,会把你们安全送回家的。”最后他说了一句,“不要害怕。”

    明明他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刘湘怜却有种错觉,仿佛他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她也无暇再顾及那么多,跟着她们走。

    李华嘉指派的人正是布谷,另外他还把他带来的十个人安排护送她们下山。

    “事情经过大概是这样的。”刘湘怜道。

    这时管事婆婆来报:“小姐,热水都准备好了。”

    陈和音看着她们说道:“快去洗个热水澡吧,衣服也都为你们准备好了。”

    几人好几天不洗澡,此刻没有犹豫,由着管事婆婆带她们去沐浴。

    等她们都出去了,陈和音又问春莹:“让厨房准备的饭菜怎么样了?”

    春莹回她:“在准备了,等几位小姐洗漱好就可以吃了。”

    沈茹看她这般操前忙后,不免有些心疼,“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这些事由我来做就行。”

    “母亲这几天不是头疾又犯了吗,您才是该好好休息。”说着抬眼看沈茹身边的侍女,示意她带沈茹回去休息。

    沈茹拗不过她,揉了揉眉心,只好回去歇着。

    杜婉儿看到自己的女儿平安回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也回去照顾自己的女儿去了。

    一桩心事了,还有另一桩心事萦挂心头──陈和谨什么时候回来。

    陈和谨战胜的消息已经传回,可这么几久却还不见人影,沈茹说陈和谨作为将领,可能有些事还是需要他亲自处理,不会有事的。

    可陈和音却一直心跳不安,忧心忡忡。

    啊卫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陈和音正看着手里的茶杯出神,被他吓了一跳。

    陈和音立刻回过神来,问道:“有消息了?”

    啊卫疯狂点头,“大少爷回来了,听说正往城里赶回的路上,想来现在到城门口了。”来给他报信的是陈和谨派来的人,在他快回来之前就让他回来报平安。

    过了一刻钟,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陈和音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本想到门口去接他的,没成想他已经回来了。

    一双杏眼微微睁大,惊讶地望着他,随后反应过来,立即欣喜地奔向他,“哥哥!”

    陈和谨一身军装一丝不苟,军装上面些许黑痕,鞋底沾着尘灰,脸上神情严肃,脸色有点苍白,看见她的那一刻神情变得柔和。

    陈和音来到他跟前,伸出双手,本能的想拥抱他,可好像想到什么,伸出的双手又缩回,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陈和谨。她的眼睛圆溜溜的,悄悄转动几下。

    “哥哥,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她上下打量着陈和谨,关切地询问。

    陈和谨打算伸出去的手握了又松,柔和的地道:“没有,一切都很顺利。”说完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身边随他回来的副官看了看他,神色有些怪异。

    陈和音察觉到这丝异样,插着腰质问陈和谨:“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是不是受伤了。”

    “哪有······”还没等他说完,陈和音就上手检查。

    陈和音看向属官,目光严厉,“你来说。”

    副官支支吾吾地道:“少爷肩膀上受了伤······”

    陈和音扒拉着他坐下,衣服扣子被她三两下就解开,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左肩上衬衣已被血染红了。

    陈和音被这红色刺激地睨了他一眼,明显是生气了。

    陈和谨赶紧哄道:“都是些小伤,没什么事的。”陈和谨受伤后简单包扎了下。

    “这都出血了叫没什么事吗?”

    “春莹,去叫医生来。”

    刘湘怜等几人已经陆续洗好换了身衣服出来,陈和音和她们说明情况后拉着陈和谨回了梨香苑,由陈和丽招待她们。

    梨香苑是他们俩的院子,回那里比较方便,梨香苑有陈和谨准备的各种医用物品,陈和音对于处理伤口这种事情也算是熟练,她可以先帮他看看伤口。

    回到院子里,陈和谨在她威严的注视下,乖乖的坐下,把里面的衬衫扣子一一解开,随着他的动作,他精壮的胸膛展露出来一览无遗,肤色白皙,腹肌分明,线条流畅,随着呼吸,胸膛微微起伏。

    陈和音随意瞥过一眼,随即将目光留在伤口上。伤口用粗布简单包扎着,此刻粗布已经被血染红。

    陈和音拿来医用药箱,戴好医用手套,拿起镊子小心翼翼的把纱布揭开。

    伤口横贯右肩膀,一直来到胸前,看着大概有十厘米长,深度一厘米左右,两边的肉向外展开,颜色深红,看着触目惊心。

    陈和音有点恼,就这陈和谨还说没事,他就是不想让她担心,她是他的妹妹,关心担忧他不是正常的吗?

    伤口看着很疼,陈和谨却始终一声不吭。

    他的目光始终留在眼前这个正小心翼翼为他处理伤口的人身上,她小心、专注,看着伤口时不时蹙眉,眼神满含心疼和对自己哥哥的关心。

    陈和谨开心,也有一点点失落。

    医生提着医药箱匆匆赶来,陈和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让医生来替陈和谨处理伤口,毕竟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会更好。

    陈和音趁着医生在给陈和谨处理伤口的间隙,去前厅向之前随陈和谨回来的人询问关于陈和谨受伤的事情。

    他是陈和谨的专属副官,名叫林有诚,他是一直跟随陈和谨的,对于受伤的事也亲眼目睹。

    眼下她这般问,他也就如实答。

    狼牙山山寨里。

    军队已经完全攻占了狼牙山,在清理打扫战场,从那些土匪首领的房间里抬出了许多金银珠宝。

    搜房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抓到一个潜藏的土匪,此人身上伤痕未消,手背上还隐隐有几条青痕,显然是受过刑的。

    陈和谨打量了他一会,目光沉沉,叫来了投降的土匪来辨认身份。

    土匪颤颤巍巍地说出“五当家”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陈和谨的戾气。

    下一瞬就只听几声枪响,在打扫战场的士兵都纷纷抬头看过来,陈和谨开抢把五当家的打死了,总共五枪,说是捅了个血窟窿也不为过。

    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还好被打的人不是自己。

    陈和谨面色平静,看着地上鲜血直流的人,无任何波动,好像对于他来说就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最后在地上的人在睁着眼睛痛苦地渐渐失去气息时,他清冷的声音响起,“惹了不该惹的人,你就该为此付出代价。”只是此刻在地上躺着的人听来,宛如地狱夺命的鬼音。

    陈和谨转身,他最后一件想做的事情完成,他该回家了。

    经过那群俘虏的身旁时,他隐隐察觉了一丝异样,一个人的眼神如山间野狼似得盯着他,他看过去,那道目光又消失。

    突然间,一个人冲破看守的防线,拿着一把利刃向他背后袭来。

    “教官,小心!”一个人的声音大声地喊出。

    陈和谨转身就看到一个身着军校服装的人,拿手挡住了那个人袭来的刀。他握了握手里拿着的枪,满眼无奈。

    那人挡在土匪的面前,他不好开抢。

    很快那个人就不敌,陈和谨上前,轻松几下捏住他手腕,他手里的刀就掉落在地,痛苦地嚎叫几声,可见陈和谨的力道是多么的大,接着就是快速地出腿踢在土匪的膝弯处,土匪跪地。

    动作快速敏捷,没有给那个土匪任何反应的时间。土匪自认为自己的速度够快,没想到还有人比他迅捷。

    陈和谨看了看之前来帮他挡刀的人,他认得他,在军校的训练场上,他频频被刁难,陈和谨出手惩治了那些人。

    李清则。

    “子弹的速度比你快,你应该选择更快速的方式来杀死敌人。”这是陈和谨对李清则说的第一句话。

    李清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和谨是在提醒他这种情况应该用枪最快,他摸了摸脑袋,有些惭愧。他本来是在俘虏周围巡视,看见有人袭击,反应不过来要拿枪,本能往前冲,替陈和谨挡下那一击,他实战经验还是太少,枪也用的不太顺手。

    陈和谨本来察觉到了危险,已经拿起枪,没想到中间出了个小变故。

    李清则明白过来其中的道理,真诚地感谢:“是,教官,我明白了。”

    当他们说话之际,地上跪倒的男人,眼神阴森,从衣衫缝隙里掏出长条样的东西,往他们两个身上抛。

    东西精准的挂在他们身上,李清则低头看一眼身上挂着的东西,惊慌地大叫一声,“蛇!蛇!蛇!”

    他自小不怕鬼不信神,唯独害怕的就是蛇。

    陈和谨被身上的不速之客,弄的心神微恍,不过下一瞬他就把它甩到地上,黑色小蛇在地上扭曲着身体再次向他而来,小蛇行动灵活,枪一时半会瞄不准。

    正当他们应付蛇之际,土匪已经捡起地上的刀向李清则袭去,李清则面对蛇手忙脚乱,根本无暇顾及周围。

    直到他听到一声皮肉被刀刺伤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陈和谨替他挡了一刀。

    陈和谨无意帮他挡刀,只是李清则和土匪靠的太近,他打算近身后再杀了土匪,没成想,土匪虚晃一枪,刀尖下一瞬就朝他而来,他反应不及,不小心被伤了。

    之前土匪仍蛇的时候,他就应该一枪毙了他,只是他没想到土匪还有力气站起来,他下手还是太轻了。

    陈和谨此次不再犹豫,下手狠绝,夺过土匪的刀,用了力划过颈动脉。下一瞬土匪已经捂着汩汩而流的血,在地上抽搐。

    这场变动不过发生在瞬间,两条小蛇已经被周围听到动静的人赶来一起杀死,躺在地上翻着白肚皮。

    林副官去处理陈和谨交代的任务,刚回来就看见这惊心动魄的场面,担心的看着陈和谨流着血的肩膀,可他似毫无所觉,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看着那群俘虏,脸色严肃,下命令严厉彻查俘虏,严加看守,然后径直向下山的路走,步伐极快,林副官在后面大步追赶。

    到山下驻扎的地方,草草包扎了下便返回临城,看他这副焦急的样子,好像临城失守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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