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淅淅沥沥声依旧,仿佛一个撩拨人的心弦的琴音,扰的人心慌意乱。

    陈和音失眠了。

    本来是带着困倦回房,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

    缠绵淅沥的雨声,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陈和谨身上的薄汗。她给他上药,伤口狰狞,他虽然不出声喊疼,可当陈和音动作的时候,能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额头上、腹肌上浮起的汗珠。

    陈和谨肤色不算黑,宽肩窄腰,腹肌线条分明,流下的汗珠顺着线条滑入下腹······

    陈和音闭上眼,脑海中的画面却更加清晰,整个人越来越清醒。她正常上药,不知何时多了对陈和谨身材的印象,而且这印象还十分深刻。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在黑暗中睁着一双异常清醒圆溜的眼睛,心烦意乱到极点。

    摸着黑走到桌旁,倒了一杯冷茶水,茶水入喉,清凉爽口,情绪渐渐平静。

    陈和音摇摇脑袋,鄙视自己怎么会觊觎哥哥的身材,然后对着身材浮想联翩的。她自己正当年少,少女怀春也是再正常不过,可怎么会怀春到自己哥哥身上来呢。

    她不得不承认陈和谨的身材十分的好,自己又是见过、亲近过的男人太少,更遑论看到一个裸着上身的男子身材,或多或少都对自己的心灵有点冲击力。

    可她脑中浮现的只是陈和谨的身材,并没有陈和谨的脸。她想这只是正常的少女怀春的心思作怪,换做是其他男子好的身材,她也可能会这样多看几眼。

    她这样说服了自己以减轻心中若有若无的负罪感,然后回床上睡了过去。

    陈和音的睡眠一向很好,只要睡着了之后,任凭风吹雨打火烧人闹都不能将她吵醒,喝茶对她也没有太大的作用,今晚失眠是个例外。

    再睁眼,已经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雨夜变成天朗气清的白天。

    墙上挂钟滴答滴答响,陈和音抬头一看,已经十一点了,又是睡到太阳晒屁股的一天。

    她叫来春莹,得知陈修鸿已经早早的就出去了,午饭是不回来吃了。陈修鸿不在,家里就不需要一家子人聚在一起吃饭,早点是各自解决各自的,所以她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什么事。

    以前老太太身体安康时,家里条条框框甚多,规矩甚严,坐有坐相,站有站姿,食不言寝不语,都是最基础的规矩,陈和音可没有这种睡大懒觉的机会,现在老太太身体有疾,前阵子还卧病在床,想维持她遵守了半辈子的礼教也是有心无力。

    现在陈宅是由沈茹完完全全掌家,她没有那么多规矩,陈修鸿不在,全家人也没必要时时聚在一起,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好生逍遥过活就行。

    其他人自是开心,陈和音更甚,以后在家里可以为所欲为。

    春莹准备好洗漱用的东西,站在她旁边说道:“小姐,今早少爷走的时候说今天要和你回来吃午饭。”

    陈和音正拿着帕子擦脸,一听这话,差点打翻洗脸的盆,面色疏忽一下就变冷。

    春莹只当她不小心,忙收拾溅出来的水,完全没注意陈和音变换的脸色,春莹着急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陈和音说了一句没事,转身往外走,语气是和往日一样的温柔。

    春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自是没看到陈和音脸上慌乱、羞愧、躲闪的表情。

    陈和音一听到陈和谨的名字,昨晚上做的梦就不断涌现在脑中。

    梦里也是一个昨夜这样的雨夜,只不过大雨滂沱,声势浩大。

    陈和音睡在床上,床上的被子是丝绸所制,光滑清凉,被子角的几朵白色梨花纯白如雪,摸着有些硌手,淡粉色的幔帐在头顶铺泻开来,似一个巨大的牢笼,在黑暗中依然瞧得见形状。

    陈和音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床。

    她想着怎么做梦都做到自己在床上睡着,为什么不是吃遍天下美食、游遍天下山川美景的美梦?果然是自己平时爱睡懒觉,以至于梦里都在睡。

    陈和音瞧着自己也忒没出息,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她想要翻个身,谁知刚一动作还没翻过去,身后就伸来一只手,贴着腰侧慢慢移到她的小腹上摩挲,动作亲昵暧昧至极。

    她的床上怎么会有另一个人,陈和音吓了一个激灵,这是梦到午夜妖狐来勾魂了吗?

    传说有成精的狐妖,经常幻化成俊男靓女的模样来勾人,会邀请它们盯上的猎物共度良宵,人为色所迷,竟鬼使神差般答应与他们在床上翻云覆雨,云雨毕,妖狐就将这些人的魂魄勾了去。有些道行不足的狐妖,只堪幻化成人形,没有能力吸收魂魄修行,就保留了原始的禽兽野性,生吃撕吃,喝血吃肉,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陈和音平时看书涉猎广,曾经看到过一本志怪小说,书中的狐狸成精,勾了人的魂魄使人在梦中便死去,有些则被狐妖吃的形体破碎,面目全非,肢体四散,五脏流连,那场面一想想就极其残暴血腥。

    看到那只手,她一边感到害怕,一边又对这种亲近习以为常。

    她半梦半醒,好似有两个她共同存在,每个她都有独立的意识,每个她都不受彼此控制。

    然后一只手变两只手,身在她后面的人另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抚摸她的发顶,而放在她腰侧的手则轻轻使了点力,将她揽了过去。

    背后俨然是一个宽厚坚实的男性胸膛,她则紧紧贴在男人的胸前,被男人抱在怀里,男人温热的呼吸不断拂在她发顶,胸膛轻微起伏,她还能听到他稳健的心跳声。

    陈和音心惊,难道这是她做的一场春梦。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啊音,怎么睡过去那么远。”

    “昨夜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毫无节制。”男人诚恳地道歉。

    事已至此,她已明了,这跟她同榻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他们定是在闹矛盾,此刻男人正温柔地哄她。

    可是昨夜是什么鬼?不该毫无节制又是什么东西?

    难道做梦都梦到这个程度了吗?

    她满心的疑惑、不解,下一刻睡梦中的她便不受控制般的,翻身,面朝着男人说道:“你过去一点,我不想和你睡这么近。”

    语气是陈和音之前从未有过的娇软,明明说的是拒绝的话,可话里却含了十足十的娇嗔。

    男人再一次把身子翻过去与他有了一定距离的陈和音揽了回来,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手放在她腰上紧紧抱着,让她没有逃离他怀抱的余地。

    陈和音见无法脱离,也似妥协了般转过身,双手放到他的腰部轻轻回抱住了他。

    “我腰酸。”陈和音依在他怀里忿忿地说道。

    身侧的男子轻笑一声,答了一句:“嗯······”

    然后放在她腰侧的手就开始替她揉捏按摩起来,力道轻柔舒适。

    窗外的雨声依旧如之前一般浩浩汤汤。

    朦朦胧胧、模模糊糊间,就听见身侧的男子贴着她耳侧说些什么,气息温热酥麻。下一瞬就将她的手拿起,由他握着钻进他的睡衣里面。

    男子声音低沉沙哑:“我知道你喜欢它,就当是赔罪。”

    接着她的手就由他握着,一寸寸抚过线条分明的腹肌,从上到下,慢慢移动着。

    手下的触感坚硬滚烫,温度不断通过手掌传到四肢百骸。

    触感是极好的,块块分明的腹肌,仿佛一座座群山,蕴含着极大的力量。平时隐在山雾里不见真容,神秘危险,却叫人向往,哪怕葬身山林也甘之如饴。

    手不断往下移,耻骨之际的人鱼线如群山中的沟壑,不知里面是什么,是惊喜还是危险?陈和音不敢再往下了。

    可握着她的手却没停,一直要往下走去。陈和音欲挣扎,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看他,可是黑暗之中瞧不见他的一分容颜。

    手上的力道强劲地不容她拒绝,她的手越过人鱼线往狭窄处走去,她心里一惊,这一瞬,天边炸起一声响雷,响彻云霄,震耳欲聋,强雷带来的还有强烈的白光,透过窗户直直照射了进来。

    照亮了身侧正半倚着身子的男子。

    陈和音看清了他的容颜,她瞳孔睁大,满脸震惊。

    陈和音惊醒过来,此刻窗外也是雷声阵阵,屋中黑暗至极,也不知道她睡了几时,现在又是几点。

    睡前雨势渐歇,没想到春雨复又来。

    她捂着胸口顺气,久久不能从梦境中平复过来,她现在十分庆幸还好只是一场梦。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熹微时,她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陈和谨今天没有去军校,而是去了军署办公,处理那些投降的土匪。

    现在正是用兵之际,此些土匪正好收编了军用,算是之前劝降时给的一个条件。

    但是土匪恶贯满盈、作恶多端,要是轻轻放过,轻易收编,恐引起民愤,所以有些人就必须死。

    杀鸡儆猴,惩罚示威,是必不可少的。

    狼牙山大当家的尸首被挂在城门处示众一个星期,其他的土匪首领已经在战争中死去,听说那个潜伏在俘虏中放蛇欲行刺陈和谨的土匪,是狼牙山的三当家,从小生活在狼牙山,豢养毒蛇猛兽,对这个山头的感情深厚,所以哪怕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只可惜他遇上了陈和谨,陈和谨是把自己的命牢牢掌握在手里的人,其他人哪能轻易就要了去。

    其他的土匪则派人审讯他们,主动作恶,烧杀抢掠的,就依法归案,择日枪毙。

    陈和谨治下严格,要求他们令行禁止,这样确是提高了办事效率,他早上刚下达的命令,在他回家之前,负责审讯的人就已经把十几分罪犯的名单交了上来。

    有些土匪凶残嗜杀,贪婪成性,总仗着狼牙山的威风作恶,这些人死不足惜。

    而有些土匪只是听从首领的命令,依令行事,不得已作恶,这些人就将他们收编入伍。

    陈和谨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名单,淡淡笑了笑,“继续审。”

    “是。”来的人恭敬应了声,转身出去,背后却升起了层层寒气。看着里面的上司,明明人是温和的,可是与人疏离的淡漠和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还是令他发寒,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看到陈和谨淡淡的轻笑。

    明明审判的是别人生命的去留,可在他眼里好像只是随意批示文件一般。

    来的人感到不寒而栗,瞧不出陈和谨的喜怒,生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就被他轻轻一张口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午饭是在梨香苑吃的,陈和谨走之前吩咐过厨房,所以此刻桌上的菜品都是陈和音爱吃的。

    陈和音沉默着埋头扒饭,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此前陈和音都会给陈和谨夹菜,今天却一反往常,头都没抬起来看他几眼。

    陈和谨给她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排骨,陈和音依旧没抬头看他,耳垂却比平常红了些。

    陈和音此刻心里乱麻一团,吃东西也有些心不在焉。

    陈和谨见此情景,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你胃口?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许是昨晚没睡好。”陈和音终于把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确实像是没睡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显现。

    “那先回去休息吧,我让厨房再给你熬些人参粥,等你醒来吃。”陈和谨看着她关切地说道。

    “没事的,没有那么困,我陪着哥哥吃完再睡。”陈和音停下手中的筷子。

    “是不是昨晚打雷被吓到了,没睡着?”

    “嗯······我现在可不害怕打雷了······但雷声太大·····确实有点影响我睡眠。”陈和音支支吾吾地回答。

    以前陈和音刚来梨香苑的时候,小小一个,脸上还有点肉乎,像个小毛球团子。

    有一天晚上雷鸣电闪,陈和音非常害怕,哪怕她身边有守着她的嬷嬷,也害怕地在床上瑟缩成一团,雷声响一下,她就不由自主地抖一下。

    外面是狂风暴雨雷鸣,梨香苑距离沈茹的院子有很长一段距离,所以也不能这样去找沈茹,要是这样过去少不得被风雨摧残,而且外面雷声阵阵,着实不安全。

    嬷嬷以这个理由拒绝了陈和音去找沈茹,边坐在她床边边安抚她:“小姐,睡吧,有我在这为你守着,要是有什么妖魔鬼怪也有我替你挡着。”

    人很容易将夜黑风高夜、狂风暴雨时和那些妖魔鬼怪联想起来,小孩子更是。

    陈和音身上裹满了被子,只露出一双澄澈清明的眼睛,“我要去找哥哥。”

    嬷嬷无法,只能带她去陈和谨的屋子。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陈和音一溜烟似的溜进去。

    两只娇嫩白皙的手握着陈和谨的手,祈求道:“哥哥,我害怕,我想和你睡。”

    在小小的陈和音眼里,她的哥哥是非常厉害的人,年纪不大,会的东西却非常多,所以在他身边会很有安全感。

    那时陈和音五岁,陈和谨十岁。

    陈和谨自小便不喜人亲近,哪怕打雷刮风下雨都是自己一个人睡,面对陈和音的小声祈求,他本该是拒绝的,却鬼使神差地牵着她的手往里走了。

    或许是因为看到她眼角闪烁的泪珠,或许是因为自己也会偶尔感到孤独渴望陪伴。

    他为她小心地盖好被子,可她还是瑟缩着睡不着。

    陈和谨说道:“打雷是因为老天爷在惩罚坏人,有些人作恶多端,所以才引来雷公大怒,但是你没做什么恶,所以这雷啊也就不用害怕。”

    陈和音似是被这番话说服了,点点头,头缩进被子里睡觉,只不过外面雷一响,她还是会瑟缩一下。

    一些记忆涌上来,陈和谨听到她现在已经不怕打雷了,一瞬间有些恍惚。

    饭已经吃完,陈和音已经回了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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