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想晚些到达,可终究怕遭人话柄,苏婉只能一早赶往苏府是以待谢昭明上值时已经没有苏婉踪迹,手中的食盒也变回之前的样式。

    谢昭明状似不经意朝阿青打听:“今日早食有些什么?”

    阿青如实回话:“大灶房那边准备的胡饼。”

    知道苏婉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可今日一早又不见人影,谢昭明有些疑惑:“那茶楼还未开业便这般忙碌?一大早便不见踪影。”

    阿青有些诧异:“阿郎不知?夫人昨日得到请帖要参加弟弟的十岁宴,这事昨日还同老夫人提起,今日一早便出发了。 ”

    苏婉确实未和他说过,不过这事连阿青都知晓他自是不会承认苏婉没没和他提起。

    他只含糊:“昨日提起过,已是没能记起。时辰不早,我先去上值。”

    谢昭明照例骑马上值。

    “淮颂,等等我!”

    贺让自后方加速,同谢昭明并作一排。

    “今日你又有什么新鲜吃食,到时别忘给我尝尝。”

    贺让将头探向谢昭明挂置一旁的食盒,试图瞧出些什么踪迹,却见食盒又变回之前谢昭明常用的。

    谢昭明现下正心情复杂,开口:“今日只有胡饼,你不嫌弃就分你一些。”

    听见是胡饼,贺让似是意料之中:“无事,今日弟妹娘家弟弟设宴,自是没那么多功夫。我叫厨房也做了些那日你吃的馄饨,虽比不上弟妹做的那般滋味,吃着也是不错。”

    谢昭明抓住其中重点:“你怎知她娘家设宴之事?”

    贺让一脸自得:“前几日我家便收到苏府请柬说苏文瑞十岁宴,弟妹作为姐姐自是要参加的。”

    说完,又有些犹疑:“你不会不知道吧?”

    短时间已经被两人问过这件事,谢昭明心下惆怅又不想在面上表露,匆忙否认:“没有。”

    今早谢昭明的这番问答苏婉自是未曾想到,她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认为此事是她自己的私事,曲氏这边也只是恰巧提起而已。

    若是有选择,她也不会在这宴内苦苦甘等了。

    苏婉自认为今日来的时辰不晚,没曾想路上出去去苏府的人外还撞上上值的时间,在这古代她也体会了一把堵车的滋味。

    等到达苏府,已是日上三竿,除唱礼外,就见林氏在场外迎客。

    “婉娘来了。”

    苏婉还未到达门前,林氏便已瞧见她,远远便扯着嗓子呼唤。一时,所有的目光聚焦在苏婉身上。

    苏婉暗道不妙,果然就听林氏以手帕掩唇,同一旁的苏尚书嬉笑:“婉娘今日来得正是时候,现下宾客已来得差不多,也不会似方才进门那般拥挤。”

    这一开口,便是一通为她着想。

    一旁的苏尚书不悦:“今日文瑞的十岁宴你怎来得这般晚?”

    原主在苏尚书眼中还算收敛,因此苏婉眉眼柔顺回答:“今日路上堵,是以来迟了些。”

    或许是原主在苏尚书眼中形象着实不佳,苏婉这番回话只遭到一顿驳斥:“明知路上堵不会早些出门?”

    林氏在一旁圆场,试图支走苏尚书:“谁都有爱睡懒觉的时候,许是婉娘今日起迟些,不打紧。你快些去招呼客人,就不必关注我们娘俩叙旧。”

    苏婉无言看两人一唱一和,苏尚书只气呼呼瞪她一眼离开。

    “你也别气你爹,他近几日过于忙碌脾气不好。”

    强行扬起嘴角笑意,苏婉应答:“我并未生气,既这边无事我也先进去了。”

    实在做不到对林氏喊‘娘’这个称呼,苏婉也没给林氏接下来的时间发挥,主动掠过林氏入内。

    说是十岁宴,其实也只不过是寻个由头识得一些王公贵族罢。她那个便宜妹妹苏萍比她小不了几岁,想来林氏会从一众人中考虑。

    苏尚书的官职并不低,说来当初谢家求取的不是苏婉而是苏萍,只怕林氏也看不上谢昭明。

    谢昭明虽贵为状元郎,终究没有底蕴,对比那些世家公子哥确实不够看。若是林氏当初看上谢昭明只怕这门婚事也轮不上苏婉。

    这也正是苏婉今日为何会安心赴宴,因为今日林氏有的忙只怕重点不在她身上。

    宴会分男宾席与女宾席,女宾置内院,一众夫人小姐们几人围城一团说笑。

    ‘苏婉’跋扈,虽闹过口角的细数起来也就姜涵之一人,可那跋扈名声却不知怎流传出去,因此不像别家女儿家有什么闺中密友。

    是以,苏婉进门至现在,也没一人打招呼。

    苏婉也不在意,拿上杯茶水独自一人躲在角落赶话本子。

    真是只有做过才知其中滋味,每日写上一个时辰先不说手酸,那点时间写下的文字只怕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读完,眼下钱氏那块还未回话,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下写。

    不久,便传来林氏的声音:“今日各位参加内子的十岁宴礼我深感荣幸......”

    一长串说辞后,再融入进一众夫人小姐的话题中,苏萍在一旁作陪。

    几人的话题不久便转到苏萍身上:“萍小娘子性格似你般温婉,是否到说亲的年纪了?”

    问话这人是礼部尚书家的娘子,同林氏关系还算不错,因此来开这个由头。

    林氏抬手握苏萍的手,见苏萍面上绯红并不回答,开口:

    “确实该说亲了,这做父母的呢自是希望儿女过得好。婚嫁是女儿家的人生大事,自是需好生对待。”

    在场的各位哪个不是人精?听林氏这话中意味只怕是想让苏萍开始相看。

    苏尚书庶子庶女并不少,可这些夫人们若是真想攀上苏家这门亲事,也不可能将目光放于那些庶出的子女身上。

    如今苏婉已经成亲,眼下苏文瑞又太小,那些个有想法的只能将眼光放于苏萍身上。

    苏萍长相不差,只可惜皮肤随了苏尚书肤色较黑。不过,大家既是打着攀上苏家的想法,自是不在意这点,在场众人心思各异对苏萍好一阵夸赞。

    “林伯母不好意思,外边正堵着误了时辰,我来晚了。”

    姜涵之上前,同正陪同一妇人谈话的林氏示意。

    苏婉瞧去,那妇人身上穿戴规整无一不显庄重富贵,旁边的林氏一路陪同,不知道的还以为此次宴会是那妇人操办。

    很显然那妇人对姜涵之很是熟捻,林氏还未开口便开口将话题引去:“你这丫头,路上堵了许久怕是累坏了,快喝些茶水顺顺。”

    转身对林氏答:“我这侄女平日里在家中被宠坏了,望你不必介意。”

    林氏自然表示不介意。

    “早先听闻涵小娘子,今日一见果真佳人。”

    实际哪需什么听闻,早先姜涵之与苏婉的事谁人不知?幸得她当时未曾出面。

    “林伯母说笑,我今日只是上门做客,方才您同我婶婶聊得舒心我就不在此叨扰了,今日还有好些个小姐妹一同叙旧呢。”

    妇人摆手,只当小女子家平日找些个玩伴,并不过多干预。

    这一场景全程被百无聊赖的苏婉看在眼中,才收回视线再找点别的事打发时间,就见姜涵之朝她走来。

    “婉娘。”

    以为姜涵之恰巧经过的苏婉正准备让路,冷不丁听见对方叫她心中警铃大作。

    她就一咸鱼心态,对打脸兴趣不大,对方莫非又来找麻烦?

    当然,即使心中慌乱,脸上不能有半分表现,苏婉绷紧脸上表情,尽力让自己声线正常。

    “姜姑娘可是有事?”

    姜涵之朝四处张望片刻,朝苏婉低声:“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婉自是不敢。

    笑话,她和姜涵之每次见面都能掐得死去活来,上次态度诡异就算了,好歹还是在一干人眼皮子底下。别怪她内心戏太多,前不久还口角相加的人突然要借一步说话,她不得不担心自己小命。

    正所谓气势上不能输,苏婉直视对方视线:“有话直说,我想我与姜姑娘并无太多话题。”

    见苏婉不为所动的模样,姜涵之叹口气,也没再强求。

    “我今日前来是向你赔个不是。”

    顿了顿,见苏婉并未开口打断,开口继续:

    “之前种种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亦不是有意与你争夺谢小郎君,幸得你与谢小郎君终成眷属。”

    这番话语属实打破苏婉的认知,她突然想起曲氏向谢家提亲。她苏婉的名号在外向来不算好,曲氏突然向谢家提亲之事先前她还未想过,今日再看的确疑虑重重。

    “我与淮颂的婚事?”

    姜涵之点头:“当时在小娘子与谢小郎君之间插足实属无奈,心中对婉娘着实有愧,只能暗中助力。”

    这简直不是助力,这是直接颠覆人生好吧。

    苏婉只能叹造化弄人。原主的心思她多多少少知晓一些,要说原主对谢昭明有多爱也并不其然,若说是喜欢谢昭明这个人,不如说是喜欢他身上的名头。

    除性格外,苏婉承认,这个观点上她与原主很是一致,原主喜欢谢昭明身上的名头,而她也不过是贪恋他的美色,没什么区别。

    只可惜,原主刚得知自己的亲事,只等日子将近就落水一命呜呼了。

    “若说对你并无怨怼之意倒是显得虚假,不过不曾想我这番婚事背后有姜小娘子助力,如此却需我与姜小娘子道声谢。”

    确实,她知晓她不能代替原主原谅这件事,可对这声谢她还是要道的。没有姜涵之在背后,她或许穿来就没这般光景,眼下情况也许能算作比较好的状态。

    *

    苏婉在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没想到今日一整天都被晾在一旁,属实令苏婉好一阵惊喜,直至回府路上她不禁反思自己最近这段时日是否忧心太过。

    除去今日姜涵之与她说所讲的那些话语,其余算得上无事发生。

    抵达谢府,天色不算晚,苏婉刚从马车探出头就见谢昭明立于一旁。

    “好巧。”

    也不知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苏婉开口。

    见苏婉掠过自己搀扶的手自马车一跃而下,谢昭明默默收回伸出的双臂。

    “今日听贺让提起西坊有家店在卖青团生意很是红火,我尝着还不错,便买了些回来。”

    算算时间,确实过两日便是清明时节,对于这种节日限定美食,苏婉自是不会放过,欣然跟随谢昭明回院内。

    如谢昭明所说,这卖青团的店家生意红火自有他的道理。

    光从外表,那青团碧绿圆润,就已是胜出许多了。

    做吃食生意,虽说味道最是关键,可若是外观大打折扣难免会因此散去些客人。往先苏婉家乡那一块有着互赠青团的习俗,多数人家做出的青团虽是用一样的材料制作,可大多数都泛着黄色,很少有这般碧绿。

    青团由糯米粉制成,口感软糯,因着艾草的关系还有独数艾草的清香。这家店家的青团为甜口,微甜的外皮包裹内里的红豆沙内里,其味甘甜细腻。

    “确实不错,那店在哪,过几日我去那边逛逛。”

    难得碰上个喜欢的吃食,想来一家店也不是只会做一种生意,没准还能在那寻些其他吃食。

    “在靠近西坊内侧,具体方位也不好说明,下次你与我一并过去便是。”

    苏婉点头:“那你明日下值我们一同过去?”

    “不必等下值,明日朝廷放清明假,我想这几日回趟老家扫墓,你意下如何?”

    回老家?

    苏婉记得边西镇离京城有一段距离,由此回去怕是有一日车程,关注点不自觉跑偏。

    “时间是否过于吃紧?”

    见苏婉只是考虑时间问题,谢昭明心中不自觉松口气。

    “从明日起有七日假期,边西镇离得并不远,只是路上有些颠簸怕你吃不消。”

    知晓古人对节日假期极为看重,她以为顶天了也就三日,还未想过假期如此之长。

    原谅她上辈子忙于搞事业,时间向来是全凭自己,从来没关注过朝廷官员的休假时长。

    “既然时间合适那便回去,不过在此之前你还需陪我去个地方。”

    担心苏婉对边西有些抗拒已经做好她回舅母家的准备,没曾想她答应得这般爽快:“行。”

    如此肯定且快速回话,苏婉不禁笑道:“你就不问我要带你去何处?”

    谢昭明肯定:“你难得向我提出要求,我满足便是。”

    *

    次日,如谢昭明所言,两人一同前去市集。

    今日京城一如往常热闹非凡,沿街也多上许多售卖青团及柳枝的小贩。

    苏婉到达西市内侧,远远便瞧见一家店内生意很是红火。

    那家店不大,不少人或手中提篮子或手中拿个油纸袋,苏婉询问:“你昨日所说是那家店?”

    谢昭明点头。

    苏婉突然想到:“你下值到府中好像不顺路,难不成你特意前来为买这青团?”

    这次谢昭明没回答她,只抬手摸摸鼻尖,苏婉权当默认。

    眼下小店生意实是火爆,苏婉心中还想别的事物,没有心思排队,最后还是拉着谢昭明去另一个市口。

    昨日谢昭明提起扫墓一事,她方才想起还未去祭拜过王宝珠。

    她虽不是原主,可毕竟占用原主身体,眼下原主既不在,她也不能当作没有这号人,昨日叫谢昭明答应她前往的地方实际也是去给王宝珠扫墓。

    不想激起两位舅舅难过的心情,苏婉还是决定私底下和谢昭明单独前往,到时等回来与舅母递个消息便是。

    采买些寻常物什,两人坐马车一路颠簸出城,最后还是苏婉凭借模糊的记忆找寻到准确地点。

    王宝珠当年为苏尚书带去不少助力,最终却还是未能进入苏家坟地。当初王家两位舅舅想将其埋入王家祖坟,也被不知从哪来的族亲阻挠,嘴中嚷嚷嫁出去的闺女没有往娘家埋的道理。

    他们拗不过,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最后只好在郊外重新寻处地方埋葬。因为这件事,王家也与族里那帮人闹翻没再来往,可以说王宝珠如今除王大舅他们也就只有苏婉会前来看望。

    临近清明,虽按习俗是清明当日扫墓,可这处来往扫墓的人偶尔也能瞧见些,不少人在亲人墓碑前摆上食品,絮叨最近的家中变故。

    往日苏婉总觉得各种节日习俗颇多,有些习俗甚至到有些繁琐的地步。她向来只关注些吃食,除这些以外向来是不耐的。

    不论什么节日,在她眼中只分能够赚银子以及赚的多少的问题。

    今日在市集以及郊外瞧见不少人相互寒暄,她突然有些理解这些节日的意义。想来除去寄托美好祝愿外,也是大家能寻个由头家人亲属间好好团聚热闹一下,总该有个盼头不是?

    苏婉也不知正确的祭拜步骤是怎样的,依葫芦画瓢摆祭品插柳条,最后找个借口支开谢昭明。

    有些话,她不能说出口,只能在心中默念。她想,王宝珠应该能听见她心中的声音。

    *

    回去路上,许是被情绪影响,苏婉稍显沉默,最终,还是她打破这凝滞的气氛。

    “等回去,我们再去一趟西坊吧。”

    谢昭明回应:“好。”

    虽是没问缘由,苏婉还是开口接上一句:“我想吃些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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